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怔了一怔,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認識也近一年,從未聽上官星辰提起過他的家人。
上官星辰繼續說道,“我爹娘是孔雀國的勇士,一直戎在邊防。我便是在邊疆的軍營中出生。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雙雙為國捐軀,我被送回了國中,由皇族的神女將我養大。印象中,我娘長的極美,很愛梅花,她的隨身飾物中,大都繡著紅梅。隻有這個荷包特別,這是她當年送給我爹爹的定情信物。我一直隨身攜帶著,就像他們一直陪在我身邊一樣。”
浣月走近上官星辰的身邊,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梅香,讓人心頭微冷。
上官星辰從荷包裏麵取出一對鑲著紅寶石的金耳環,浣月看著那對耳環,那上麵那顆大小均勻的紅寶石,正是太子哥哥當年送她的禮物。
她拿起那對失而複得的耳環,當時迫於生活,讓她拿去當掉了,沒想到會被上官星辰找了回來。
上官星辰走到她身邊,用手環上她的腰,整個人便靠在她的肩窩裏,“你一會要上街,這兩天外麵太亂,就不幫你帶了。你的小銀弓和銀針盒,我也幫你找了回來,一會上街的時候,隨身帶著,以防萬一。”
“阿浚,你要我上街,到底有什麼安排?”浣月本身也是極為聰明,一聽他讓自己帶著武器防身,估摸著要發生什麼事情。
“這兩天城中還沒有完全平定下來,路上還是小心點好。”
浣月點了點頭,等上官星辰去換防,她便拿了上官星辰的手令,去找蘭香的帳中找她。張生本來想遣個親兵去喊,浣月不依。張生略為愣了愣,似是不太明白堂堂一個公主,找個小丫頭,都要親自上門。
蘭香的帳子也在營後一個偏僻之地,為了不讓她們這兩個女眷太引人注目,在找居處時,上官星辰也是費了一番苦心。既不想委屈了她倆,又不想在軍中過於招搖。最終,便幫蘭香挑了這個位置。離浣月住的偏帳不遠,兩人來往方便,又不顯得過於突兀。
浣月進了帳子,冬天剛下過雪,按說天氣晴朗,可帳中的光線卻很是昏暗。蘭香正坐在帳中發呆,看到她進來,急忙起身。讓浣月吃驚的是,現在已過了午飯時間,卻見到吳崢也靜坐在帳中,不時的擦拭著他手中的鋥亮的銀槍。
“吳大哥,你怎麼沒去值勤?”
看到浣月進來,吳崢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去,“大人說,前兩天來了刺客,讓我這兩日守在中軍營中,我看蘭香一個人在帳中,便來陪她說了會話。”
說罷,吳崢便站起身來行禮道,“公主請坐,我先出去值勤去了,呆久了,怕讓營中的兄弟們說閑話。”
浣月便也回個禮,笑著對蘭香說道,“蘭香要是無聊,一會陪我上街走走?”
“你們可以出營?”吳崢腳步尚未出營,聞言轉過頭來,一臉的不可置信。
浣月想,許是營中這兩日戒備的緊,所以吳崢的反應才如此過激吧。便笑笑說道,“前些天來時,身上帶的衣物極少,這幾日想出去添置些衣物禦寒。”
“哦。”吳崢的表情如釋重負,隻抬頭看了蘭香一眼,“出了門好好跟著公主,路上小心,莫要貪玩,辦完事早早回來。”他那辦完事三個字發音極重。
蘭香懂事的點了點頭,浣月笑道,“蘭香一向聽話,你不要這麼大聲的跟她說話,仔細嚇著了她。”
吳崢抬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小楓,路上你多照應著蘭香。”他說的極是慎重,稱呼的是小楓,而不是公主。
浣月心中一暖,心中隻道吳崢對這個妹妹極是體貼,想起那個雪夜裏,他覺得自己吃了虧,為了一對耳環,去找當鋪掌櫃算賬,雖然魯莽了點,但對自己這個認的妹妹也是極為愛護,便說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蘭香的。這兩天城中已經安定了,我倆也隻是去成衣鋪看看,很快就會回來的,保證將蘭香一根頭發也不會少的交給你。”
吳崢臉上便露出些許臉笑,怔怔的對著浣月和蘭香看了會道,“你倆要去就趕緊去吧,這兩天天黑的早,加上城裏亂,仔細去晚了,店裏都關了門。我也得去營中四處看看。”
“好,大哥,我們走了。”浣月將帶來的狐裘給蘭香披上,怕她不允,提前便說道,“莫要推辭,再和姐姐客氣,便是見外了。”
蘭香有些不安地點了點頭,回頭向營帳看去,浣月見狀也回過頭,隻見吳崢隻身站在帳子外麵,目送著她倆離去,冬天裏,營帳院中的樹葉都已經凋落,他的身影印在帳外,配著這蕭瑟的冬景,竟是格外落寞。浣月第一次發現,高大的吳崢,最近也瘦了許多。
浣月拉著蘭香的手,走在了徽州城的街上。張生很隨意地跟著身後。徽州城裏經過一些時日,又恢複了最初的熱鬧。雖然沒有戰禍之前的繁華,但也是比浣月和上官星晨初入城時好了很多,街上再也不見隨處流浪的饑民,有一半以上的店鋪都開了張。
打仗歸打仗,老百姓們總是要吃要穿,日子總得過。青石長街因為之前下過一場雪,現在雪雖然消了,但地下卻還是有些濕。青石的地麵滲水性極好,雖然有一點點泥濘,倒不影響行路。街道兩邊的屋簷上,消過的雪水融化了,滴答滴答的落下來,屋簷下的青磚上便落下一個又一個的水坑。
雪後的空氣清咧新鮮,讓人恨不得多生出一個肺來。才短短幾日,城中已經沒有原來的血腥氣。
這些天來,雖然日子過的清苦,但浣月的個兒卻長高了。初見蘭香時,隻覺得她瘦瘦小小的像個孩子,這次兩人一起走在街上,卻見她顯得更加瘦弱。街上行走的女子極少,大都是些男子或者中老年人。
兩人走到街邊的一個裁縫店,店鋪上方黑色的牌匾上寫著幾個朱紅色的大字,上書“李小泉成衣鋪”,牌匾下麵用金色筆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浣月仔細認了認,是劉文正親啟。
“劉文正是什麼人?”浣月對著身後一直像隱形人一樣存在的張生出聲詢問道。
“劉文正原是陳國的宰相,為人清廉正直,寫的一手好字。他平時從不收禮,但偶爾也會在外麵寫點字跡,掙點潤筆費用。”張生低低說道。
浣月輕笑了一聲,看來這陳國皇帝雖然昏庸,但當時的大臣們可都是些能臣,不然,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國家卻沒亂起來,還是多虧底下的這套領導班子。
浣月攜著蘭香進了店去,張生不知何故,卻要在店外守著,浣月便由了他去。那裁縫店裏麵倒也寬敞清淨,店鋪左邊的板子上放著一匹匹的各色布料,店中並無客人,右邊的鋪麵上零散地堆放著一些衣服的樣飾圖紋,卻並不顯得零亂。
店中一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看到有客人進來,忙堆著笑臉迎了上來,看了眼蘭香和浣月,隻見蘭香穿著狐裘,但身上的氣質卻儼然小家碧玉,反倒是浣月雖然素衣布裙,卻更顯得落落大方些,心中有了計較,便對著浣月問道,“兩位姑娘是來扯布呢,還是要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