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瞧了瞧石室,空氣流通,肯定和外麵相通的小空間。但是整個石室目前看來,宛若一個渾然天成的整體。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浣月摸了摸後頸,被擊暈過去時,切中筋脈,脖子稍微一動,便覺得酸疼。

怎麼樣才能把消息傳遞出去呢?浣月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隻好耐著性子,在石床上鋪上厚厚的棉被,躺了上去。

白天,李承宣進入石室時,浣月正躺在石床上蒙頭大睡。

李承宣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打開時,全是是些浣月愛吃的菜式。清蒸鱸魚,梅菜扣肉,香菇菜心,紅燒茄子。還有一些小米粥和幾樣清爽小菜,以及一籠包子。

在甘州這些天來,一直沒吃好休息好。便是太子殿下,也是和普通士兵一樣,一天隻能吃兩頓稀粥,就著饅頭鹹菜。偶爾有個水果,太子殿下便分給底下的將士和永寧浣月。說起水果,也就是被劫持來那天,才吃到了一個桔子。

看到這麼多好吃的飯菜,浣月早都覺得肚子餓。從李承宣手中接過食盒,將菜滿滿地擺了一桌子。看到食盒中有兩雙竹筷子,她猶豫了下,將一雙筷子不動聲色地放在李承宣的位置。

“這麼多菜,就兩個人吃,不是太浪費了?”浣月看著滿桌子的菜,知道平時餓的久的人,反倒不是一次性吃太多。隻能忍著食欲,將每道菜都象征性地嚐了嚐。

“這有什麼浪費不浪費的,你要是喜歡,天天可以給你做這些吃。”李承宣看著浣月的目光有些寵溺。

浣月臉皮再厚,也受不住他這樣看。隻得用袖子半遮了臉,將臉埋起來,慢慢喝著眼前碗裏的粥。她想,若是裏麵加些瘦肉,會更加美味。慢條斯裏地喝完碗裏的粥,她取出帕子,輕輕擦了下嘴,才說道,“我到這裏多久了?南薑國何時破了甘州城?”

“你已經到了這裏七日了。甘州昨日已破。”

“七日!”浣月不想自己已經到了這裏七日!她昨天仔細聞了聞,空氣中有安神香的味道。這種香點燃起來,可以讓人清夢無擾,一直昏睡下去。

甘州城破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她也沒有特別驚訝。李承宣的人,既然能隨意出入甘州大營,那大營中所儀仗的火球弓弩,對南薑國來說,便已經不再是威脅。城破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也就是睡了一覺醒來,甘州的城便要變天了。

“你打算怎麼處置城中的百姓和將士?”

“兵家之爭,罪不及百姓。隻要願意歸順我南薑國,我南薑國允諾不擾百姓。至於那些將士,馮致庸已自殺,甘州的軍士,由佑極接掌。馮致庸的兒子升甘州守備。”

甘州城已破,馮老將軍自殺,那太子哥哥他……浣月不敢再想下去,卻又不得不麵對這一切。

“太子哥哥,他去時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下去了。甘州既然城破,而周國亡國,身為皇族的太子哥哥,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獨活下去的。

“甘州城破之前,他已服毒,在軍營中,點燃了軍帳。做為一個皇族男兒,這是他自己必須麵對的結果。你是個聰明人,這個道理你應該能想的明白。”

浣月沒再說話,淚水卻不斷地湧出,弄濕了眼前的石桌。看著淚珠兒一顆顆地灑在石桌上,她心裏突然有些恨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陌生的男子麵前落淚,要讓這個滅了南薑國的皇帝來看到自己內心的軟弱。

兩國交戰,成王敗寇。要怪就隻怪周國弱,在戰場上,隻能願賭服輸。她不像永寧那樣,受著傳統思想,認為亡國之仇不共戴天。在她的概念裏,這場戰爭,沒有對錯。南薑國是侵略了周國,可周國貧弱,為了發展壯大,不也在一直欺負更弱小的國家嗎?要怪,隻怪周國自己實力不如人!

而且天下一統,對百姓來說,未嚐不是件好事情,勝過連年征戰。可即使如此,太子哥哥的死,還是讓她心裏黯然。現在自己身陷石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重見天日。

“那永寧姐姐呢?”浣月抬起頭來,靜靜地看向李承宣。

李承宣皺了皺眉頭,在方桌前坐下,說道,“永寧公主自殺殉國了。”

浣月猶疑地看著李承宣,半響才重複說道,“自殺?”

說永寧自殺,她是相信的。永寧如此心高氣傲,甘州城破,自殺也是在情理之中。可是為什麼總覺得李承宣有意遮掩著什麼。

“永寧姐姐為什麼要自殺?”浣月明知道自己這麼問也是白問,若李承宣存心隱瞞,她依然無法知道真相。

“當時城破,軍中有些士兵便大肆搶掠,永寧不堪受辱……”李承宣想了想,又說道,“那名軍士佑極已經下令處置了他,永寧也會依禮下葬。”

浣月沉默了半天,方才艱難地說道,“我替永寧姐姐謝謝陛下。”

眼前的這個人,害得自己國破家亡,卻還要謝他。但是,戰爭的事情,又真的能怪到某一個人嗎?而永寧姐姐,堂堂的一國公主,心高氣傲,最終卻落了個這樣的下場。想起當初兩人在關帝廟重逢時,浣月心裏一陣心酸,但淚水卻再也落不下來。是不是經曆了戰爭,經曆了生離死別,人的心便會越來越硬。

“陛下打算什麼時候讓浣月出這間石室,不是真的打算囚禁我一輩子吧?”浣月抬起頭來,看著李承宣說道。

“恐怕,朕也隻能這麼關著一輩子了。”李承宣淡淡地說道,那語氣,便像關著一隻籠中鳥一樣。

浣月萬萬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結果。她蒼白著臉,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李承宣。

李承宣輕輕歎了口氣道,“你怎麼說,也是上官星辰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與你成親之前,其實已經通知過禮部。他原本便不是我南薑國的臣子,堂堂一孔雀國國主,屈居在我南薑國為臣,這些年,倒也是難為他了。我與他定了一月這約,若是這一月當中,他能尋得到你,便可以帶你離開南薑國。

若是不行,你便要留在南薑國。但因著你的身份,你也隻能住在這暗宮中。或者,你若是對這暗宮不滿意,我便可在一月後下令,為你修建一座別院。”

李承宣說的如此坦白,大大出乎浣月的意料之外。

“上官與我相交多年,我怎麼著也得給他機會。”

浣月想了想道,譏諷地說道,“關了他的妻子,卻又給他機會讓他找,要說也算公平。便陛下若是將我關在內宮中,外臣不得入內宮,上官大人可是怎麼也找不著的。這樣,你豈不是勝券在握。或者,你將我關在,陛下的龍床底下,他一樣的搜不到。”

浣月說到後半句時,明顯感覺李承宣的臉色變了變,也隻一瞬間的功夫,他的神色又恢複如常。他淡淡笑了笑道,“我既然答應給他機會,便會真心地給他機會。內宮,龍床,隻要他有本事能躲到宮中的侍衛就好。我不會在這段時間給宮中加派人手,宮中禁衛與平時無異。但若是被發現,也隻能怪他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