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和沒有特別的祭奠儀式,隻對著龍瑾的墳墓鞠了三次躬,而後在五十米外又撒了一把母親的骨灰。
陪同高和一行人的還有鄉裏的一個副鄉長。但行走於母親故裏的高和卻細心地發現鄉親們似乎把他們當成了陌生的來客,沒有歡迎,也沒有冷臉,似乎在奇怪或不以為然,部分人還悄悄指手畫腳地議論。高和不知道村民的看客神態是源於自己的遊子身份還是地方官員的陪同。他心裏有些空,但沒問那麼多,他怕說多錯多。
幾年前,有個因超齡而回家來的打工大嫂用自家種的衛生菜招待了一幫專愛獵奇的旅遊者,獲得了讚譽。那大嫂靈機一動,幹脆開起了農家旅館,專炒沒有汙染的農家新鮮菜,還真引來好些貪新鮮的客人。等村民們跟著效仿起來時,那大嫂及時地把她的旅館稱為獨門大嫂旅館。那大嫂家離村裏較遠,獨門獨戶的。遠來的食客們都欣賞地說她這館名開得獨特,讓人以為隻有大嫂一人在家呢。大嫂明白食客們的歪意,卻不加說明,一笑置之。個別好心的食客建議她趕緊去注冊,被人搶先了的話,會輸官司又輸生意。獨門大嫂第二天便帶齊材料到城裏注了冊。
獨門大嫂一直保持著新鮮的菜和誠實的待人原則,從不派人去路口拉生意,客人也會自動而來。幾個得了折扣的記者還給她寫了篇報道發在報上,使獨門大嫂象春天裏的雷聲,越來越響了。
高和早從旅遊報上看到獨門大嫂的風采,但高和他們趕到時,獨門大嫂卻沒在家,店門也關了。高和很想見見她,陪同的副鄉長說可能去山上摘野菜去了。高和聽從副鄉長的建議,去看了鄉裏的農家菜一條街。雖然菜街的商業色彩太濃,菜的味道也不盡如意,但總算不虛此行。
看著千篇一律的農家菜一條街,高和越發想見獨門大嫂。高和猜想獨門大嫂可能也會來街上看看同行的經營吧,但店主們的回答卻很讓高和沉重:
“沒聽說過什麼獨門大嫂。”
“沒來往。”
“她死了!”
高和堅持不在農家菜一條街上吃飯,徑直回了舅舅龍科家。龍科問感覺如何,高和籠統地說了句:
“日新月異!”
龍科沒聽出外甥話中的客套味,問高和有沒有興趣回來做點事。大家都知道高和已是一間大公司的董事長,都希望他來投資點什麼。高和還是模棱兩可地說來是肯定要來,但得先回去準備準備,大夥兒心裏不免失了些望。
高和的投資協議沒能及時來到,龍學的骨灰卻先來了。龍民的魂靈回歸時,龍學因為腿腳早已不便,不能回來,曾打電話歉意地跟大哥龍科解釋,當時龍科隻好傷感地說大家都差不多了,先自己照顧自己吧。
想不到弟弟也走在自己的前麵,龍科一時間神情恍惚起來,躺在床上問起了龍學的兒孫們的情況。侄兒龍翻在電話另一頭說他和妹妹龍生及弟弟龍解都退休了,兒孫們都有了工作,都還平安無事。還說有空一定乘早回老家看看。龍科放下電話又問女兒和小兒子,龍當說龍家和龍作他們的兒孫都還健康著。龍科接著又問起出外闖蕩的小孫子龍昌怎麼了,龍當說從來信中看,龍昌的工作和收入也都好,等過年就會回來。龍科唯獨沒有問龍繁和龍榮。末了,龍科大歎一聲:
“就剩我這把最老的骨頭了。”
幾天後,家人發現龍科突然間清醒地詢問兒孫們的近況並不是回光返照,大舒了口氣。
越來越寂寞的龍科越發覺著有件事比解除寂寞更為急迫,他鄭重地跟全家人說:
“可能祖宗要來叫我去了,但不完成以祠堂為中心的家族曆史編撰,我難以跟祖宗交代,也死不瞑目。你們要想辦法趕緊寫出來,別讓後人忘了我們的根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