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那在雲錦之前接手過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們,並沒有主動出手打開付喪神心房的想法。
這個本丸對他們而言就是一個過渡的地方,跟隨著這些擁有了豐富經驗的手下們習慣了斬殺溯行軍的過程後,他們就可以被分配到一個全新的本丸,召喚出對他們一心一意的刀劍。
新出現的雲錦和那些人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是來這裏走個過場,熟練一下之後的流程而已。
他們注定隻能夠以這樣醜陋的方式生存下去,或許哪一天撐不住了,那個破敗茅草屋裏的刀解池就是他們的最後歸處。
“小貞。”
燭台切光忠站在了角落的位置,眼中含著幾絲擔憂。
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活潑的小短刀,但在這個小貞曾經呆著的本丸裏麵,一定會有著一位愛護著他的燭台切光忠。
誰不是呢?誰不是在之前的本丸裏有著一群托付後背的同伴呢?
而在這個本丸裏,與自己一同出陣的那些,最多也就是用同事這個詞來形容。
理智告訴燭台切,他不應該去管這種閑事;感性也告訴他,真要出手去管了,對方還會嫌棄他多事煩人。
“應該沒事的吧。”
那敢一個人走進火海的審神者,應該不會傷害到太鼓鍾。
用這種無力的理由安慰著自己,燭台切朝著隻有自己一人居住的小院落走。
他的擔憂許久未散,而在天空染上了晚霞的顏色時,幾乎走完了三分之一本丸的雲錦終於帶著自己的小弟到了位於中心處的審神者居所。
“累死我了。”
雲錦拍打著自己酸痛的小腿:“以前怎麼沒有發現走路會這麼累。”
她明明是在山裏麵連續跑上十幾天,再提著錘子去打鐵都不會疲憊的妖才是。
“審神者大人,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跟著大部隊走完了全程的太鼓鍾小心翼翼的開口:“這個地方向來隻有審神者和近侍才能進去,我的話……”
他並不想做第二個和審神者親密接觸的付喪神啊!
“你和他們一樣,都可以進去的啊。”
紙片人噠噠走上前去推門,刀匠站在了門邊上,等著雲錦第一個邁進去。
雲錦豪邁的揮手:“你們都是我小弟,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們任何一個的。”
這話堵得太鼓鍾沒法回。
“好吧。”
他試探性的跟在雲錦身後進了這小院,之前那沒有令牌就踏不進來的抗拒感並沒有出現,他十分自然的站在了院子裏的青石板路上。
太鼓鍾眨眨眼,又撩了撩頭發,身上的寶石墜飾叮叮當當的撞在了一起,發出了清脆的鳴響。
“是寶石噠!”
雲錦瞬間激動了,兩隻眼睛盯住了那一串五顏六色的石頭不放。
短刀的頭上滲出冷汗,他怎麼覺得,這審神者的眼神並不是在說石頭好看……
而是,好吃?
原本單純的節能燈,現在也被人為的穿上了一件格外喜慶的外衣,灑在屋中的燈光都帶上了紅色,好好的會客室摻雜上了幾分曖昧不清。
這何止是用力過度,簡直都已經到了羞恥PLAY的高度。
一個月前聯係自己的時政工作人員遮遮又掩掩,平均兩天一次的高頻率聯絡中,始終不願意告訴自己關於審神者的事情。
以至於到了今天,在推開門的前一秒,三日月都還在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性格活潑還是沉默?對於付喪神的態度又如何?
但當他看到這間屋子後,至少一點可以確定了,那就是這位即將出現的審神者,絕對來自中國。
唯一能夠與和諧搭上邊的,也就是根雕茶幾與上麵擺放的那套紫砂壺茶具。
包裝頗為高檔的茶葉立在了一旁,散發著靈氣的山泉水在淺缸裏搖晃,炭爐裏麵碼得整齊的,是萬屋出售的特級無煙碳。
不管怎麼樣,裝飾這會客室的人都費了大力氣。
而三日月也不慫,直接就把碳一點,光明正大的準備燒水泡茶喝。
不為自己,也是為了那即將到來的審神者嘛。
他看著逐漸翻滾出小泡泡的泉水,想想自己之前來的時候都喝速衝茶包,真是都要給自己抹一把心酸淚。
什麼叫區別對待?
這就是。
拚死拚活的給時之政府打工殺敵,重要性卻比不上一個新來的審神者。
也就是來的是付喪神是自己了,換成其他的,估計早就臉一冷,摔了門掉頭就走。
“唉。”
三日月歎了口氣,怪不得聯絡員從一開始就要製定他為此次的聯絡人員,除了他的第一任審神者是中國人,在語言方麵與這位新來的審神者有共同語言外,還有就是他脾氣好了。
這麼看來,人還是要有點脾氣的好,否則下次又要被當成軟柿子捏了。
他信馬由韁的想,手下動作卻不停,提壺燙杯,繼而向杯中放上少許茶葉……他這一整套的泡茶手法同樣是學自第一任審神者。
第一個將自己從黑暗中喚醒,第一個把自己當成了家人夥伴而不是工具的那位大人,給三日月宗近留下的影響,是要比他想象中的更為寬和廣。
茶泡好了,三日月端著自己麵前的茶杯,輕輕啜飲一口。
唔,還不錯。
以自己這被鶯丸殿下嫌棄的泡茶手法,沒有把好好的茶葉直接糟蹋掉,就足夠讓三日月滿意了。
待到他喝到第二杯時,等候許久的會客室大門終於打開,自己熟悉的那位工作人員走在了前麵,跟在他後麵的,則是一個梳著可愛包包頭,有著齊刷刷劉海的小姑娘。
等一下,這就沒了?
三日月心中有著驚訝,還記得那位大人說過,時政算是少有的良心組織了,在挑選審神者方麵,年齡穩穩的限製在了十八歲及以上。
【這樣就算當事人後悔了,他也是個成年人,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可眼前的人……
三日月不留痕跡的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女孩,而雲錦也在打量著對方。
這就是爺爺說的日本刀化作的付喪神?那被他放在了旁邊的,就是有著國寶之稱的刀劍本體了?
想到這個,雲錦那慌了一路的心總算是落在了實處。
她本來是好好的奔馳在廣袤無邊的大地上,前幾天還在礦洞裏麵挖著石頭,給自己準備點小零食,結果昨天就被爺爺直接從洞裏拉了出去,相當嫌棄的把她扔進了溫泉,又遞過來一套新衣服。
接著就是一袋子的相關文件塞到手裏,裏麵還放著單程機票、身份證和護照。
喵喵喵?
等到自己坐上了飛機,爺爺的臉也看不到的時候,雲錦終於意識到,她是被扔出了家門。
要不是袋子裏麵還有一封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並且說服了雲錦的信,這個看上去萌萌噠的小姑娘,絕對會不管不顧的在飛機起飛前就跑出去,死也不離開。
那麼按照爺爺說的,和陌生人見麵時,最重要的就是主動問好。
“你好。”
她字正腔圓的開了口,還送上了一枚閃亮亮的笑容。
“……您好。”
三日月宗近慢了半拍才有所回應,他的神情中還帶著些許的恍惚:“您要喝茶嗎?”
感謝自己提前就泡好了茶水,否則就無法蒙混過眼前的尷尬局麵了。
工作人員立在了一旁,聽著自己僅有知道的幾句中國話,擅自認定了麵前兩人一定能夠相處融洽好,接著就相當識相的離開。
他這一走,雲錦立刻跑到了牆邊的開關處,把製造了一屋子曖昧氛圍的燈給關掉。
從窗口灑進來的自然光自然是夠用,三日月的表情也舒緩了一些,他把茶杯推向了未來的審神者,耐心的等著對方開口。
“不好意思,可以把你的刀給我看一下嗎?”
雲錦的第二句話,就讓三日月心裏麵咯噔了一下。
他們這些再次尋主的付喪神,和由審神者自己召喚出來的完全不同。
以三日月為例,他就曾在八位審神者手下工作過,這裏麵,第一位審神者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卻也是主動放棄了他的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本丸的生活再怎麼舒心和愉快,也比不上主上自己的家。
審神者與時政解除了契約後,他們這些付喪神就要選擇自己之後的路要怎麼走。
一是與時政簽訂臨時契約,由時政提供靈力,使得付喪神不會在沒有審神者的情況下消失。
二、三還有四,那就是隻屬於付喪神自己的路了。
有的選擇了自行跳入刀解池重入輪回,有的選擇在戰場上發泄自己的精力,最後死在溯行軍的手裏,亦或者是在怨恨中暗墮,死於昔日的同伴手中。
三日月宗近選擇了第一種,他成為了一座全新本丸的初始刀,自他之後,時政又送進來了其他自願簽訂了契約的刀劍,現在他所在的本丸,可以說是排的上名號的強大本丸了。
“您是說,要看我的刀嗎?”
他耐心的詢問了一遍,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複後,將本體雙手捧起,恭敬的送到了對方麵前。
該不會這位審神者,是想靠著用靈力打下烙印,繼而掌控他們這些付喪神的主意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嗬嗬。
心裏響起了涼薄的笑聲,三日月臉上的笑容看似溫柔,實則是等著對方自討苦吃。
真以為他們這些早早的達到滿級的付喪神是那麼好掌握的嗎?
太天真了,上一個這麼做的審神者,可是直接被靈力反噬,還未上任就在醫院裏麵躺了三個月。
“謝謝你。”
對方那略帶抗拒的表情落入了雲錦的眼中,讓小姑娘恍然大悟。
差點就忘記了這麼重要的準備工作。
她以前摸的都是些沒有靈魂的刀刃,自然是想怎麼摸就怎麼摸,現在送到眼前的刀,可是有著真實的付喪神立在旁邊。
雲錦連忙從熊貓頭包裹裏麵抽出一雙手套,戴上了後才切實的觸碰到刀身上。
她的這個行為,贏得了三日月宗近不小的好感。
刃身一寸寸的從鞘中拔出,雲錦看著刀身上的新月形花紋,頓時明白了為何手中的刀會有著三日月的名字。
隔著一層手套,雲錦的手緩緩拂過刀刃,帶起的動靜於三日月而言,猶如微風拂麵,有著說不出的舒坦。
見麵的第一個要求是莽撞了些,可看在你的手法如此輕柔的份上,一會兒靈力反噬時,我會稍微的控製著力道,不讓你那麼痛苦的。
他微微的點著頭,發間垂下的金色飾物跟著一起淺淺擺動,有著說不出的優雅。
“真好看。”
雲錦把一振刀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後,滿足的感歎了一聲,她屈起手指,稍微用了點力彈在了刃身的中部位置。
——“哢”。
“哢?”
“您、您做了什麼?”
尚在品茗的三日月宗近突然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道襲擊了自己的腰部位置,他倏的抬起頭去看自己的本體,在雲錦剛才彈動的位置上,有著一道細細的斷痕。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受到了驚嚇的孩子,臉都白了一個色號。
“我,我什麼也沒做啊!”
雲錦也慌了:“你怎麼這麼脆,難不成是骨質疏鬆嗎?!”
浦島虎徹在旁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的手裏捏的正是那張係在了紅繩上的小卡片。
長寬高重這些普通的數據不提,最為顯眼就是那串掛上了一堆九的價格欄。
“瞎了瞎了。”這個橙發的脅差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得腦子進了多少噸水才會把這麼貴的東西買回來。”
他不是第一次聽說賭石,是有人通過它一夜暴富,可惜這就和買彩票中到特等獎的概率一樣,在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傾家蕩產,賭上了一切卻一無所獲是標準結局。
浦島的第一任審神者就是一位極端厭惡此類投機取巧行為的人,他從不認為“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而是覺得,在賭博這件事上,隻有零和無數次的差距。
這也就帶得他麾下的付喪神們對此抱有同樣的厭惡心情。
一直到現在,浦島都會無意識的念出“拒絕黃、拒絕賭、拒絕黃賭毒”的口號,影響力大到這輩子都忘不了。
“哇,這錢都夠買個山頭了吧。”
加州清光瞥到了金額,心髒和大腦都受到了重擊。
對這塊石頭,以及購買了這石頭的審神者感興趣的付喪神並不少,他們借著把石頭往本丸裏麵挪的機會,與身邊的同事們交換起了情報。
“別的還不清楚,不過看來這次我們不用日日夜夜的跑遠征撈小判了。”
歌仙兼定鬆了一口氣,他並不排斥遠征的工作,更何況時政的日常任務裏麵也有和遠征有關的,他隻是單純的不想剛回到本丸,連口水都沒喝上就又被派遣出去。
還要忍受沒帶回小判後審神者那嫌棄的表情,比在戰場上了受了傷更為憋屈。
“問題不是這個。”
壓切長穀部站在不遠處,眉頭緊鎖:“我們這裏有人力氣大到,可以把這石頭舉起來同時躍過院牆嗎?”
這根本不是個疑問句,因為沒有任何一位刀劍男士能夠做到。
其實還是有的,那就是在自己的審神者小院裏呆著的雲錦。
但付喪神們目前還沒有認識到雲錦的真正實力,他們已經湊在了一起,商討著拆掉大門的後續處理。
“是誰拍著胸膛保證說一定能把石頭給搬進去的。”
一期一振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在突突的跳:“修繕大門的花費……不好意思,博多,可以麻煩你計算一下一共需要多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