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 小 店(2 / 3)

消息是奶奶傳過來的。他特地關照孫子,那種桂圓不能吃,叫你媽媽拿到商店退去。兒子把消息帶回來時,林朋驚慌地發現:那包桂圓早已吃完了。(幸好不全是自家人吃的。春節期間,用它招待過不少客人。)

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奶奶不想站櫃台的口信。奶奶說,熟人熟事的,拉不響鈴。

什麼拉不響鈴?章早問,要拉鈴做什麼?

不曉得,兒子搭巴搭巴地,奶奶就這麼說的,拉不響鈴。

什麼拉不響鈴,是拉不下臉吧?章早猜到。

他早上寫了個字條讓兒子帶給奶奶。他覺得這比當麵說要容易些。奶奶回答的方式也很巧妙。這樣比較好。他想。

今天奶奶生氣了,兒子說。

章早嚇了一跳:生什麼氣?

奶奶罵丹丹的,兒子幸災樂禍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丹丹叫她媽媽不要吃瘋人果,叫她奶奶不要吃瘋人果,奶奶就生氣了,說讓我一個人吃?罵她是麥乳精--才好,才好!他樂得直拍手。

什麼麥乳精?吃的麥乳精嗬?

不曉得,兒子說,奶奶就罵她麥乳精。

林朋早笑得前俯後仰:沒良心不會說,還麥乳精呢,還芝麻糊呢!

一家人就忍不住地笑。

有個孩子,真熱鬧多了.

徐華,葉小憶

徐華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把薩克斯,整天氣壯如牛地吹著,發出牛臨死前的那種壯烈的哀嚎聲。

此刻他坐在紅房子小店櫃台裏,嘴鼓成蛤蟆狀,努力在吹那首《一場遊戲一場夢》。店門口圍著一堆閑人,探頭探腦的,沒一個敢進去。

章早來了,不覺皺起眉頭:徐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站櫃台時不要吹,人家幼兒園有意見。他沒說他吹薩克斯時的神態像吃了三斤“瘋人果”。

要命的是徐華堅持認為這是他招睞顧客的一個好方法。

不吹不成,他說,不吹我沒事幹,就想哭。

章早看看他。一個大高個男人,精力旺盛得要爆炸,坐在這雞窩大的櫃台裏,確實也有點憋得慌。當時自己怎麼沒想到,他五大三粗的樣兒,會不會嚇著那些膽小的顧客。物色人的時候,葉小憶倒是提出了這一點,章早沒重視,他考慮更多的是小店的安全及送貨、進貨的人力問題。

昔日的學生葉小憶這次挺夠意思的。這紅房子小店幾乎是她在一手操辦。首先是執照--如果到工商、稅務去辦一下,至少得花四、五千元。章早和徐華誰也拿不出這一筆。葉小憶及時解剖了這個遊戲,說隻要花一千元錢就能“試營”了。你想,無論工商、稅務,其實隻有一個專管員分管這事,你要打通的也就是這一兩個人--問起來,就說是南海商行的一具分店,再到銀行去另開一個賬號,就可以用支票了……

葉小憶畢竟是商海中人,又在海南操練過幾個月,如從少林寺下來的正宗“武林中人”一樣。她變魔術似地給他們租了個鋁合金櫃台,又從她的南海商行拔來了一批貨(海南特產),讓先賣後結賬。她還好幾次親臨紅房子視察,立馬總結出它的優勢和特色:附近學校多--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門類齊全,學生總人數在四千以上;另有一個體育場,兩個遊泳池(館),四家舞廳,夏天冷飲夜市的潛力極大。她建議(其實是指示)眼前急需抓兩件事:一是找關係裝一部公用電話;二是購置一台冰淇淋機(她估計每天的純利潤在一百元以上)。

當時章早聽了小憶姑娘的話心情大振。就是在那一刻他決定與徐華合搞的。由徐主內,他主外。兩人對半投資,利益對半分成。

接下來章早就開始跑電話,跑冰淇淋機。找了很多人。很多人都答應幫忙。

他原以為冰淇淋機跟冰櫃差不多,兩三千元錢吧。到商店裏一問嚇了一跳:一萬二!還是單色的。雙色的要兩三萬呢。於是又到處借錢。人家聽說買冰淇淋,就問小店租多少年?章早說好像是一年。一年以後,機器往哪兒擱?這倒沒想過。再續租嘛,他說。到時候你求人家,人家把租金提高一倍,兩倍,你租不租?還有,一年能不能把本賺回來?機器壞了怎麼辦?停電造成損失怎麼計?……

討論來,討論去,天氣就漸漸熱了。

賣冰棍的老頭老太搖著小鈴鐺開始滿街亂竄。

這時候的徐華正式宣告失戀。他開始猛吃每一個經過小店的搖鈴鐺的老頭(老太)的冰棍,並亂喝櫃台上陳列的聽裝青島啤酒及正宗海南黑包裝椰樹牌椰子汁。

小店的賬目開始混亂不清,憂傷的薩克管帶著醉意如泣如訴晝夜不斷……

這期間,葉小憶一會兒飛海南,一會兒飛黑河潛入俄羅斯,這遊戲越玩越像那麼回事兒。章早、徐華這邊卻感到越玩越不像回事兒。葉小憶葉副總經理調撥的頭一批海南特產還沒賣出十分之一。那些三元多一聽的什麼椰子汁、杏仁汁、菠羅汁、馬蹄汁幾乎沒人買,可能是店太小沒信任感?整天也就隻能賣點泡泡糖、小畫片之類,營業額加起來還不到二十元,即使按15%的利潤算,一天才賺三元錢。遠遠不夠給房租的。

徐華先沉不住氣了。他的表達方法就是吹薩克,吹得天昏地暗,鬼不近前。吹餓了就吃店裏的東西,喝店裏的東西。

章早漸漸也沉不住氣了,責問他男子漢大丈夫,為什麼不想想辦法?比如調整進貨品種,做點廣告宣傳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