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特殊的犯人(2 / 2)

這些“零星犯”也很樂意給其他犯人當“采購”,因為他們可以從中賺取一些差價。如那時的“百花”牌香煙八分錢一盒,拿進去就變成了一角六分。一盒一角八分的戰鬥煙,拿進去就變成了兩角五分……他們還會從刑滿釋放人員那裏買些熟食,拿進去賣給其他犯人,那種東西價錢就更貴了。有點私錢的犯人都在拍這些“零星犯”的馬屁,討好他們,生怕不給帶東西。當然,他們做這些都是在瞞著幹部偷偷進行的,一但被幹部發現,他就會失去做“零星犯”的資格。

當時監獄裏關押的犯人,罪名亂七八糟,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宰殺耕牛、偷盜農作物、盜竊公私財物、打架鬥毆、強?奸等等被判刑的。有的犯人,在農村僅僅偷了幾斤紅薯、幾斤豆子就被判刑了,被耽誤了一輩子,很不劃算。還有一些曆史反革命(舊軍人、特務、幫會成員等)、現行反革命被判刑的,還有不知道是如何進監獄的。

19中隊就有一個叫“張沒名”的犯人,他在監獄裏改造了七、八年,卻沒罪名,花名冊裏有他的名字卻沒他的檔案。在文革的內查外調活動中,監獄也開展了挖餘罪、打現行工作。幹部們在整理檔案後發現了張沒名的問題,找張沒名了解時,他說他沒有名字,因沒有名字,大家就叫他“張沒名”,這個“沒名”就成了他的名字。問他是怎麼來的監獄,他說出來後令幹部哭笑不得,覺得就像是天方夜譚。

原來,那天張沒名在火車站要飯,見一列火車上拉滿了人,他認為有這麼多的人坐火車肯定就有吃的。當時看管很鬆,張沒名就混上了車。到了車上不久,剛好開飯,他就領到了一份。從那天開始,張沒名開始頓頓有飯吃,也跟坐在車上的人混熟了。他聽那些人說他們是去勞改,張沒名也學會了說自己去勞改。他不知道,自己上的是調犯的專列,稀裏糊塗地當了“罪犯”。到了西北後,張沒名被分到了19中隊的監獄,因為在列車上犯人們稱呼他為“張沒名”,他就有了名字。

進了監獄後,張沒名表現非常好,幹活最主動,髒活累活搶著幹,他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能吃飽飯的好地方。發現這一問題後,幹部去張沒名的原籍進行了調查,結果令人吃驚。那個村莊確實有這樣一個人,他父母雙亡,成了一個孤兒,此人姓張沒名字,靠要飯長大成人,有次在去火車站乞討時失蹤。當幹部拿出張沒名的照片時,村裏人認出他就是那個沒有名字的失蹤者。

後來監獄幹部跟張沒名談話,要放他出去。可張沒名聽了後嚇壞了,說啥也不出監獄,他認為出了監獄還得繼續過乞討的日子,大哭大鬧了一場,說啥也不願意離開監獄。最後,人們硬把他抬出了監獄,安排在機耕隊當了一名工人。當他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時,才知道當工人比當“犯人”好。從此,他認真工作,鑽研技術,成了一個好工人,還娶了當地一個姑娘成了家。

改變了身份後,這個張沒名回了一趟老家,成了村裏的明星。他的老家很窮,人們連飯都吃不飽,幾輩子也沒出現過一個出了村,能在外掙著工資回來探望鄉親們的人。張沒名是這個村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偉大的人物”,他穿著一身嶄新的工作服,帶著老婆孩子出現在村頭時,受到了全村老少們的熱烈歡迎。看到榮歸故裏,光宗耀祖的張沒名,大家都很激動,都向張沒名爭相表白他小時候被他們救濟的故事。張沒名拿出了錢,給全村每家每戶購買了一斤點心,以報答他對村中人們對他的照顧之恩。看到張沒名現在的狀況,村裏人的腸子都悔青了,後悔那時為何沒和張沒名一同上了火車,如果大家都去了,這個村可就是個“名村”了,就會富裕的在當地成為“狀元村”。

這也算是那個特殊的時代、特殊的社會中一個畸形的故事吧,它會讓現代人感到忍俊不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