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自己的主人
沉默是人類很偉大的權利,
是在你最糟糕的時候都不能夠被剝奪的權利,
而我們大部分人從來都不會使用這項權利。
原典
齧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齧缺因躍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猶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於非人。泰氏其臥徐徐,其覺於於。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於非人。”
和誰都一樣近,和誰都一樣遠
讀《應帝王》,會讓人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當今世上,你我皆不宜有資格論帝王。但是,對於小梁來說,討論應該如何做帝王這件事情,肯定會讓人產生一種疑惑。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你自己就是一個國家,你應該跟什麼樣的其他獨立國家—別的人結為同盟,或者你可以發展所謂的不結盟運動—和誰都一樣近,和誰都一樣遠。如果我們這樣想的話,讀《應帝王》倒是十分有趣的。
齧缺和王倪這兩個人物之前在《齊物論》裏麵都有提到。據說,齧缺是上古時期的賢人,是堯的老師的老師(在《大宗師》裏,堯的老師是許由,許由的老師是齧缺),而齧缺的老師是王倪—有時候,我甚至懷疑齧缺、王倪這些名字都隻是比喻。
話說,齧缺去問王倪四個問題,王倪都回答“I don’t know(我不知道)”,齧缺“躍而大喜”—跳起來,高興得不得了,“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也被稱為披衣子)是誰呢?成玄英(隋末唐初道士)曾經在《莊子疏》中說,蒲衣子是堯時期的一位賢人,他八歲的時候,舜就拜他為師,當時堯想讓位給他,他不接受。
蒲衣子回來告訴齧缺:“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指的是舜,“泰氏”指的是伏羲)。有虞氏其猶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於非人。”這段話的意思是,舜這個人啊,心懷仁義,雖然口頭上不說仁義,但他仍然覺得“我對你是好的,我是愛你的”—用一種默默的心理暗示來籠絡人心,從而獲得擁戴。不過,他仍然沒脫離出人為的物我兩分的困境。
而“泰氏其臥徐徐,其覺於於”是什麼意思?說的是伏羲氏睡覺的時候顯得很舒緩(“徐徐”,指舒緩的樣子,比如清風徐徐),有一種自在自得的樣子—“於於”。於是,“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任由別人認為他是一匹馬,任由別人認為他是一頭牛。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無論你認為我是什麼—視我為馬、視我為牛都可以,反正我在心裏全然接受這種狀況。
南老(南懷瑾老師)曾經在《莊子諵譁》中說過:“無我到什麼程度呢?‘一以己為馬,一以己為牛’,你叫我是狗就是狗,你叫我是馬就是馬,你這個家夥蠢得像牛,好好,牛就牛吧!你這人笨得像狗一樣,不錯,狗就狗吧!沒有關係。就是說,人沒有這些名相,沒有這些是非善惡的觀念,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