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馮小將軍,這次南薑國的攻城的統帥是誰?”
馮小將軍因為她的話臉微微泛紅,“在下馮熠,我不是什麼將軍。我現下並無軍職,隻是隨著父親來曆練一番。這次南薑國的統帥便是南薑國的三皇子李佑極。”
“怎麼是他?”浣月驚呼道。這人速度倒真是快,剛收服完陳國,便又來攻甘州。若是他在甘州,那上官星辰身在何處?他兩人據說在作戰時,一向是焦不離孟。
“公主認得他?”馮熠也有些吃驚,他對浣月的來曆並不清楚,身在邊防,他對內宮的事情知之甚少。便是浣月前去南薑國和親之事,也隻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而甘州距京城較遠,甘州的百姓也隻知一年前,周國曾派公主去南薑國和親,具體和親的公主是哪位,他們卻並不知曉。
甘州天高皇帝遠,在當地人的心中,公主也隻是一個符號,是皇家的金枝玉葉,絕大多數人是無緣得見的。馮熠此刻也沒有把浣月和那位和親的公主聯係起來。甚至浣月永寧兩位公主入了甘州的事情,也隻有少數幾個高級將領才知曉。
何止是認得他,差一點都讓南薑國的皇帝賜婚與他。浣月拿起水壺,抿了口水,慢慢說道,“李佑極曾經攻下一座城池後,將城中的百姓全部殺死。他濫殺的名頭由此而起。上次攻下陳國也是,聽說也想殺人立威,被製止了。”
馮熠抬起晶亮的眸子,眼底有著少年人罕有的清澈,“殺人立威,本來也無不可。但是,城中百姓皆已投降,再這樣做,就有些過了。若是他以後攻城,背負此惡名,對我軍來說,反倒是好事。落在他手裏,橫豎都是死,不如拚死一戰,還能成全一段英雄抗敵的美名。”
浣月往著城外,剛才還野草叢生的平地,經曆了昨夜一場血戰,此刻都成了修羅場。城牆下,南薑國有一列士兵,在那裏打掃戰場。戰死後的屍體如果不及時掩埋,會引發瘟疫。所以,此刻,周國人看著南薑國的人當著他們的麵打掃戰場,倒也沒有再引發戰事。
上官星辰……阿浚,此刻不知道在哪裏?
浣月突然很懷念,曾經和上官星辰在孔雀國度過的那段雖然短暫,卻如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生活。
不知何時,永寧出現在城牆上。馮熠看到永寧走近時,眼睛亮了一亮,卻又緩緩低下頭去。浣月覺得心中好笑,這馮熠一看到長相稍微出眾的女子,便是這副靦腆樣兒。永寧身上全是塵土,有些狼狽,即使如此,也難掩她美好的麵容。
永寧朝馮熠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她的目光越過馮熠,盯著浣月看了半響才道,“折騰了一夜,你也累了,回帳中休息會吧。”
永寧一向是個利爽的女子,說話也很少繞彎。浣月看她此番吞吞吐吐的表情,心裏狐疑,但礙著馮熠在場,便也簡單地應了一聲,“好。”
兩個各懷心事,下了城牆。剛一踏上青石地麵,永寧瞅著四下無人,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剛才南薑國剛一撤軍,便來了一個年僅十餘歲的小孩童,自稱是南薑國特使,身邊一個侍人也沒有,來和太子殿下議和,而且聲稱要見你。”
永寧和浣月從小便不和,但自從這次在關帝廟中相遇,以及在甘州大營中守城,兩人不覺得親密了許多。而此刻,永寧更難得的流露出些許關心,讓浣月心中微微一暖。
“小孩子?”她回頭看向永寧,腦海中突然想起烏龍月烏溜溜的黑眼睛,和那副古靈精怪的樣子,不由得笑道,“我知道是誰來了,他人現在何處?”
“在太子殿下的帳中。先不說和談是真是假,單就是和談這樣重要的事情,居然隻派了一個黃口小兒來,就未免欺人太甚。”永寧猶有些氣憤難耐。
“姐姐,你若是知道,南薑國的三皇子李佑極曾經派他一人駐守在陳國的軍營,你就不會覺得奇怪了。”浣月微笑著說道。浣月心下也懷疑,南薑國派烏龍月這個小毛孩來和談,是不是想在周國這戰戰贏的局麵上來挫挫周國的銳氣。她心下雖然也這麼想,話到嘴邊,卻又安慰著永寧。
永寧遲疑著看了她一眼,看她不像說笑,才猶豫著說道,“咱們周國送到南薑國的公主,都被指了婚。你當時指婚時,我聽人說……被李承宣所拒,可是真的?”
當時被李佑極拒婚,浣月隻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整個事情,倒也沒過多介懷。後來在南薑國,她住進了清竹居,遠離一切是是非非,也沒人在她跟前提起這些事情。沒提防永寧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情,愣了愣,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永寧一臉不可思議,“傳言居然是真的?當時宮中有人傳言,我和母後還不信。沒想到,南薑皇帝居然會將你賜婚給三皇子,更沒想到,他居然……”
永寧這兩天守城,這兩日應該也是沒休息好,眼窩泛青,她的衣服沒來得及換,身上的銀甲已經髒汙不堪。頭發也有些鬆散地披在腦後。想起當年她和永寧、楊過一起在校場射箭時,彼時兩人都是青春年少,神采飛揚。現在隻過了不到一年,可是經曆過戰亂,心卻仿若變老。
浣月看著永寧小心翼翼的表情,想起上官星辰,心中一鬆,微笑著說道,“三皇子當時確實拒婚了。塞翁失馬,蔫知非福呢。嗬嗬,姐姐,我們快點去吧。”
“浣月公主和永寧公主到!”
通報的是個軍中小校,聲音清脆而爽朗。這次甘州一戰中,有許多都是太子哥哥從前一手培養的少年軍人,本來是用來京城防衛的,到了此時,倒是全都派上了用場。
浣月和永寧來到太子帳中時,太子殿下身著朱紅色的袍子,頭戴書生巾,這些天來,他清瘦了不少,衣袍穿著都有些寬鬆。因為連日督站沒休息好,他的眼中泛著紅色的血絲,雖然衣飾已經修飾一新,但依然難掩這些天來的疲憊和倦意。
永寧和浣月看到帳中的人都已經各自就座,除了太子殿下,馮老將軍,還有兩三個軍中有些品階的軍人。永寧與這些人似乎相熟,點頭致意了下。浣月也他們不熟,掃視了一眼,便也找位子坐了下來。
烏龍月身著紫袍,端端正正的坐在中帳中。像個年畫中貼的年畫娃娃,白白胖胖的,煞是可愛。看到浣月進來,他愣了一愣,隨即便恢複了常態,站起身來,用軟軟的,帶著童音的清亮聲音說道,“下官烏龍月,見過公主殿下。”
浣月是周國公主,而烏龍月是南薑國使臣,他自稱下官,這樣的稱呼確實有點不倫不類。太子殿下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頭,浣月聽他的稱呼,心裏也有點別扭,她嫁給上官星辰的事情,周國中除了母妃和太子哥哥,並沒有人知曉。她猶豫了下,還是向烏龍月點了點頭,徑自坐到太子殿下的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