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怎麼知道這個地球將變成什麼樣,人工智能將會如何深刻地影響每一個人的狀態……,這都不是我們現在站在這個角度能夠評判得了的。
大部分人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女回家跟自己說“我是同性戀”,或者說“我不喜歡男孩子”、“我不喜歡女孩子”。其實,可能未來這個問題就不存在了,可能再過三十年,許多人根本不是靠婚姻把孩子生出來的,而是自己在中午吃飯的檔口,去7-11領一個小盒子,在裏麵存上自己的唾液,用京東或者順豐快遞寄到某家公司,過兩天就會培養出一個人。
因此,現在討論婚姻有意義嗎?討論愛男的還是愛女的有意義嗎?那個時候男的也愛,女的也愛,自己也愛,自己也不愛。甚至會有一種廣泛的美德—隻愛一種人是狹隘的。
有可能是這樣的,但是這隻代表我作為現在有局限性的人的世界觀和看法,我無法用自身的局限性去為我的孩子,甚至為我自己的未來框定一種可能。
總的來說,《應帝王》講的就是這樣一種宏大的世界觀—不匆忙地局限於自己對過往的界定,對未來的展望,對當下的描述。
過去不真實,現在不真實,未來也不真實
一生中,我們會在有時候刻意忘記,或是有意無意地忘記做某件事最開始的原因,然後把它歸為某種宏大理想下的必然產物。但當我們安靜下來,花點兒時間細細追想當時的情形,發現其實不是這回事。
有些時候這個誤會強大到你自己都相信了,然後自己刻意地忘記了這些。所以,過去並不是你想成的那樣,未來也不是你想成的那樣,現在也不是你想成的那樣。
在驕傲中撒謊,在撒謊中驕傲。人生就是這麼一個過程,它其實是一係列誤會,過去不真實,現在不真實,未來也不真實。就好比我和你麵前放著兩瓶茅台,然後你說:“這一瓶好喝。”我告訴你:“它的年份久一點兒。”如果你覺得另一瓶好喝,我也會告訴你:“它的年份久一點兒。”其實到底哪一瓶年份更久我根本不知道。
所以,你會發現那些得道的人不是欲言又止就是得意忘言—要不然就是語塞,要不然就是“四問而四不知”。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他發現擁有極其複雜的係統才是事情的常態,而我們那些自以為是的了解,是一切事情得以順利運行的最重量級障礙。
當我們開始有這種隱隱約約的感悟之後,是否要放棄一些什麼呢?是不是要放棄對自己的描述,放棄對當下的判斷,放棄對未來的展望呢?還是不要—好像又矛盾了。不,那隻是一個遊戲,就像我告訴你,你喜歡的那瓶茅台是年份久一點兒的,你會覺得愉快一點兒,你的愉快會回饋於我,我也會愉快一點兒,這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知道這是假的,但這並不代表我沒用真感情對你,因為我已經把我最好的茅台拿給你了—兩瓶都是很好的茅台,都不是白瓷瓶的,而是深褐色陶瓷瓶的(深褐色陶瓷瓶的茅台和一般白瓷瓶的茅台是不一樣的,其年代更久遠)。所以話說回來,即便我們知道世界是一片空靈,即便我們知道我們的身體在微觀層麵上,或者更宏觀的層麵上就是一團血肉模糊,我們有些時候還是會用一種像對待小朋友的方式來告訴自己活在某種確定性當中,來用一些好和不好的趣味來喂養自己長期以來形成的習性。
不較真地去對待自己的每一個過去、現在和未來
我采訪過很多得道自在者,他們也不是天天活在《莊子》裏麵的,他們也跟你談錢,也會跟你談今年的小目標、明年的大願望,但是他們在說的時候沒有那麼當真—他們隻是覺得很真,但自己並不當真。或者當這件事情發生變化的時候,他們會瞬間想起當時自己不當真的狀況。
當事情不如意的時候沒有那麼悲觀;當事情好像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跟別人說的那樣發展的時候也沒有那麼樂觀。
在《應帝王》這本書裏麵,真正成為自己主人的核心秘密居然是不較真地去對待自己的每一個過去、現在和未來。甚至對於是不是存在一個所謂真實的自己,都抱有那麼一點兒的不以為意。
因為我們在不同的時段和頻率裏麵,都可以看到不同的自我:我們在喝酒時的自我,我們在讀書(讀《莊子》)時的自我,我們在做生意時的自我,我們在買股票時的自我……,都是完全不同的自我。所以,所謂有一個真正的“我”,很可能是一個給自己的玩笑、給他人的交代,僅此而已。
《應帝王》說的就是不被過去、現在、未來裹挾的那一種超然物外的超級管理者的核心心法。而無論用這種心法去管理外在還是內在的世界,甚至打破外在和內在的界限,讓自己內外無礙、十方融圓、心物一元……,都是一樣的。
所以,“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我覺得王陽明和莊子一點兒都不違和,因為世界本來就是無善無惡、無好無壞的,但是有些時候要在說上、做上有所區別而已。
其實,每一個人都應該成為自己的帝王(帝和王是兩回事,因此,“帝王”不是我們從宮廷劇中看到的“皇上”這一概念。“帝”指的是原本,得到原本的真義的人。所以,每個人都應該了解自己最開始的“帝”—最開始的源頭。那個東西其實是無善無惡、無好無壞、無始無終的)。
這僅僅是梁同學的私房筆記,必有各種不究竟,懇請斧正。
梁冬(太安)
2018戊戌年秋於自在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