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2 / 3)

我年輕的時候還經曆過一件特別真實的事情,當時我在北京廣播學院(已更名為中國傳媒大學)讀書,坐著小巴從梆子井到郎家園,那是一段大概二十多公裏的路程,小巴很擠,為了多運幾個人,司機在一輛十五人的小巴裏生生放了二十五個座位進去。有一次我擠上了一輛車,前麵本來是沒有座位的,硬加了一排座位,是麵對麵坐的。有一位挺漂亮的姑娘,就跟我臉對臉地差不多貼著坐在擁擠的小巴裏,當時我倆都不好意思,我就努力地往外看,女孩就往裏看,要不然我們兩個人得鼻子貼鼻子。

當時,我看著外麵的風景,清晰地聞到她身上大寶雪花膏的味道。一路顛沛流離奔向市區的時候,我在想,我以後能夠直瞪瞪地、毫不愧疚地看一個女孩,而且還能夠掙錢,那多好!

後來到了鳳凰衛視之後,前兩三年我主持選美,天天盯著女孩看,看得自己都覺得沒意思了。有一天,我又看見某電視台在播一場選美節目,當時心生悲涼。

接著我又想,如果當年我發願搞套房子,現在我可能是房地產開發商;如果搞互聯網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是一位IT大老。但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因為當時我發的願就是這個樣子的。

還有,大多做父母的給小孩子描繪的都是自己已經三四十歲,而且不承認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局限和苟且的情況下,咬咬牙所樹立的一個目標。事實上,大多數小孩子從小立下的誌向也無非是在動畫片和他的小朋友的群裏麵聊天的時候所感受到的世界。

所以,過早為自己樹立一個清晰的夢想是非常危險的。這就是齧缺問王倪的時候,王倪作為過來人的體會,他很小心謹慎地避免了告訴齧缺一個清晰的答案。

在生命的旅途上,我越來越覺得,方向要有,但是目標不要太清楚,尤其是在初期的時候,你隻需要有一個好的性格,有一個大致為眾人創造價值,也讓自己過得幸福的願望,僅此而已。

至於再過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你的目標變成什麼都是不一定的。稻盛和夫說他們公司做預算和規劃的時候,隻做三個月和終生的,沒有年度預算—三個月規劃就是解決當下的問題,然後就是終極問題。

終極問題就是要向宇宙的真理致敬,這叫致良知。

為什麼我們要讀經典?也許就是讓我們知道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有無數最聰明的人,早就知道了無論你走哪條路,最終都是要向宇宙的真理致敬。而真理具體是什麼,它在每個階段呈現出來的風景和樣貌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說,不被自己開始的那個自以為清晰的夢想所綁架,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人生的自在莫過於“不將不迎”——不迎接未來,不留戀過去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應帝王》講的是真正的帝王應該擁有的一種自信。

問題永遠都會有,矛盾永遠都在,但是,當你擁有了某種“這件事情隻能朝這個方向走,必須朝這個方向走”的信念,那在這個過程中不管發生什麼變化,你都能欣然接受,這時,你就會感受到莊子講的“不將不迎”—不迎接未來,不留戀過去的自在。

為什麼我們可以不迎接未來?因為未來始終都是一個方向。實際上,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會讓我們痛苦的並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擔心是否符合目標,是否跟我們做事之前立下的規則衝突、相悖。

當我們為一件事情糾結的時候,其實就忘了當下這件事情本身。說話的時候把字吐清楚;談戀愛的時候享受牽手的過程;喝酒的時候體會酒在自己的口腔裏麵徐徐化開,和唾液混合之後伴隨著你的萬千菌群進入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好像這是一件矛盾的事情,怎麼能夠沒有目標,怎麼能夠不尊重過去呢?但它恰好是莊子在《應帝王》裏想跟我們講述的事情。

也許我們錯誤理解了“勢不兩立”這個詞,好像必須“要不然就是這條道路,要不然就是那條道路”,但其實世界本是一個渾然的全然體,它很可能沒有二分法,它就是不兩立的。

你有沒有過去?你有沒有清晰的未來?我想,隻要你的內心裏麵有一個大致的方向,你就會一直往前走。投資也是一樣,就像巴菲特跟他的妻子說,我死了之後你就不要炒股了,你就買基金。因為世界上的貨幣總會超發,質數基金總是選擇當時股票市場上最優秀的企業,而最優秀的企業已經是經過無數投資人、客戶、管理層,還有時代的種種背景映照之下所篩選出來的公司,你隻要能跟這家最優秀的公司共同成長就好了。

從大時間上來說,你了解一隻股票這個月、這一年的價格,那麼,它是否能達到你的心理點位又有什麼好著急的呢?很多人說:“當年我就買過茅台的股票,五塊錢的時候買過,一百塊錢買過,二百塊錢買過,後來三百、四百忍不住賣了。”

其實,你隻要相信茅台的價值不僅僅在生產茅台的人那裏,也在每一位喝茅台的人的口腔裏,而且每個口腔裏麵還有萬千無量菌群就行了。你隻要相信這件事情一直在,你就拿著股票就好了,每三年或者每十年看一次,你會發現對這隻股票的管理是特別輕鬆的,是讓你舒服的,而所有的輕鬆都來自於你刻意的不幹預,刻意的不清晰。

曾經在一場發布會上,我問楊瀾姐是否願意回到十八歲,她的答案是不願意。她說就算現在讓她回到十八歲,自己也未必能夠一路走到今天這個狀態,因為她今天的狀態是很多因緣和合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