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吃飯吧,你要的東西馬上給你拿來。知道你們這些小姐、少爺讀過書,用傳話的不行,一定要勞神寫字才甘願。”俄帕斯假意埋怨,其實她巴不得找點話題跟他說話。
“可不是,讀書寫字就是勞神,但是既然學了,也要抓住時機用用,否則就都白學了。不過就我一個人吃飯嗎?”羅帕雷斯盯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肚子因一天未進食,空空的抽動的難受。
“小姐的那份我叫人給送到房間裏去了,她不能隨便和一個陌生人同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夫人心情不好,她晚上都不會下樓來了。”
“你家夫人心情不好?”
“是呀,小姐從城裏來,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夫人打算收養的一個小女孩被人遺忘在花園裏,被大雨淋了一夜,她死了,夫人正在傷心。”
“那真是不幸!但願你家夫人可以趕快好起來!”
“過兩天就好了!”俄帕斯說完,轉身到樓上拿紙筆去了。
羅帕雷斯在另外兩個做針線活的女仆的注視下,吃完了這頓豐富的晚餐。雖然可口的食物和香醇的果汁讓他手腳暖和了起來,也解除了胃裏空空的灼燒感,他此刻心情舒暢,精神感到滿足,但是剛從俄帕斯處聽到的消息,以及客廳過於嚴肅的環境,他還是不能完全放下思想包袱,而且凱瑟琳的馬車失去了蹤跡,想到這件事情,他感到不知所措,好在俄帕斯拿著紙筆已走到他身邊,他沒有單獨思考的時間。
羅帕雷斯拿起筆,沙沙的的聲音從筆尖處發出,他寫了句客套話:聽從小姐的吩咐。但他也打算這樣做。因此,俄帕斯送完紙條回來,他便邀請她談談自己。俄帕斯精神振奮起來,膽怯又期盼的望了一眼羅帕雷斯,她幾乎立刻將自己的處境,遇到的難題,生活的苦悶,渺小的希望,所有她能想到的一切和盤托出,她覺得自己非常不幸,她覺得眼前的男人是理解她的,而且同情她,喜歡聽她講話,完全不會覺得不耐煩。她看到那個令她怦然心動的男子正以優雅的姿態坐著,眼神溫柔的望著她,專注的傾聽她講話,她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臉像番茄一樣變得很紅,她用眼睛撇他一眼,不安的想到,“他是喜歡自己的,否則為什麼耐心的聽自己講話。”這個僥幸的念頭剛冒出來,立刻又被新的念頭壓下去,心裏一陣哀傷,“自己長得醜,性格又不討人喜歡,他怎麼會喜歡自己?隻不過是待人好一些而已,說不定他對誰都很好,隻是個好人而已,絕對沒有對自己產生別的感情。”但是一看到他那種對自己很感興趣的樣子,她的念頭忍不住又轉了回去,但是馬上又在心裏貶低自己,兩種念頭不停的交替出現,於是她像在水與火兩種體驗裏,備受煎熬,時而甜蜜,時而痛苦。漸漸的心裏像是壓了一塊大石。
僥幸的期盼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她那顆心原本是一塊荒漠,長滿了幹枯的樹藤,被一把大火點燃熊熊的燃燒起來,讓她整個人神清氣爽,精神振奮,如果這種恩賜被突然撤走了,她覺得自己會受不了。因此她帶著甜蜜又痛苦的戀人的心,兩眼發光的望著羅帕雷斯,希望他能夠說點什麼,讓她那顆空虛的感情得到滿足。
戀人的盲目的希望,讓她掉進了陷阱。
在想象中,羅帕雷斯是愛她的,喜歡的就快發瘋了,但是出於矜持,他隻能忍住滿腔的情意,和自己一樣忍受痛苦又甜蜜的煎熬。她相信真愛會讓他突破枷鎖,克服重重顧慮,完全一心一意的承認他愛上了自己,不是因為她的外表,因為許多小姐都長的比她好看,而是因為喜歡她的靈魂,他那顆慧眼發現了自己身上隱匿的價值,發現其實他們是一類人,心靈相通,已經認識又失散了幾個世紀,終於在這個夜晚,她好心的把他從可怕的大雨裏拯救出來,他記住了自己的美德。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向自己示愛,向她求婚,她隻要稍微的矜持的拒絕一次,讓他稍微感受求而不得的妒忌和痛苦,然後就答應他。在幻想裏,她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即使立刻死去也比任何人幸福。如果真的立刻死去,也許她會很幸福,但是她不會立刻死去。他那平靜的、客套的語調再次將她拉回現實。但是夢境已經很完美、全麵,她不願意承認虛假。入夢的太深,她不願意蘇醒,她也不願意承認這是她擺脫不幸的生活的機會,她覺得對他的愛完全是純潔無暇的,沒有絲毫的功利之處,甚至她也不是最看重他絕美的外表,而是他這個人很好,修養、談吐、氣質,一切都很好,這才是她看重的,而她也不願意承認,他們倆並不了解,甚至倆人的思想和價值觀完全是對立和不能理解的,她覺得有愛就行,這些衝突她自覺忽略了,並且意識裏相信他們在精神上是同一類人,隻是沒有機會表現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