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1 / 3)

男怕選錯行,女怕嫁錯郎

傍晚:5點15分。漫天雪花飛舞。

當又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們又要回家了。

所謂家,對我來說,就是老婆疲憊慍怒的臉色和碟碟不休的抱怨,就是兒子沒完沒了的作業加上沒完沒了的要錢,就是看著老婆的臉一天一天地枯下去,腰一天一天地粗起來,就是看著兒子的衣服一天天地變短,書包越背越沉,就是在冰冷的水裏洗菜在滾燙的油鍋裏炒菜,然後不斷地命令兒子吃,吃,吃,就是一邊燒開水一邊洗衣服,一邊改作業一邊看電視,一邊督促兒子快睡,快睡,就是聽老婆說又沒錢用了頸椎又疼了液化氣又用完了米又要買了它讓我覺得我就為這一切活著。有時候,也是這一切讓我覺得自己還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沒聽見中年人都這樣說嗎──要不是為了小孩子,我都離過十八次婚了。

我們呢?為了小孩子,離了婚卻要住在同一屋簷下.

兒子坐在我自行車的後座上,伸手捕捉著落在我背上的雪花,試圖將它們捏成雪團。我則一邊騎車一邊高唱:

丟手絹──丟手絹──悄悄地丟在小朋友的後麵,大家不要告訴他──

兒子說你神經啊,人家都看著你哪!

一路上我還多次滿足了兒子的要求:買了一隻烤山芋,買了三斤多香蕉四斤多蘋果,剩下的七角多錢我都沒要小商販找,我象個大款似的說:算了,不要找了!兒子還要買十張賀年卡,我說爸爸已經跟你買好了,還會唱歌呢!兒子很聰明,說:爸爸,你一定有了什麼喜事吧?我說當然,你猜猜。一定是你的文章發表了。是嗎?肯定是的,你騙不過我的眼睛。我笑笑,忍住了,小孩子還有眼睛。我想回到家再說.

仙宮

家裏照例沒人。我的前妻林朋又不知上哪兒弄錢去了。但肯定不是在麻將桌上,這點我相信。晚上她一般都不在家吃。她所在的那個化工廠停產後,她搞了內退,這樣她就可以到處打臨工弄錢了。(三十五六歲,就和“退休”掛上了鉤,好像這輩子已經結束了,你看可怕不可怕!)現在,她到底怎麼弄錢,一年來到底弄了多少錢,她一直不肯說。我也懶得問。我們現在都很少過問對方的事情。不過今天,兒子的文章,還有係裏發的那個800,總該讓她高興一下了吧。

晚上,我和兒子在家總是下麵條吃。我不喜歡一個人做事,總是拉著兒子一塊兒做。我負責鍋裏,將麵條煮熟,他負責碗裏,倒醬油、放葷油、放味精、蒜花什麼的。為了保證兒子的營養,我總是煮兩隻雞蛋放在他碗裏。最近兒子有點懂事的樣子,吃的時候總要夾一隻蛋放到我碗裏,所以我現在煮雞蛋都煮三隻。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坐在家裏可以聽見外麵的北風刮在電線上嗚嗚的聲音。我和兒子各捧一碗熱乎乎的麵條吃得稀裏嘩啦響,這時想想在野外奔波的人,也許能暗自覺察到一點自己的幸福。

剛吃了沒幾口,電燈就滅了──不知那兒的保險絲又燒斷了。這電一停,還不知什麼時候能來。我們點上早就預備好的蠟燭,準備靠它來度過這漫漫長夜。兒子一個勁地喊冷,其實他是鬧著想多點幾根蠟燭,我說好吧,今天就給你一點自由,下不為例。兒子頓時高興得跳起來。他稀裏嘩啦一個勁地擦火柴,點了足足有十幾根蠟燭,滿屋子都是搖搖曳曳、飄飄忽忽的燭光──我無聲地看著這一切,我幾乎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這簡簡單單的十幾根蠟燭,居然把我們這間名符其實的寒舍打扮成了如夢如幻的仙宮!兒子說:爸爸,你看我們家象不象仙宮?我說象,真的很象,如果你再把鋼琴彈起來就更象了。

鋼琴和電腦是我們家的兩件寶貝,每天它們都不會閑著的.

暗號不對

當有人敲門時,我以為是林朋回來了。但兒子說不對,暗號不對(暗號是林朋和兒子之間約定的,我不太清楚。林朋總是警告兒子說現在的壞人多,白天都敢上門搶劫,暗號不對,堅決不許開門)。

停了一會兒,外麵敲得更響了。

誰?我問。

──章早老師,是我,小餘也!

……

在這樣大雪紛飛的天氣,在一片黑暗中,小餘能摸到我住的地方來真讓我吃驚不小。小餘的身後還跟著他的女朋友小袁。小袁的臉紅撲撲的,披著一身雪花站在燭光下竟如仙女一樣嫋娜動人。

哦──好漂亮啊!小餘一進門就大驚小怪叫起來,並衝他身後的姑娘說:看見了?什麼叫文學家,什麼叫藝術家,什麼叫浪漫,這下你看見了吧?我小餘交的朋友怎麼樣?還是有點檔次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嘛!

接下來他幾乎是很肉麻地將我、將我老婆兒子還有我的家輪番大大吹捧了一番(雖然聽上去有點肉麻,但肉麻總比心寒好,笑總比哭好,不是嗎?沒有人聽到吹捧而怒目相向拔拳相對的)。我臉上一直笑嗬嗬的,心想,他大概就是用這個迷魂湯去灌女人灌小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