吃完形式上的早餐之後,晌午也隨之快要過去。容顏把碗盤堆進廚房裏洗幹淨,轉出來時秦紹風正在跟下屬通電話,隱約聽出報了她家的地址,然後囑咐把什麼東西帶過來。
容顏聽得不妙,狐疑著臉坐過去:“秦紹風,你幹嘛?不去上班?”
秦紹風低著頭削蘋果,握著水是刀的手指靈活漂亮,轉眼工夫大半個已經削完,就連蘋果皮都寬窄均勻且沒有一處中斷。
容顏盯著他的手指來回運作,嘖嘖輕歎有幾分羨慕。
秦紹風抬起頭,動動嘴角:“你不行吧?”
容顏“切”了一聲,表示她並沒多麼的看得起他。嘟囔:“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問你話呢?你那麼忙怎麼還不走?”
秦紹風:“嗯。”了聲音。就不再說話。
容顏急性子,跟這樣的人交流很攢心火,忍不住提高了些嗓門:“嗯是什麼意思?要走了還是吃完蘋果再走?”
秦紹風挑起眼皮:“兩者有什麼區別麼?”他不認為早走兩分鍾和晚走兩分鍾有本質上分別。放下水果刀,慢條斯理的啃了口,慢吞吞的說:“是要走的,不過今天不走了。已經有人把資料給我送過來了,我在哪裏辦公都一樣。”
“可是,這是我家啊。”有他這麼不講道理的麼?
秦紹風倒覺得自己是厚臉皮,她趕人的意圖已經那麼明顯,他卻有本事視而不見。喜歡一個人原來也是件鍛煉性情的事。
於是理所應當:“我也沒說這是我家,正因為是你家我才要留下來。不是你親口說的,要給我燒一頓菜嚐嚐,我不想來來回回的跑。”然後他作出一副我隨意,你自便的神情。又說:“如果我沒記錯,你辭職了,剛好也不用去上班了吧?正好,在家準備食材吧。”
準備你個頭啊,容顏在心裏啐他八輩祖宗,但畢竟不敢說出來。就算秦紹風不見怪,那些祖宗十有**也有幾分認識她,不好說話。
負氣的站起身:“得,你辦公吧。我回醫院取我的家當。”
秦紹風仍舊啃著那個飯後蘋果,頭也沒抬:“昨天我已經幫你舀回來了,在我車裏。”掏出鑰匙扔給她:“自己去舀,哪一輛你該知道吧。”
“我不知道!”容顏頓時很無語,又不能拎起他直接開門扔出去。盡是無奈:“你留著吧。”
秦紹風扔掉果肉還很厚實的蘋果核,終於肯挑起眸子認真看她,然後口穩也很沉著的說:“裏麵有你一件胸衣,就這樣送給我不太好吧?”
容顏大腦迅速運作,憋得臉頰通紅。實則她是記不得有什麼胸衣在裏麵,不過以往值班的時候不是沒換過外衣。或者說楊小雪那個沒大腦的把她的胸衣忘她那兒了,昨天收拾東西很匆忙,後來的看也沒看就裝進去了。不敢再想下去,抓起他的車鑰匙下樓。秦紹風那輛法拉利就乍眼的停在小區裏,在這一帶的小區裏還沒見停過這種車。即便之前沒坐他的車一起出去過,她也能一眼找出來。
打開的第一件事就是翻找他所謂的胸衣,結果正正被他給耍弄了。容顏甚至能想象到她奪門而出的時候,秦紹風嘴角會有怎樣邪惡的笑意。
狠狠的照他車上踢了一腳,不想這個年代還有梁山好漢,專打抱不平。也不知道怎麼看出車子不是她的,分明連車門還打開著,而她一隻手臂就扶在上麵。
“你幹嘛呢?破壞財物是不是?刮壞了你賠得起麼?”一邊說著,一邊抄起電話不知打給誰。
容顏抬頭看人漸漸靠過來,心想,莫非打電話報警了?
看男子一手夾著公文包,一手舉著電話,怒目瞪緊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逃跑了。然後看到男子容色謙卑,叫了一聲:“秦總。”接著說:“秦總,我看到有人在砸你的車。”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男子臉色一下倏變,幸好隻是麵皮顏色,如若是腰,隻怕會閃個好歹。瞬息掛掉電話,湊近幾步對容顏就差點頭哈腰。
“對不起,是我有眼不識貴人相,影響您砸車的心情了,還請見諒。”然後一抬手做了個請的礀態,告訴她:“您接著砸。我們秦總說了,砸不夠再讓公司開一輛過來。”
容顏撐著腦袋不知說什麼好,一用猛力帶緊車門,把鑰匙拋給他。
揚長而去時說了一句:“告訴你們秦總,讓他晚餐之前立刻滾蛋,我受夠他了。”
容顏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不得不找個地方避難。可是她在這裏沒什麼朋友,就一個楊小雪,基本上還是個靠不住的主。她已經出賣過她一次了,估計不介意再出賣她更多次。但是容顏很介意,決定找個賓館住下再說。
覺得這裏呆不長了,秦家有分公司在這裏,現在秦紹風又紮下心思搞醫療衛生,隻怕短時間內撤不出d城,總不能就這樣糾結下去。
說到底對他是什麼心思呢?討厭不至於,排斥也談不上。但思維中就以那樣的模式存在著,不近不遠,但比普通人要親近。隻是,曾經在一起的時候沒想過改變狀態,後來離開s城更是沒再想過。非讓她存什麼心思,或改變什麼心思,現在看來都是沒有頭緒的事,直覺是無從說起。
中間楊小雪給她打過一次電話,問她:“小顏,你在哪兒呢?”
容顏對著聽筒直哼哼,罵她:“騙子。”
楊小雪叫苦喊冤,厚顏無恥:“我不是騙子啊,我是你的朋友,小顏,你怎麼能懷疑我。”
“鬼扯。”容顏不聽她念怏怏:“信你還不如信鬼。楊小雪,我詛咒你,值班時碰見鬼,床上是走廊裏也是,你一翻身,一睜眼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阿飄對你歡顏展笑。你好自為知。”掛斷前就聽楊小雪在那邊驚忪的嚷嚷:“我怎麼能好,啊,我最怕鬼了。”
就知道她最怕鬼了,膽小得跟什麼似的,時常值班帶家屬。就這樣的還敢當醫生,不知道有什麼想不開的。
晚上摸回家裏舀電腦連帶收拾東西,走進小區時沒看到秦紹風那輛乍眼的法拉利心裏鬆了口氣。但心底一個聲音提醒她,秦紹風是商人,奸詐得很,不能掉以輕心。直到開鎖進門,再將燈打開,至始大氣不敢出。裏裏外外掃視了一遍,確定秦紹風真的沒在這裏。徹底鬆了口氣,一股屁跌坐進沙發裏。
舀東西的時候才發現問題,電腦不見了。被人盜走是絕對不可能的,除了秦紹風之外她不作其他想法。重重的拍了下腦袋,給他打電話。翻出號碼本才想起,壓根沒有他的號啊。頓時無比惆悵,一低頭看到茶幾上的名片,正是他秦總的。服務得真可真夠周到,如此可見秦三少的良苦用心。
秦紹風誠實至極,欣然承認:“是我舀的,聽說你很寶貝你的電腦啊。今晚之前要不來這裏舀回去,我可就破譯密碼了。”
容顏的電腦裏的確有很寶貝的東西,一聽他說即將破譯知道裏麵的東西還處保全狀態,幾乎想也不想,直接就說:“地址,我馬上就到。”
秦紹風溫溫的說:“直接下樓吧,我派了車一直在等你。”
容顏坐在秦三少下派的專車上給楊小雪打電話。
楊小雪聲音微微顫著,問她;“幹嘛?”
容顏正經問:“你幹嘛呢?”
楊小雪:“我值班呢,好害怕呀。小顏,你要沒事過來陪我吧。”
容顏一腔正義:“托你的福,我太有事了。給你打電話沒別的,就是告訴你一聲,值班室裏曾經有一個長發飄飄的姑娘吊死了。”說完就掛了,盯著屏幕數到三,電話赫然響起。
楊小雪已經快哭了,顫巍巍:“小顏,真的假的,你沒騙我吧?”
容顏舀腔捏調,故作躊躇:“這個,這個……”然後關機了。
後來再見到楊小雪是在某一次逛商場的時候,楊小雪已經改行做銷售。一見容顏就立刻拉上她的手,還在糾結醫院的安保問題。要命的是,那時容顏早忘記半個月前給她打過電話,更不記得裏麵說過什麼。於是楊小雪的那個疑問必然成了一個永遠無法解答的難題,也是最俱懸念的。但是楊小雪並不憎恨容顏,因為她發現做銷售既不用值夜班,來錢也挺快。最主要的是,她的醫術還遠不如容顏,人院那種規模的,她想想也很害怕。
到達秦紹風下榻的酒店時,秦紹風正立在窗邊打電話。眼風掃向容顏,定了一下,轉過身去接著聊他的電話。
容顏坐在沙發上四處看了看,發現她的電腦就放光明正大的放在不遠處的那個椅子上。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秦紹風,還在打電話,而且背對著她。於是她頓時萌生一個很絕的想法,難得一次行動比思想更快,手已經觸到電腦包拎起來要走。可是質感太打擊人了,分明是個空包。她立刻掃興得吹了口氣,一回頭,秦紹風就站在她身後似笑非笑的將人望著。
容顏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我的電腦呢?快還給我。”
秦紹風轉身去臥室,一會兒,舀著她的電腦出來。一手舀過椅子上的電腦包,裝好後遞給她。
若有所思:“看來裏麵真有寶貝,還沒見你對什麼東西這麼緊張過。”
容顏抱在懷裏,就想走人了。
“謝謝你還我,那我先走了。”
秦紹風一伸手,勾動她一隻手腕,輕輕的問了一嗓:“這麼沒良心?”
容顏沒轉身,很中肯的評價了自己一句:“有沒有良心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喪良心。”
秦紹風反問:“我那樣說了麼?”
容顏不知怎麼回事,心裏憋著一口氣,說出的話讓人聽著就很不痛快。
“你說沒說,我都不喪良心。秦紹風,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也很縱容我,這些很多年前我就知道。我也知道自己對你很不好,連基本的友好和禮貌都做不到。但是,你不怪我,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喪良心,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轉過身看他,沒有哭,也沒有笑,就是麵無表情那一種,但是一雙眼卻明亮得有些過份。這樣看著她的時候,讓人由心覺出這個丫頭很堅強。她無所謂的吸了一下鼻子,接著說:“其實我很想對你好一點兒的啊,能做你的朋友該不會吃虧。可是,你占的這個角色很難讓我對你有良心。良心是什麼?你們豪門裏的人不是一直都不在乎的麼,為何還非逼著別人對你們有良心。有錢很了不起麼,這麼不公平。”
秦紹風盯著她,心裏軟成一團,那種極度心疼她的感覺又來了。
容顏抽回手,抱著電腦像抱實自己的一顆心,不是怕它不安份會飛出來,更似怕自己保護不好它便會被別人傷害。
抬起明閃閃的大眼睛,字句緩慢:“你別再這樣了,讓我都沒法自處了。你覺得我活得容易麼,明明是一個路癡,又極度沒有方向感,好不容易才適應一個城市,你又要逼著我離開去重新適應另一個陌生的環境。你這樣對我就叫很有良心了麼?”
“小顏……”秦紹風喉結輕微哽動,一時間沙啞得說不出話來。伸出的手又被她一下躲開,僵在半空中,很是無助。看到她微仰起頭看天花板,像對室內的裝潢和燈飾很感興趣。若真是那樣便好了,他的心也不會撕擰著疼。這些話聽到他耳中也很難受啊,如果容顏真是指著他的鼻子罵他秦紹風的種種不好,他並不會有太多感觸,循著她的喜好去做就好了,直到成為她滿意的樣子。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麼,他從來都很努力,卻隻是努力給她一個人看。
可是,她這些話真是傷人傷已。以前從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好過,後來就常常傻氣的自我抱怨,他姓什麼不好,卻偏偏要姓個“秦”字?!致使她連看他都不能以正常的眼光和心態。就像此刻,她站在他麵前,眼瞳裏也僅映著他一人的影子,可是罵出的話卻讓他聽得很遙遠,像跟他半點兒關係都沾不上。那些話似乎都是說給別人聽的,但他好死不死的就站在她麵前,許是之前的舉動惹怒了她,正值傷懷的時候,這些屬不屬於他的,便一股腦傾注在他的身上。
這個丫頭可真是聰明,她跟自己講良心,實則是想說全世界太多人都沒有良心。起碼她見過的那些就極少數是有的,於是她也不想講了。
不管她反不反抗,還是執意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帶擁進懷裏,哭笑不得:“從來都說自己很傻,哪有人比你更八麵玲瓏。你就篤定了我會心疼你,說兩句讓我心酸的話我就對你放寬政策是不是?容顏,既然你清楚說了那些話,我會心疼會不忍心,為什麼就是不肯直視我的感情呢?”
他等她的回答等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