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科立起身向尹芙作了個讓她繼續等的手勢,自己則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懷麗香熏店,靳科駐立在落地玻璃窗門口隔著垂著的絲質紗簾向內張望,隻見店內一排排精美別致的展櫃上擺滿了五彩繽紛的香熏和工藝品。店麵貌似不大,不過看得出貨品相當齊全,而且室內設計也相當得女孩子傾心,雪白的仿製皮草、粉色帶銀光的立體壁紙、晶瑩剔透的水晶裝飾垂簾掛了滿滿的一屋,實在是看不出這屋子的主人和五十多歲的老婦會有什麼瓜葛。
“請問有人嗎?”靳科伸手推了推門發現門從裏鎖上了。
“來了。”那名五十開外的老婦從裏屋探出頭來。
靳科一麵裝作漫不經心地在展櫃上瀏覽貨品,一麵觀察著一旁心不在焉一臉緊張的老婦,他見時機成熟便悠閑地說道:“阿姨,您幫我挑一款熏衣草味的香熏吧,我女朋友說您這裏的香熏是全市最好的。”
老婦聞後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自然了不少,她迅速地轉身到櫃子裏去翻找貨品,邊翻邊說:“今天打折,買一送一,三十八塊兩盒。”
就在她翻找躬身的當口,靳科乘機一個轉身溜到了裏屋,裏屋陳設簡單光線晦暗,除了一張一米寬的小床和一張破舊脫漆的矮桌外別無其他,和外屋簡直是兩個世界,狹窄的小床上躺著一個麵孔朝裏的長發女孩,她身旁的地上吐了一大灘難聞的汙穢。
“徐子淇……”靳科跑過去將她扶了起來。
這時,外麵的老婦聽聞聲響,轉身跑了進來,她怒目圓睜地大叫:“快放下我的女兒,你到底是誰?快滾出我香熏店。”
“她叫徐子淇,是我的學生,她的父母現在遠在東北之州市一家行政事業單位上班,請問您又是什麼時候當上她的母親的?”
老婦見狀還想掙紮,可當她看到靳科掏出工作證來的時候,頹然地倒退了幾步癱軟下來,跌坐在了地上……
這時,外麵的門發出了一些聲響,靳科發現尹芙帶著那兩名女生闖了進來,那兩名女生看到地上的老婦麵露懼色,紛紛指著她說道:“是她,她因為我們經常光顧她的香熏店,所以利用她的香熏控製了我們……”
此刻,尹芙的手機響了,她接了起來:“表姐,什麼事呀?”
聽了一段後,尹芙的聲音有點變調:“什麼,是肖天承,我們的校長?”
看尹芙接完電話,靳科便問:“你表姐,發現了什麼?”
“她說,她找到了那份五年前的費用簽單,那三名死去的保衛竟然是用肖校長的貴賓卡刷卡消費的。”
地上的老婦聽聞這個結果冷笑道:“哼——,沒有他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死去,要不是他我女兒鄒麗現在還活蹦亂跳地在我眼前呢,現在……”老婦說著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如果你有隱情,但說無防?”靳科說道。
“五年前的一個夏天,三名彬江市服裝設計學校的保衛夏成浩、姚兵、顏俊傑在逛完夜市回來的途中目睹了一起車禍,一名中年男子將一名花季女孩推向了馬路中央,撞在了迎麵而來一輛黃色出租車上——導致女孩當場死亡。因為那個路段正好是電子眼的盲點,那名出租車司機竟是酒後駕車,所以這起交通事故很快以一般的酒後駕駛案件處理了,女孩的母親也因此獲得了六十萬元的賠償。
不知道是不是蒼天有眼,那夜目睹慘案發生的三名保衛竟然認識那名真正的凶手,他便是他們所工作的服裝學校的校長——肖天承。
而我就是那名撞車身亡的女孩的母親,當時正好任職彬江服裝學校的女生寢室清潔員袁秋菊。那女孩就是我的獨生女兒鄒麗,我家鄒麗自職高畢業後一直都在一家名叫“天與地”的情趣賓館的營銷部當營銷員。因為業務的關係她主動聯絡過肖天承幾次,一來兩去肖天承看上了我女兒——兩人在私底下好上了,後來這事讓肖天承的老婆知道了,肖天承就向鄒麗提出了分手,鄒麗不允——沒想到肖天承就借機痛下了殺手。
那三名保衛的死亡內幕,我也是在兩年前才知道的,告訴我內情的就是學校的保衛部的老丁,因為這事他還在我這時獲得了十萬塊錢的好處費。那天他拿著一盒磁帶來找的我,說是在值班室的修繕過程中,無意間在牆壁的磚塊中找到的,他說這東西對我很重要所以拿來給我,說著就放來讓我聽,聽著聽著——我突然毛骨聳然……
磁帶裏飄出來的是死去的那三名保衛的聲音(我曾經和他們很熟悉完全能夠分辯出他們各自的聲音),他們描述了那晚車禍的經過,並指證了肖天承就是幕後凶手,又把自己敲詐得來情趣賓館貴賓卡及二十萬塊錢的事情也稍作了交代。最後他們又將錄音留言的真實目的作交代,他們預感到肖天承要殺他們滅口,所以作了這最後的補救。”袁秋菊說到這裏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後來呢!”靳科盯著她說道。
“聽完磁帶上的錄音——我六神無主。我實在想不到害我女兒的凶手竟然會是昔日溫文爾雅的肖校長,一想到肖校長曾經有恩於我——在我身患重疾的時候曾發動全校師生為我捐過款,我一時陷入到了兩難的境地……
後來,老丁給我出主意,他說為了抵消校長的恩情,我可以自己不出麵而用借刀殺人的方法討回公道。於是他就為我獻了一計,利用魚皮詭衣的恐怖傳說,設計讓三名女生假死引起公眾和警方的注意。當然真正的目的是利用他人將真相挖出來,這樣一切就兩全其美了。後來的出場的那件魚皮詭衣也是由他提供的,他說他向我要去的那十萬塊錢的真正目的就是用來買這件魚皮詭衣的。
就這樣我謹遵他的計劃一步步地進行著,要不是今天早上徐子淇因為吸入太多特製香熏排異嚴重,我也不會帶她去我表妹的私人診所,更不會有這後來的事情了,都怪我……。”
老丁?靳科的腦袋一亮,他在尹芙的耳旁耳語了幾句後拔通了110,十幾分鍾後——110到達,他們一行四人,兩人將袁秋菊等人送上一輛警車,另外兩人和靳科一起趕往了彬江服裝學校。
剛到校門口,靳科就聞到絲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下車沒走兩步一行人就瞥見了奪人心魄的一幕,學校行政辦公樓底下圍了整整四五圈的學生,人人都伸著脖子往上看,循聲望去——他們看到行政樓的天台上站著三個人,肖天承、老丁、還有一名年輕男子。
靳科隨手抓來一名觀望的男生來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靳老師,我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校長不讓我們報警,說是他們自己會解決這事情的,他們三人上去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那個年輕人是誰?”靳科問。
“聽說是肖校長的侄子肖亞舟,他好像是被老丁從學校的一個倉庫找出來的,原來他根本就沒有去法國。”
靳科向同行而來的警員使了個眼色,幾人匆匆地跑向了行政樓右側通向天台的樓梯。
天台很空闊四周隻設置了一些低矮的鐵質圍欄,約四十厘米的高度。圍欄的邊沿位置上站立著老丁和肖天承,老丁的兩隻手抵著肖天承的衣領一隻腳已經跨出了圍欄站在危險邊緣,看陣式有要將肖天承推下去的意思,肖亞舟則表情複雜地站在邊上不知所措……
對峙的兩個人三言二語激動地交談著,老丁不斷地問著肖天承孩子送去哪裏了,肖天承則一再地向老丁懺悔著,聽著他們斷斷續續的隻字片語,躲在天台後的一行人又聽到了一個令人心痛欲絕的故事。
原來,老丁和肖天承是初中同學,初中畢業後肖天承考上了省城的一所高中,老丁卻落榜了。雖說他們是最要好的同學,可是終是抵不過命運的安排,畢業典禮後的那一夜老丁和肖天成喝了個酩汀大醉,肖天承留宿在了老丁的家,當晚肖天承因為酒後亂性竟在迷醉中和老丁的孌生妹妹丁珂發生了關係。
後來肖天承去了省城讀高中一去不返,可是丁珂卻意外懷孕了。丁家因為這事去找過肖家,可肖家根本不認帳,還將這事全推到了丁珂的身上,肖天承則躲到了他父母的羽翼下當起了縮頭烏龜。後來事情終是沒能瞞過眾人的眼睛,丁家陷入了萬劫不負,村莊裏所有人的唾沫都一同噴向了丁珂,丁珂在生下孩子後因為重度抑鬱而想不開上吊自殺了。也是因為這件事,丁家一門一直在村裏抬不起頭,沒過幾年老丁的父母也相繼抑鬱而終。
最痛心的還是那個丁珂生下的孩子,竟在他四歲那年被人貶子拐跑了……後來,老丁一直未婚尋找著孩子的下落。
肖天承承認自己拐跑了孩子,他將孩子拐來交給了自己多年不孕不育的哥哥肖天恩,自己則歡天喜地迎娶了當時本市教育局局長史軍的女兒史淵潔。
一旁的肖亞舟終於聽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沉痛地扯著嗓子嚷道:“肖天承,你有什麼資格當我的父親?你因為自己的罪惡而生下的我,又因為怕我檢舉你的罪惡而哄騙軟禁了我五年,今天——是時間該讓你為你的罪惡買單了。舅舅,後麵就是110警方執法人員,您隻要回頭將這罪惡之人交予警方,政府是一定會寬大處理您的。”肖亞舟說著將手遞向了老丁。
老丁的目光慢慢黯淡了下來,他苦笑了一下將手慢慢地伸向警方……
肖天承見狀仰天長笑了一聲後向著半空一躍而出,空中隻留下一道淡淡的弧線……
警方急追至大樓下,發現躺在血泊中不省人世的肖天承竟還剩一口氣,他五官扭曲著狂吐了幾口鮮血後閉上了眼,警方這才發現肖天承黑色風衣邊縫裏竟閃著一絲詭異的銀白,扯開一看裏麵竟是一件魚皮詭衣……
(尾聲)
後來,警方在肖天承的筆記本裏找到了他那兩件魚皮詭衣的出處,原來這兩件衣服是他在謝雨燕自殺後去謝家假借慰問探聽虛實的過程中得到的,那天他給了謝雨燕的爺爺5000元的慰問金,卻得到了謝爺爺畢生收藏的兩件極品魚皮衣服,這兩件魚皮服衣現估價約500萬人民幣,相信謝爺爺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真誠的饋贈會成為他人的殺人的道具。
肖天承在自己的筆記中寫道,自己在事後得知這件魚皮詭衣的真實價值後,舍不得丟棄,可又怕別人發現,所以將它縫在了自己的風衣當中,他說世上萬物隻有真正能握在自己手上的東西才是屬於自己的。
幾天後,靳科找來了尹芙:“我想知道那名肇事出租車司機尹成強,是你的什麼人?”
尹芙並沒有回避,她淡然一笑:“他是我的父親,事發當晚——他是去赴我的畢業謝師宴的,因為當天參加宴會的家長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父親那不善言辭的木納給我在宴會上帶來了許多難堪,年少不經事的我就在宴會現場目無尊長的喝斥了他,也是因為這樣他才喝了過量的酒,車禍陪償後我家背負上了巨債,母親為了要讓我讀書背著我們去賣腎,後來父親知道了因為深深的內疚就在第二年跳海自殺了。”
“……”靳科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