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第九章：為了自己的新祠堂
縣裏突然冒出了好幾家生態開發公司。龍昌去暗中考察一趟後，長歎一氣，鄭重地請求把總經理的大印交給大哥龍繁，說那些新冒出來的生態開發公司都是縣長另外扶持起來的，表麵上象是同類的廟宇多了起來，形成了繁榮的局麵，但暗中去進貢的香客也多了。同時縣長也是在報複龍昌當初不聽從他的勸告去入股美資公司。
那些新的生態開發公司以生產和銷售地方特產為主，顧客能在回去時買到較為便宜的禮物，相關領導家餐桌上的特色風味更是長飄不斷，好些上級部門都願意到新冒出的這些生態開發公司去體會新生事物，不象龍昌那樣一味地強調什麼人文和思想。遊客說他們花錢是來尋開心的，不是來聽教育的。龍昌說他也知道再厚著臉皮去孝敬一下市裏的相關領導，也許還能分到點地方政策的蛋糕。如果再抓一下野菜的生產和加工，一樣還能賣得點錢進公司的口袋，但他不想拿大家的錢去求人了。萬一關係捅不成，能要回那些錢嗎？能告受賄者嗎？行賄也是罪啊！這年頭，蛋糕少，送禮的人又多，誰也弄不清投標的低價是多少。也許誰都以為自己出手夠大方了，但還有更忍得痛割自己的肉去奉獻的人。
光是去賣貨，不是龍昌辦公司的理念。既然已不合時宜，為了大家著想，幹脆讓出位子來。
看在員工飯碗和家族名譽的份上，龍繁同意接手，讓龍榮做了負責經營的副總經理。龍昌則幹脆回到父親身邊盡孝。
龍昌不讓周貞跟著辭職，說：
“你要是走了，我去哪裏找你？”
“你家裏可以請一個保姆嘛，那我不就連工作也有了？”
“我辭了職，可給不起工錢啊！”
“我不要錢，隻要管飯就行。”
“我可不敢虐待人！”
“你以為我會那麼早就靠著你？我繼續留在龍溪生態開發公司，是想留個自立的基礎而已，想來你哥哥不會炒我吧。”
龍昌的父親龍當早已靠拐杖來出入，但依然定時去檢視一下祠堂。
龍當又在祠堂裏看書看晚了，幹脆睡在祠堂裏。半夜時，一個黑影摸進祠堂，驚醒了一直半睡著的龍當。黑影卻沒怎麼在乎龍當的喝問，借著電筒光，胡亂擄起忠孝仁義情這五個字牌就走。眼神欠佳的龍當追不上黑影，踉踉蹌蹌之餘撞在了柱子上。龍昌第二天早上來尋找時，發現父親已冰冷多時。
公安很快就查清那黑影竟是龍溪鄉的回流青年龍遊。龍遊原先在外打工，近來工廠倒閉，隻好加入回鄉大軍。龍昌問龍遊為什麼竟然偷起了祠堂，龍遊說有人跟他說這些字牌值錢了。
“你不知道那是龍溪鄉人的寶貝嗎？”
“最近手頭緊，沒顧那麼多了。”
龍昌罵了句“敗家子”，而後回家去忙父親的喪事。
龍當的喪事被龍昌辦得簡樸而隆重。鄉裏鄉外的親友都來了。作為孝子該完成的禮數，龍昌一點沒差。
大哥龍繁曾說本該由他來帶頭操辦的，但畢竟還掛著國家幹部的身份，怕被人批評為帶壞風氣，也怕員工們生起腐敗之疑。龍昌也覺得自己出去打工的那幾年沒能親自盡孝，現在該由他來彌補，減少點遺憾。
從喪禮開始到結束，龍繁有意數了數，總共隻來了三個政府官員，而且都隻是本鄉的。龍繁暗自悲涼，也擔心公司的前途。龍昌卻無所謂，說能有那麼多鄉親們來奔喪，才是他最大的滿足。
“可惜來的多是中老年鄉親，年輕人都很少跟著來。”周貞說。
龍昌說如今的年輕人都忙著去外麵找吃的用的了，等他們成家立業後，應該會想到老人的。
重新掛回忠孝仁義情那五塊字牌，龍昌忽然有了繼續留下來守護祠堂的想法，但守了半個月，龍昌發現光是他一個人守，祠堂遲早會變成他一個人的事。一個團體的事變成了個別人的事，這個團體也就快要散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