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機室在正前方嗎?”

“在坡道上麵。”此時,那人突然轉過身來,“你是誰?”

拜倫沒有回答,神經鞭第四度射出閃光。他躍過地上的軀體繼續前進,隻剩半個小時了。

他快步走在坡道上的時候,便聽見一些嘈雜的人聲。前方的光線不再是暗淡的紫色,而是明亮的白光。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將神經鞭塞進口袋。那些人都很忙,不會有時間檢查他。

他很快走進去。在巨大的質能轉換器附近跑來跑去的人,個個看起來都像侏儒。輪機室掛滿儀表,像是有十萬隻會說話的眼睛,讓人一目了然。這艘戰艦十分巨大,幾乎跟大型太空客船同一等級,與拜倫熟悉的小型太暴巡弋艦有很大差異。在小型巡弋艦上,發動機幾乎是全自動的,而這裏的幾台發動機足以提供整個城市的動力,自然需要許多人監控。

他來到一個圍著欄杆、沿著輪機室四周繞行一圈的懸空走廊。在某個轉角有一間小房間,裏麵有兩個人用十指飛快地操作電腦。

他趕緊向那個方向前進,有許多輪機員經過他身邊,卻都未曾看他一眼。最後,他走進那扇門內。

操作電腦的兩個人向他望去。

“什麼事?”其中一人問道,“你來這裏幹什麼?回到你的崗位去。”這個人戴著中尉的臂章。

拜倫道:“聽我說,超原子線路已經短路,必須立刻修理。”

“慢著,”另一個人說,“我見過這個人,他就是俘虜之一。抓住他,藍西。”

那人跳了起來,想從另一道門逃走。拜倫躍過辦公桌,又跳過電腦,一把抓住那個主管的短袖衣腰帶,把他向後拉回來。

“沒錯,”他說,“我是俘虜之一,我是維迪莫斯的拜倫。但我說的都是事實,超原子線路的確短路了。假如你不相信我,那就趕快派人檢查。”

那名中尉望著指向自己的神經鞭,小心翼翼地說:“辦不到,先生,沒有值日官或行政官的命令,這是辦不到的事。這表示要改變躍遷計算,使我們耽誤好幾個小時。”

“那麼叫負責人來,叫行政官來。”

“我能使用通話器嗎?”

“趕快。”

中尉伸手去取通話器的喇叭狀話筒,卻在半途猛然敲向桌緣的一排按鈕,艦上各個角落立刻警鈴大作。

拜倫的棒子來得太遲。它重重落在中尉手腕上,中尉連忙抽回手來,一麵搓揉一麵呻吟,可是警報訊號已經響了。

眾多衛兵從各個入口出現,一舉衝上懸空走廊。拜倫從控製室跑出來,用力關上門,前後看了看,便趕緊從欄杆往下跳。

他垂直下落,著地時雙膝彎曲,隨即滾向一旁。他盡可能快速翻滾,避免使自己成為活靶,但耳旁仍傳來針槍發出的輕微“嘶嘶”聲。最後,他滾到一台發動機旁。

他躲在發動機的弧形底部,低著頭、彎著腰站起來,右腿感到針紮般的疼痛。此地與艦身非常接近,因此重力特別強,他又是從高處落下,膝蓋嚴重扭傷。這表示他逃不了了。假如他要扭轉局勢,必須就在原地進行。

他高聲叫道:“停止射擊!我放下武器。”他從衛兵手中奪來的棒子與鞭子先後滾出來,雙雙滾向輪機室中央。誰都看得出來,它們再也無法發揮作用。

拜倫又吼道:“我來是要警告你們的。超原子線路已經短路,隻要進行一次躍遷,我們全都會送命。我隻要求你們檢查一下發動機,假如我說錯了,你們也許會損失幾小時;但我要是說對了,你們便能救自己一命。”

有人叫道:“下去捉他。”

拜倫喊道:“你們寧願拿性命打賭,也不願聽我的勸告嗎?”

他聽見許多謹慎的腳步聲,便又向內退了一點。然後,上麵響起輕微的響聲,一名士兵順著發動機滑下,他抱著發動機微溫的表麵,就像擁抱新娘一樣。拜倫守株待兔,他仍能赤手空拳搏鬥。

此時,上方突然傳來說話聲,穿透了巨大的輪機室每一個角落,音量高得很不自然:“回到你們的崗位,暫停躍遷準備,檢查超原子線路。”

那是阿拉特普透過公眾演說係統說的話。他又命令道:“帶那個年輕人來見我。”

拜倫束手就擒,沒做任何抵抗。兩側各有兩名士兵抓住他,仿佛提防他隨時可能的爆發。他試圖勉強走得自然些,但仍然跛得很厲害。

阿拉特普衣衫不整,雙眼看起來似乎跟平常不一樣:失去光澤、目光僵滯、焦距不準。拜倫突然想起來,他平時都戴著隱形眼鏡。

阿拉特普說:“你製造了一場不小的騷動,法瑞爾。”

“要拯救這艘戰艦就必須如此。叫這些衛兵走開,隻要你們肯檢查發動機,我就不會再有什麼行動。”

“他們得再待一會兒。至少,直到我接到輪機人員的報告為止。”

他們靜靜地等待,時間一分一秒慢慢過去。終於,亮著“輪機室”三個字上方的一圈毛玻璃,發出了紅色的閃光。

阿拉特普按下開關:“開始報告!”

傳來的聲音利落而急促:“丙組超原子線路完全短路,正在搶修中。”

阿拉特普說:“重新計算躍遷,順延六個小時。”

他轉向拜倫,以泰然的口吻說:“你對了。”

他做了個手勢,衛兵立刻敬禮、轉身,然後一個接一個很有秩序地離去。

阿拉特普說:“請說說詳細經過。”

“吉爾布瑞特・歐思・亨芮亞德待在輪機室的時候,想到讓機件短路會是個好主意。他不該為這項行動負責,一定不能因此處罰他。”

阿拉特普點了點頭:“多年來,沒有人認為他該負什麼責任,這件事將是你我之間的秘密。然而,我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我想知道你為何要拯救這艘戰艦。假如有個很好的理由,你絕不會貪生怕死,是嗎?”

“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拜倫說,“根本沒有叛軍世界。我已經告訴過你,現在我再重複一遍。林根就是革命活動的中心,這點已經證實了。我的目的隻是要追捕殺父凶手,艾妲密西婭郡主隻是要逃避一樁不情願的婚事。至於吉爾布瑞特,他早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