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明不見了，留給自己的，是永不磨滅的歉疚與悔恨。狠狠咬住唇，容兒不允許自己哭泣，隻是那碎落在塵埃的晶瑩，無力的倚在不歸懷中，想笑，又想哭，人啊，總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傷害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晶瑩的淚水滑落，抬眸是殘陽如血。
言明--
她要見她，可惜卻晚了，等她終於願意開口，那個人，卻已不在。
言明平靜的心緒在簾子被挑開時猛地咳嗽起來，一聲聲，似乎要把喉嚨咳出來般，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麵上流露出複雜的神色，言明嘴角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慢慢的壓下咳嗽，隻是在那眉目之間流轉的卻是深深的哀傷。
“你來了。”三個字言明說的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是誰一般。言明沒有動用容言營的情報，她隻是將談月這個人打聽的一清二楚。
從小時候聽著爺爺講，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著談月做的每一件事，然後默默的去向要是自己會怎麼做，要是自己要怎麼做。十幾年下來，要說言明最了解的人大概就是談月了。
她會不自覺的去想，站在談月的立場想法去揣摩，無論是談月離開五湖也好，紀翻去她身邊也好，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明白談月的作法的，所以見到姑射之後，言明就在猜談月是不是在九重山，她想要去見見她，可是後來終究是沒有和琴聖提一個字。若是之前是因為秦顏而不願意想，那麼這些前前後後加起來還不足以了解的話，那麼言明也就不是言明了，可是真正見到月清的時候，言明還是有一種很難說得清的感覺，不是絕望，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隻是很悶，像是一塊吸足了叫做絕望的水，然後在水底成了窒息。
“你知道是我？”月清原本得意的笑此時卻皺了皺眉。
閉上眼，言明有幾分疲憊。
看著言明，月清的劍橫在了言明的脖子上，言明也確實睜開了眼，嘴角噙著一絲釋然的笑：“我該說什麼呢？你對付我，是因為……諾吧。”說著似乎很苦惱的側了側頭：“我想來想去，終究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唯一的牽扯大概就是諾了，而你……卻是為了什麼？”
“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言明，你究竟有什麼本事？”看著言明的無辜，原本的得意全部變成了諷刺：“你應該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吧，讓我猜猜，你知道是我，又獨自離開，為的是什麼呢？”忽的想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看著言明：“你知道是我？你知道我的目的是為了你？不惜以身犯險，你可還是人？”
不知道是不是被匕首劃破肩頭的刺激，言明猛地咳嗽起來，卻壓製了咳嗽，堅持說著：“先是支開了容言營，接著……咳咳咳……這麼完美的手法，除了月族族長，此地與我作對的人，咳咳，實在是沒有幾個，咳，有也都被爺爺他們牽製住了，咳咳，所以隻能是變數……”還有一個似風吧。言明淺淺的笑著，卻有著一絲慶幸，幸好不是他：“咳咳，看在我是將死之人……咳咳，的份上，告訴我，咳咳咳，你的理由吧。”
“哈，哈哈哈哈。”月清忍不住狂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狠狠的擦去，看著言明，目光淬亮如同三尺青鋒，鋒利的刺傷了言明的眼：“我機關算盡，可是被我算計的那個人卻連理由都不知道，真不知道這是我的悲哀，還是你的悲哀了。那麼現在讓我來告訴你，言明，一個字一個字的聽著：我愛諾，諾愛著你，讓我用盡全部力量來報複的理由不是諾不愛我……是他愛著你，你卻愛著一個死去的人，你可以執著的牽掛一個死去的人，甚至你也愛著地獄門主，卻惟獨，不愛他。”
言明整個人都懵了……
“你知道你昏迷的時候叫了誰嗎？除了秦顏之外，就是……似風……”
如果可以，月清願用盡一切，隻為了龍清幸福！如果可以，月清可以用一切利用一切，讓言明痛苦。
言明卻沒有如她所願，牽起嘴角，似乎想到什麼有趣的，嘴角的笑更加燦爛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她說：“原來如此，原來不是相知……嗬。”言明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月清眼中的恨，痛，愛而不得，求而不能的悲哀，還有那麼一絲……嫉妒，隨著那一劍，刺進言明的肩頭：“有什麼相知能讓他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全思念秦顏過度而憂傷成疾的你？有什麼相知能讓他重傷在身，隻為你能開心，而甘願讓他用盡全部力量來？有什麼相知是能讓他知道你明明愛著秦顏，卻狼狽退出，用放手來成全？而且，你敢說對似風，你沒有動心？”月清狠狠將匕首刺入言明肩頭。
字字泣血，句句碎言，言明在聽到那一句秦顏時，心徹底沉落，當疼痛過去，是不是就隻剩下麻木？那漫上來的苦澀又是什麼？月清的字字句句在容兒之後又一次如利劍一般狠狠的紮在言明心上，忍不住咳嗽起來，一聲聲，仿佛永無停歇一般。
看著麵如死灰的言明，月清忍不住笑了：“言明，你以為你有情有義嗎？你隻是太會利用了而已，賣了別人人反過來還要為你數錢呢！”看著半身染血幾乎的言明，月清勾出一個月華般爾雅的笑：“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容易的，我要在龍江邊上讓所有擔心你的人看著，不知道你肮髒的骨頭，龍江之水是不是能夠洗的幹淨！”
言明不為所動，所有的力氣隨著肩頭的血流走，目光悲哀的看著月清，龍江嗎？
當初那個溫謙如陽光般暖人的月清什麼時候改變了呢？這樣的改變也是拜自己所賜呢！
這樣也好。
這樣很好。
不能殺了自己，讓別人動手最好。
言明嘴角牽起一絲笑，眼裏沒有恐懼，死亡讓他的眼裏隻有釋然。
秦顏啊，你知道我身上的凝魄是不是？
你知道，可是你還是要我活下去。
四年前可以為你報仇，四年後呢？言明如何過了一個沒有你的四年，然後再度過一個四年？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與自己無關了，目光鎖著月清，又仿佛是透過月清，看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去。
日出日落的壯美，萬物複蘇的巨大生機，恍然間看破了，世上的事，不過是笑談空夢一場，求的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嘴角凝起一絲釋然的笑，這一刻的言明，淡然的像世外的仙。
月清忍不住的冷言相擊，也不過是借著傷害別人來讓自己的心不那麼痛吧。
為了報複而一無所有……
這一切的一切，都該了斷了，言明站在龍江邊，閉上眼睛，一個個熟悉的人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都出現了，那麼就一次了解了吧！
言明笑了，自信、飛揚。
“言明，那天的不是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言明我在就知道了，可是你沒有錯，從來不是你的錯，我沒有怪過你……”
“容兒，那一切都是真的，你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也不需要解釋。”說罷目光轉向另外一邊被桑青和凰禮劫持著的楚仙：“太後，你殺不了談月，她和你一樣，都隻是放不下。”
“那又如何？”楚仙放肆而狼狽的大笑，原本的高貴變成了披頭散發，她也不過是一個得不到愛的女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