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了淚,轉頭已經看著自己的母親,說不出是想哭還是想要笑:“你以為,他真的沒有辦法阻止你嗎?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嗎?娘,你欠他的又何止是一個家?”
他手腕,他的手段,他的才智,你的手法可比得上地獄門?能夠改朝換代的丞相言明,名動江湖的青衫客,他的七竅玲瓏隻是懶得計較而已……
諸葛廣想要質問,想要將一切都告訴她,卻早已經晚了,無力的退後一步,悲哀的看著楚仙,番外最尊貴的女人,生他養他逼迫他的母親,一次一次,他麵對的卻隻有濃濃的無奈。
言明的謝謝出口,楚仙就後悔了,隻是,不敢相信的看著,呐呐的說出:“他知道是我?他知道談月……”
狠狠咬住唇,諸葛廣半仰起頭,已經沒有了言明身影的院落,卻似乎言明還在慢慢的走著,心裏掠起的難過,視線落在一望無邊的天空,又像是透過天空,看到了歲月的虛無:“……他固執的以為是他欠了我,卻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我欠她的,這個連我都不知道的……妹妹,你可知道,他不傷你,不阻止你的原因,隻是因為那段過去,她覺得談月虧欠了你,可是從頭到尾都是你欠了言明。你可知道,被一直保護的人,用盡全部力氣,甚至不惜承諾以忘了今生摯愛來保護的人說出‘我恨你’三個字需要多大的勇氣?你以為他要對付你?你以為你的兒子我想要那個冷冰冰的皇位?我告訴你,當初是我去找的他,與他約定的人是我,提出要求的人是我,不要皇位的人是我。”
諸葛廣閉上眼,鎖住眼裏的悲傷:“……娘,你今日毀了的不止一個他,還有你的兒子,今時今日,我欠他的,你叫我如何還?怎麼還?”諸葛廣笑了,高傲的抬起頭,淚水依舊順著臉頰滴落,明明是高傲的表現卻帶著說不出的悲哀,嘴角帶著的笑卻是怎樣的決絕。
脖子上的玉佩被扯落,沒有使用內力震斷的線,在脖子處留下了一道細細的傷口,沁出幾顆血珠,最後看著這個自己勸了一次又一次,忍了一次又一次,幫了一次又一次的母親,將玉生生扮斷,殘玉刺入手掌,血染紅了皎潔如月光般的溫玉,帶血之玉的美刺痛了楚仙的眼,那話卻深深的刺進了她的心。
“兒子做不到報複,做不到償還,您繼續做您的太後吧,我,諸葛廣斷玉染血為誓,有生之年絕不踏進皇城一步,言明若死,諸葛廣……拿命來償。”
拿命來償。四個字,仿佛一道響雷,將楚仙整個擊中,退後了一步,又猛然回醒,仿佛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前抓住了自己的兒子:“阿廣……”
手指與衣袖交錯而過,看著那道人影走得那般決絕,沒有任何留戀,楚仙仿佛蒼老了十歲,伸出的手沒有落下,好久好久她才發現,自己的心,很痛。捂住臉,蒼天啊,她幹了什麼?毀了的,又豈止一個言明?報複了談月嗎?還是她自己?
無力的跌坐在地,拾起地上那飲血的殘玉,十指捂住的臉上,淚水從指間流出,血淚如珠,此時此刻的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後,那個高貴無比的站在雲端的人,她隻是一個心中悔恨的女人,隻是一個逼走了兒子的可憐的母親,隻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重來,悔不當初,四個字如何來寫這份血淚的結局?
言明揮手阻止了所有人的跟上,隻是一個目光,便讓少年們知道,這個時候的言明,要的隻是一個人安靜一會。
所以言明一步一步走出小院,一步一步離開,那種背影,孤寂的像是一去在不回頭般。
潭伯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卻見到言明停住了腳,潭伯像個犯錯的小孩子一般,正想要道歉,便聽到言明溫和的問:“龍清?你怎麼在這兒?”
“如果我說你我同病相憐,你會不會和我喝一杯?”龍清靠著牆,比起之前見到的模樣,身上少了幾分恣意縱狂,多了幾許與言明相似的孤寂。
“好啊!”言明一口答應。
龍清笑了一笑,兩人並肩而行:“我早來了。”
“看出來了,你可不像風塵仆仆的樣子。”
“我一直跟著琴聖,就是想要見你一麵。”
“哦?”言明與他索性上了屋頂,喝了一口酒,雖然話音裏表示奇怪,言明麵上卻沒有半分詢問的意思。
“你現在都明白了吧。”明白楚仙的報複是談月默認的,甚至不遺餘力的提供藥物,龍清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他雖然沒有看到言明的表情,可是憑著高深的內力,站在門外聽到的就足以讓他相信言明與自己的心情是一樣的,那種被最親最親的人算計的痛。
“明白。”言明垂下眼眸,沒有掩飾。
龍清往後一躺,看著不知道有多高的天空:“你身上的凝魄怎麼樣了?”
“順其自然吧。”言明有些累了:“你以後要去哪?”
“不知道,四處走走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酒喝得不多,可是兩個人都是在求醉。
所以在一陣顛簸裏醒過來後,言明捂著腦袋納悶沒有頭疼怎麼反而在顛簸?依稀記得龍清似乎給自己帶了什麼,耳朵上麵涼涼的,摸了摸,似乎有什麼,猛地想到諾說過會走,一驚而起。
忽然發現有些古怪,周圍似乎是馬車,很簡陋,忽然聽見了什麼,目光微沉。
等琴聖和不歸帶著容兒疲憊的回到小院時,就看到少年們猶豫的眼神,潭伯甚至是有些憎恨的看著她,係歡看了看一頭霧水回來的三人,再看看身邊尷尬的人,硬著頭皮大致解釋了一下,也說了一下言明去見諾的事情。
不歸和琴聖對視一眼,他們的確是在小院之外不到百步的地方發現的容兒,而且容兒的精神的確相當的疲憊……
聽的最懵的是容兒,她的確像是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看著另外一個自己對言明說了她一直不敢說的話,容兒的手有些發抖,幾乎抓不住不歸的衣袖:“言明……不歸,出事了是不是?言明出事了,我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我看到那個人對言明……”容兒極快的說著,驀地想到了什麼,滿目詫異的看著不歸:“言明呢……”
想起之前的言明,瘋瘋癲癲被諸葛廣帶走的楚仙,係歡低下了頭,掩去了眸中的情緒。
容兒的淚水盈眶,不經意間,自己最終還是傷害了世上最疼愛自己的那個人,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一定要告訴她,自己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她是皇帝的女兒,自己不生氣,不在意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開心,女她會成全,祝福她。然而這一刻她想告訴她,卻沒有機會了。
“言明--”容兒無力的靠著身後的牆,似乎失去了全部力氣般慢慢滑坐在地。
不歸看到這樣的容兒,心疼到了極致,飛身上前將容兒擁入懷中:“她沒事的,言明不會有事的。”
“不歸……”容兒感受到不屬於自己的溫度,才驚醒一般,急切的抓住了不歸的手,滿眼的擔心:“言明呢?”
言明不見了!?這是沒有聽完就去尋找言明的琴聖帶回來的消息,等在屋頂上發現殘留的酒壇子,以及殘留的一片言明青色衣衫,所有人都急了。
容兒瘋狂的找遍了每一處言明可能逗留的地方,看著落日照射下秦顏的碑墓上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