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們這裏有沒有現成的成衣?幫我妹妹看一件冬衣?”浣月估摸著這人便是店中掌櫃,笑吟吟地說道。
掌櫃的仔細看了眼蘭香道,“我們店裏隻是批發布匹和量身裁衣,姑娘若是想買成衣,得去成衣鋪才行。”
“那這條街上可有成衣鋪?”浣月忙問道。
掌櫃的想了想,搖了搖頭,“原來倒是有家成衣鋪,老掌櫃的姓韓,這家店原也是個開了幾十年的老店,隻是上次南薑國攻城後,將店中洗劫一空,老掌櫃的一氣之下給病倒了,現在店裏已經關門好些日子了。”
蘭香和浣月對視一眼,蘭香抬眼看了看掌櫃的,突然出聲道,“掌櫃的可是姓周?”
那掌櫃的表情一怔,身體明顯的僵了僵,半響才開口笑道,“姑娘說笑了,我們家這店原來先人手中繼承下來的,我姓李。”店名中便是李小泉裁縫鋪。
“李掌櫃的,我想要匹鬆江雪陵冰綃絲的布用來做帕子,不知道店裏還存了多少?”蘭香盯著掌櫃的,眼睛一眨不眨。
掌櫃的盯了蘭香半響,嘴唇抖了抖半響,方才出聲道,“姑娘隨我到店鋪後麵來,我帶姑娘過去看看。”
浣月心中有些奇怪,這鬆江雪陵冰綃絲是一種用雪白蠶絲織成的紡織物,一年下來,也隻能織成幾十匹,各國都去了鬆江府采購,即使是在各國宮中,所得也不過幾匹。父皇生性儉樸,從未在皇宮中采購此種織品。這種絲料即為難得,故即便是中宮中,也隻是些受寵的宮中女眷用來做織帕,沒人舍得用來裁衣。這陳國一個小小的裁縫店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
浣月和蘭香跟前掌櫃的一起往後院走去。古時代便是這樣,一般的店鋪,大都是前店後作坊。前麵的門麵房銷售,後麵的作坊裏麵加工生產,小農經濟的產物。浣月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喊下張生,卻聽到蘭香小聲道,“姐姐,我今天出門時,哥哥交待,讓我除了添件衣裳,再去這個掌櫃的,想辦法傳信給許王府中看看我娘。”
“你娘現在還在許王府中嗎?那咱們為什麼不能直接進去找她呢?現在陳國的皇室已經歸降了南薑國。”
“姐姐,出門時哥哥這麼交待我了,我便隻按著他說的去做,沒問太多。姐姐你會幫我的對不對?”蘭香眼中含著一絲熱切的渴望。
“要我做什麼?”浣月凝神問道。
“你幫我寫封信,我托這掌櫃的交給我娘。”
浣月心裏驀地一沉,冷聲說道,“蘭香,咱們出來買了衣服就回去,你哥哥既然已經安置好了你娘,隻要她現在安好,你就放下心來。等過幾日這裏平定下來,你們全家人就可以團聚了,不急在這一時,好不好?”
蘭香聞言,不由得委屈起來,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姐姐,我已經好些天沒見到娘了,我真的很想她。”
浣月沒來由的心中一亂,硬起心腸道,“你若是沒進軍營,便也罷了,我會想辦法帶你去見大娘一麵。而這些天,咱們在軍中,而兩國正在交戰,軍中的布防和糧草的位置,咱們都清楚。買了衣裳就回去吧,千萬不要再節外生枝。孩子,你還小,不明白這裏麵的利害,若是有人泄露了軍中布防,咱倆都拖不了幹係。”
“姐姐,你在懷疑我嗎?”蘭香麵上一痛,刺得浣月心揪了起來。
兩人正在低談,卻聽到前麵遠遠走著的李掌櫃說道,“兩位姑娘,我進去拿布料,你們在院中稍等片刻。”
浣月仔細打量了一下院落,院子裏麵和店中一樣幹淨,和普通的小院沒什麼區別。過了一會兒,李掌櫃的果然拿出來半匹鬆江雪陵冰綃絲。浣月愣了愣,便讓掌櫃的給裁了兩方帕子大小,繡娘拿了圖案讓她們挑,浣月挑了一副紅梅,蘭香也挑了一副蘭花。
浣月又讓裁縫幫蘭香和她自己量身訂做了一件冬衣,又扯了塊布料,買了些女紅針線,打算回去繡個圖樣,她拿出一塊金葉子交了訂金,方才攜了蘭香出了店去。
兩人剛出了店門,張生正低垂著眉眼在外麵,看到她倆,便目光溫和地朝著她倆笑了笑。浣月心道,上官星辰怎麼派了這個書呆子來陪她倆,在門外守了這半天卻不進去,既然來充當保鏢,怎麼著也得和雇主寸步不離才是,也這呆子腦袋裏麵想的什麼。
已經出了店門,蘭香卻突然回轉身,怔怔地看著店門的招牌。浣月心中一動,她記得蘭香以前說過,自己不識得字的,此刻卻盯著門口的牌匾發愣,若有所思的樣子。
“蘭香?”浣月推了推失神的蘭香。
“姐姐,我落了東西在店裏麵,你稍等我下。”蘭香猛地回過神來,對著浣月說完,便急急向店內走去。
蘭香的臉色明顯不對勁,浣月反應過來時,蘭香已經抬腳進了店內,她急忙也追了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店內,浣月覺得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寒冷的劍氣讓她心中一凜,這劍氣太熟悉了,她急忙用身體護住蘭香,左手抱著她側身躲避,右手伸到腰間的荷包中,下意識地去拿銀針。
她的手剛拿出銀針,還沒來得擲出,隻見眼前人影一晃,隻覺得臉頰一涼,張生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浣月看得出他輕功極佳,隻見他一掌劈下,眼前便有個身著夜行衣的人悶哼一聲,應聲倒地。
浣月也顧不得去看那黑衣人的狀況,急忙抱住蘭香,問道,“蘭香,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蘭香嚇得瑟縮發抖,木然地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地看著地上倒著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一看一擊不中,知道再沒有機會了,趁張生一不留神,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把青亮的短匕首直接抹了脖子。
張生微微一怔,輕輕抬了下左手,用刀鞘將黑衣人臉上蒙的黑布拉了下來,那是一張年輕甚至略帶稚嫩的陌生麵孔。浣月心裏歎息了下,卻見張生又俯下身去檢查了下黑衣人的手,他仔細看了看然後抬起頭來對浣月說道,“此人手心磨的繭都是陳繭,但不像軍人,應該是職業殺手,暫時還看不出來來曆。”
店裏麵的掌櫃的已嚇得麵如土色,繡娘和小裁縫也是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浣月和張生交換了下目光,張生點了點頭,浣月便扶著滿臉蒼白的蘭香出了店門。店外麵的空氣清冷甘咧,蘭香出了店門,掙脫了浣月的手,彎下腰來在店門前的枯樹下使勁兒地幹嘔。
黑衣人自盡時,隻有少量的血湧出,浣月已經見慣了這樣的血腥場麵,已經沒有特別的感覺。而蘭香畢竟才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若是放到現代,也才是個中學生。記得以前看過一些紀錄片,很多警察第一次開槍殺人後,都會反胃幹嘔,甚至都吃不了西紅柿或者番茄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