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在門縫間的黑色蕾絲長裙?如果需要解釋的話,那麼肯定不會是要堵住並未上鎖的陳設室大門,那麼最合理的解釋便是有人為了離開時不留痕跡用這條長裙拭掉了一些東西,可是這個白瓷女孩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魚皮衣服和事發現場經警方鑒定都沒有任何問題,可徐子淇卻因此患上了嚴重的妄想症。她每分每秒都在懷疑有人要謀害她,不管是誰去探病,都會讓她搜查個渾身不自在。她無法去停止懷疑那些探視者的身上有沒有協帶某種凶器,有時候搜身還不夠——她還會口中念念有詞——謝雨燕,你不要來找我……你也甭想派人來害我……
靳科組織學校設計團的同學去康寧醫院探望過她兩次,每次同學們都是熱情高漲地去怨言百出地回來。於是誰也不肯再去第三次了,可靳科總預感這件事絕不會就這麼輕易結束,他還是又一次去了醫院。
南病區C座六樓6014病房。病房裏靜得出奇,靳科記得他前幾次來的時候,都能在不遠處就聽到徐子淇同病房的那個因失戀患上精神分裂的病友的哭泣和吵鬧聲。
他覺得有些不對就往門上的玻璃小窗窺去,這一窺還果真把他嚇了一跳,裏麵的兩張病床平平整整竟毫無一點人氣,莫名地倆個病人竟一同飛了。
“醫生……醫生……”靳科心急如焚地奔向值班室跑。
“吵什麼呀?”一名尖臉削瘦的小護士聞聲從值班室走了出來。
“醫生……6014……的病人怎麼都不見了?”靳科緊張地有些語不成調。
“噢,6014呀!一個自殺了,一個出院了。”小護士邊滿不在乎地瞟了他一眼回答。
“誰?誰自殺了……”靳科的身子一熱,急出了一身汗。
“傅小媛自殺了,另一個叫什麼淇的出院了。”
“徐子淇是不是?是她父母來接她出院的嗎?”
話剛出口,沉積在靳科心底的疑問又升了上來。他記得出事後隻有徐子淇的姨媽千裏迢迢地從夷昌趕來照顧她,她的親生父母好像並沒有露過麵,可他明明記得她的學生檔案裏是父母雙全的,而且家境也不差,或者她的家庭發生了變故?可又不太像……
“不是,接她出院的是那個一直照顧她的姨媽。說是傅小媛的死對徐子淇的觸動很大,不想在我們醫院呆了,主治醫生不同意——她吵鬧了一個下午才迫使主治醫生簽的字。說是要轉到她們家鄉的醫院去治療。”小護士頓了頓不屑地又吐了一句:“畢竟不是親生的父母,他們家鄉的醫療條件能和我們這裏比嗎?”
“這麼說——她們是強行離開的醫院?”靳科感覺心裏越來越堵。
“當然了!對了,我想起來一件事,那個什麼淇的姨媽還留了一個電話,說是如果有一個戴眼鏡的瘦高個男的來找她們讓我交給他,你叫什麼呀?”小護士突然問。
“我叫靳科。”
“那就對了,她說的就是這個名字,你等著我去把那張條子取來。”小護士說著走進值班室去。
靳科拿到號碼後馬上拔了一個過去,竟通了……
“請問……您是徐子淇姨媽嗎?”
“是的,您是?”徐子淇姨媽的聲音夾雜著些某些莫名的淒楚。
“我是她的老師——靳科,徐子淇她還好嗎?”
“她……她死了,昨天半夜的事情……嗚嗚……”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傷心欲絕的慟哭聲。
靳科以為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又反複詢問了N遍,可是徐子淇的姨媽卻一遍遍篤定地回答他——徐子淇確實是昨夜死的——吞藥自殺。她將治療妄想症的五瓶藥全吞了,早上她姨媽發現的時候,她早已全身僵直。
靳科的腦子“嗡”的一聲陷入到一片混沌之中,“詭衣詛咒,五年輪回”那兩句話莫名地跳了出來,一同跳出來的還有徐子淇那張清麗得不染一點雜質的臉龐,他打了個寒顫身子晃了晃靠到了牆邊,這時有一隻溫柔的纖手伸過來一把扶住了他,竟是尹芙。
“靳老師,我有說過如果你需要幫忙——可以找我。”尹芙抿嘴淺笑。
“尹芙,徐子淇她……”
“她死了是不是?”沒等靳科說完尹芙就接口道。
靳科怔了怔又看看尹芙說:“這麼說,你早猜到了。”
“靳老師,我們去找個地方坐坐吧,我想我也許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資料給你。”尹芙不容拒絕地拉起靳科的手走向電梯。
冬日的陽光溫和淺淡,綿羊群般的雲層遮擋住了一半的天空,風很陰冷——吹到人的臉上刀絞一般,大街上的顏色不多,盡是些灰白的羽絨服的身影。
尹芙牽著靳科的手穿過了兩條長長的商業街,停駐在府橋路末端一家叫做“天與地”的情趣賓館前。靳科困惑地扭頭望了一眼尹芙,接著——目光被賓館那落地窗內鋪設成滿地沙土的熱帶沙灘風情的大堂吸了過去……
“進去吧!”尹芙驀地用力推了他一把,靳科打了個趔趄撞進門去。
“你……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靳科的臉有些燥熱,難堪地將尹芙拉到了一旁小聲問。
“呆會兒,你就知道了。”尹芙捂嘴覺得有些可樂。
靳科跟著尹芙穿過一條狹長的滿牆纏繞著不知名黑綠色藤蔓的走廊,又繞過一小片飄浮著三五隻白天鵝的淡藍色心形水池,來到了一處標識著“辦公區域”的地方。她神秘地作了個噓聲的動作後推門進入一間辦公室,靳科看到那扇被打開的門上麵標識著“資料室”的牌子。
“表姐,我來了。”尹芙向裏麵一名身著酒店工作服的年輕女子做了個鬼臉。
“小鬼——這是你要的資料,不過你們隻能在這裏看,不許帶走。”尹芙的表姐嗔怪地別了她一眼,起身去為他們去泡咖啡,
“靳老師,我無意中查到我校從五年前開始因為魚皮詭衣而意外死亡的人員,竟然在死之前全都在這家情趣酒店入住過,你說奇怪不奇怪?”
“你是說那三名保衛,還有——徐子淇?”
“是的,他們入住的時間全部為死前一個月左右,而且——我還看到了另外兩名在校生的名字。”尹芙意味深長地將兩本厚厚的住客登記明細冊遞到了靳科麵前。
“她們叫什麼?”靳科將冊子翻開,根據上麵的日期尋找著那幾個名字。
“晏碧謠和嚴華瓊。”
“是她們……”靳科若有所思皺起了眉頭。
“靳老師,說說你的發現吧?然後我們交換一下收獲。”尹芙饒有興致地趴到他的旁邊。
靳科抬起頭:“我查過謝雨燕的檔案,發現她是家中的獨女,父親早亡,母親也死於她入校前的一場車禍,她現在留在人世的唯一親人是年近九旬的爺爺,而且如果這一係列的事件是單純的複仇的話,那麼報複對象應該是肖亞舟,而不應該把矛頭對準毫無瓜葛的三名保衛和一名五年後入校的陌生女生,卻讓罪魁禍首肖亞舟安然離開。”
“那麼?”尹芙看靳科著急地詢問下文。
“那麼能夠解釋得通的就是,這三名保衛和徐子淇的事件,是有人在假借魚皮詭衣的故事借題發揮以達自己的目的。”
“我想你也一定查過那三名保安了吧?”尹芙的眼睛直放光。
“我猜你也查過了,是不是?”靳科暗笑了一下將問題推了回來。
“好吧,作為交換我來說說我的發現。那三名保衛是在六年前一同應聘入校當保衛的,他們共同畢業於西北一家名不見經傳的體校,三人是同鄉且家境貧困,家裏幾輩子都是臉朝黃泥背朝天的農民。可是就在他們死前一個月的時候,他們卻住進了這家叫“天與地”的全市首家的頂級情趣賓館,而且訂的是豪華型的三人套房。要知道這家賓館向來都隻接收富貴一族和掌權的政府要員,原因是這裏昂貴的住房費用是一般賓館的十倍,可當時他們的工資是每月六百,根本還不夠那間三人豪華套房的零頭,而且那六百他們通常都要彙上三百回家給弟妹讀書的,那本登記冊裏還記錄了他們入住當晚的額外消費——居然花了五千塊(不含房費)。”尹芙的功課做得很足,看得出調查不是一天兩天了。
“徐子淇她們竟然……”靳科盯著那本登記明細冊傻了眼。
“是的——她們更離譜,居然包了整整三天的豪華套房,我想除了當事人沒有人能知曉她們的真實用意了,不過幸好她們中的兩位現在倒還可以告訴我們答案。”
“請喝咖啡。”尹芙的表姐笑吟吟地將兩杯濃香四溢的熱咖啡端了過來。
“表姐,今天我們實在沒時間喝您的咖啡了,改日小鬼一定請你吃飯答謝。”尹芙說著和靳科換了個眼色,兩人來不及和表姐道別就疾步向外走。
按原地路線繞出來靳科頓感自己有些行走在原始始森林的感覺,這麼多的藤蔓緊密地集中在室內的牆壁上他還真是第一次看到。經過大堂的時候他在那片仿真沙灘邊的粗礪的岩壁上看到了幾幅情趣房間的樣版圖,仿古又經改造過的造型奇特的家具、圓盤似地大得足有好幾米寬的大床、鋪滿仿真雪花的厚實地麵、牆壁全是沿用帶樹皮的朱紅色奇怪木材、壁燈居然是用水晶骷髏頭做的……
行到門口,尹芙就掏出手機拔起了電話,貌似打給那兩名入住過情趣賓館的生還者的,靳科聽到她將她們約了出來,地點就是他們現在所站位置的對街——二丫頭茶吧,打完電話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似地問:“靳老師,XYY——24/12/14的含義,你一定猜到了吧?”
“這三個字母應該可以理解為謝雨燕名字的第一個拚音字母,至於後麵的數字據我調查正是那三個保衛死亡的時點,他們分別死於二十四點、十二點、十四點。”靳科似乎還有些困惑,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說下去。
“靳老師,這三個字母除了是謝雨燕本人的第一個拚音字母外,還是死去的那三個保衛的姓氏的第一個字母,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徐子淇她們三人的姓氏也是這三個字母。”尹芙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四周森冷了許多。
二丫頭茶吧——出自兩名本市某藝術類高校女大學生之手,現已具備三家同規模連鎖店的規模。茶吧設計簡約處處彰顯藝術氣息,四麵純白的牆麵被優雅的淺粉色所覆蓋,兩個俏皮動人的卡通小女孩被描繪得靈動流轉恍若麵前。
靳科和尹芙找了個靠南的臨窗位置坐定,等候兩名赴約人的到來。
因為已過午餐的時間,幫茶吧的位置還算空餘,靳科他們的位置正對著三條街的叉口,坐在那裏正在好觀望到三條街的大致景物,這茶吧真是個絕妙的風水寶地,靳科不禁在心中佩服起這兩名素未謀麵的精幹女孩來。不經意地一個抬眼,他瞥見了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定晴一看竟然是徐子淇,隻見她身體僵直神情木然地跟在一個五十左右的婦人身後拐走進了西麵的一家香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