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在明華郡主身邊隻有一個長臉高孤拐細眼睛的教養嬤嬤,她笑的甚至比明華郡主還快意,那是一種隱隱透著複仇快意的笑容。
明華郡主正瘋狂的紮著,忽然聽到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有一個聲音響起:“回稟郡主,懿坤宮的常嬤嬤來了!”
明華郡主麵色一僵,立刻將針丟到一旁,低聲道:“萬嬤嬤,快把滴翠拖下去藏起來。”她也知道常嬤嬤是皇後身邊頭一等有臉麵的嬤嬤,是萬萬不可以讓她發現自己用私刑的秘密。
萬嬤嬤低低應了一聲,立刻將癱在地上的滴翠扯起來拖走藏好,免得被常嬤嬤看出什麼端倪。說到底,明華郡主心裏也不是不知道害怕的。
萬嬤嬤飛快將滴翠藏好,然後將地上的痕跡打掃幹淨,看她那麻利的,顯然這種善後之事她是做熟了的。收拾停當之後,萬嬤嬤趕緊跟著明華郡主出去迎接常嬤嬤。
常嬤嬤一行人剛走進院門,就看到明華郡主微笑著站在門口,她身邊的萬嬤嬤已經快步迎了下來。笑的一張老臉皺的如同菊花一般,大聲招道:“常嬤嬤您來了,快請快請……”
常嬤嬤淡淡一笑,不疾不徐的說道:“皇後娘娘口喻……”
明華郡主和萬嬤嬤一愣,她們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片刻之後,明華郡主趕緊快步走下來,在常嬤嬤麵前跪下,強自鎮定的說道:“明華接旨。”
“皇後娘娘口喻,著收回明華郡主入宮腰牌,明日一早即刻出宮,無喻,不得入宮。”常嬤嬤麵無表情,用平靜的聲音的宣了皇後娘娘的口喻,聽到明華郡主耳中卻如驚雷一般,她騰的站了起來,衝著常嬤嬤尖聲大叫道:“為什麼?”
常嬤嬤麵色一沉,冷聲道:“放肆!皇後娘娘的口喻,郡主也敢質問!還不立刻接旨謝恩!”
萬嬤嬤忙上前一步對常嬤嬤陪笑道:“嬤嬤不要生氣,我們郡主隻是太震驚了,郡主正給皇後娘娘繡了一副額帕,就快做完了,郡主還打算今晚熬夜做出來,明兒一早請安之時獻給皇後娘娘呢。”
常嬤嬤淡淡道:“郡主有心了,不過這是娘娘的口喻,老奴隻是奉旨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知,還望郡主不要為難老奴,請將腰牌交給老奴,也好讓老奴回去複旨,明兒一早自有人來送郡主出宮。”
明華郡主衝到常嬤嬤麵前,尖聲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見皇後娘娘!”
常嬤嬤沉聲說道:“皇後娘娘已經安置,郡主請自重。”然後便向萬嬤嬤,沉沉說道:“萬嬤嬤,把腰牌取來,也好不打擾郡主休息。”
“不許去拿!”明華郡主大喝一聲,嚇的萬嬤嬤剛抬起的腳立刻放了下來。常嬤嬤見狀眉頭微皺,不悅的說道:“郡主請自重,千萬莫失了體麵。”
明華郡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囔道:“你們欺負我是沒爹的孩子,我要找皇帝伯伯……”
常嬤嬤並不理會明華郡主的哭鬧,隻是沉聲對身邊的小太監吩咐道:“去將郡主的腰牌收回來。”兩個小太監大聲應了,抬腳便向明華郡主的屋子走去。
萬嬤嬤一看這可不好,立刻上前說道:“嬤嬤別生氣,我這就去拿。”說罷,萬嬤嬤便飛快走回屋子,明華郡主居然也不再阻止萬嬤嬤了,畢竟那屋子裏還藏著不能讓常嬤嬤等人發現的,剛剛受過私刑的滴翠。明華郡主也知道那是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的。
萬嬤嬤很快拿著腰牌出來,在明華郡主極度不甘心的眼神下將之交給常嬤嬤,常嬤嬤收好腰牌立刻轉身離去,連一刻也不多留。
常嬤嬤走後,明華郡主立刻哭倒在萬嬤嬤的懷中,哭著叫道:“怎麼辦,怎麼辦……”
萬嬤嬤輕輕拍著懷中的明華郡主,眼睛裏閃過一抹快意之色,口中卻柔聲說道:“好郡主不哭,明兒出宮回府見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一定有辦法的。”
果然這句話極有用,明華郡主真的不哭了,恨恨咬牙說道:“對,娘親一定有辦法!”
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後宮中又發生了這樣一場小風波的莊煜和無忌此時正與無憂和三個孩子在一起盡享團聚之樂。無憂雖然嗔怪弟弟喝的象隻小醉貓,可心疼歡喜之情卻已經溢於言表,拉著無忌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過。這可讓莊煜心中沒少冒酸水,隻是沒法子說出來罷了。莊煜暗咬後槽牙,在心中反複想著等回了房,看他怎麼“收拾”無憂!
“咳咳……無憂,這時候也不早了,孩子們也該睡了,無忌今兒累的也不輕,讓他回去休息吧,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說話。”一顆心在老醋壇子裏浸了許久的莊煜實在是忍不住了,假意幹咳兩聲說了起來。
無憂還沒開口,無忌便先囔道:“姐夫我不累,我還有好多話要和姐姐說呢,你要累了就先去睡吧!”
莊煜的臉都要青了,卻也隻能幹幹的笑道:“無忌,你吃了那麼多酒,怎麼會不累,再說你姐姐忙活了一天,她必也累了。”
無忌哪裏能猜到莊煜那不可明言的小心思,還以為姐夫隻是單純的問累不累的問題,便歪頭看著無憂問道:“姐姐,你累了麼?”
無憂再明白莊煜的心思不過了,她飛快瞟了莊煜一眼,眼中有一抹戲謔的笑意,看的莊煜縱是麵皮再厚都有些不自在的微紅了臉,卻還在向無憂眨眼睛使眼色。
無憂心知肚明,卻促狹的故意對無忌笑著說道:“姐姐不累,看到你全須全影兒的回來了,姐姐比什麼都高興,這一高興啊,怎麼都不會累了。”
莊煜的臉立刻拉長了,看著無憂無忌相握的手,也越發的刺眼。他終於忍不住了,騰的站起來一把將無忌扯開,粗聲粗氣的說道:“你們不累我可累壞了,無忌,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回去安置吧。”說著,莊煜將無忌推出了房門,然後嘭的一聲將房門關了起來。
無憂和無忌都沒有想到莊煜竟然會來這麼一招,無憂羞惱的瞪了莊煜一眼,卻因為孩子們還在而什麼話都沒有說。被關在門外的無忌正要拍門,卻被自小服侍他的白虹攔了下來。
“小王爺,王爺也很久沒見王妃了,她們也有話兒要說啊,時候真的不早了,這都亥正一刻了,您也快回房休息吧,日子還長著呢,這會兒您跟王爺爭什麼。”白虹壓低聲音說了起來。
“啊……”無忌聞言抓了抓頭,他細想一想,好象自從與姐夫一起回府之後,姐姐還真是隻顧著他而忽略了姐夫,這樣好象真的不太好。無忌看了看緊閉房門,再扭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果然彎鉤一般的月牙兒都已經偏西了,時辰的確不早了,他便點點頭轉身走了。
莊煜聽到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別說,他真有點兒擔心無忌不管不顧的鬧起來。若無忌真的鬧起來,難道他這個做姐夫的還能不讓著小舅子?
莊煜重新開門命丫鬟們進來將三個已經渴睡的狂點頭的孩子抱走,然後立刻關上房門緊緊抱住無憂便瘋狂的親吻起來,無憂原本還想嗔怪莊煜幾句的,隻是很快便沉溺於莊煜極度熱情的擁吻之中,什麼都忘記說了。
是夜,芙蓉帳暖春宵苦短,莊煜與無憂幾乎一夜未眠……莊煜果然如他先前所想,狠狠的“收拾”了無憂整整一夜。
次日無忌起床之後走出臥室,見外頭的桌上已經擺上豐盛的早餐,他不由皺眉問道:“怎麼單獨擺飯?”在無忌看來,他是應該和姐姐一起吃的。
今兒服侍無忌的人是腦子最夠用的含光,他立刻回道:“回王爺,剛才春竹將早餐送來,小的就擺上了。”
無忌皺了皺眉頭,滿臉不高興的坐了下來,隨便捏起一隻四喜燕餃放入口中,隻咬了一口,無忌就越發不高興了,悶哼了一聲:“不是姐姐做的。”無忌自小吃著無憂親手做的飯菜長大,口中早就有了試金石,是不是無憂親手做的,他咬一口就能嚐的出來。
含光雖然心裏能猜出是怎麼回事,可是他哪裏敢說啊,隻能站在一旁低頭不語,可轉念一想,不說話也不行啊,不能讓王爺生氣。他便又開口說道:“王爺,小的私心以為,大姑奶奶為了迎接大姑爺和您回府,必定勞累極了,見到大姑爺和您,這心才算踏實下來,才能有心思多歇一會兒,您說是不?”
無忌想了想,才點點頭道:“說的有理,罷了,就吃這樣,再怎麼著也比軍中的東西好吃百倍,去,給本王盛碗粥,本王還真的餓了。”
含光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盛了滿滿一碗肉骨頭粥放到無忌的麵前。雖然這些飯菜並不是無憂親手做的,可也都是無忌平素最愛吃的菜色,所以無忌還是吃的很香甜。不大一會兒便風卷殘雲般的吃完了一餐早飯。
用罷早飯,含光生怕他家王爺又想去找大姑奶奶,便趕緊對無忌說道:“王爺,您要不要回府看看?大家可都眼巴巴盼著您呢。”
無忌想了想方才點頭道:“好,這就走。”主仆二人出了院子,從兩府間的夾道很快便回到了忠勇郡王府,迎接王爺回府,忠勇郡王府裏自有一番熱鬧,自不細表。
再說睿郡王府之中,已經日上三杆了,無憂才迷迷糊糊的醒來,她一睜開眼睛,便看到莊煜一臉貓兒才偷吃完大魚的魘足表情。無憂剛想動動身子,卻發覺身體象是被大石碾子碾過一般,從骨頭到肉甚至連皮膚都疼的不行。特別腰部,無憂覺得腰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完全不能動彈。
無憂隻能氣惱的狠狠瞪了莊煜一眼,正想開口嗔怪他,不想一張口卻覺得嗓子又幹又痛,聲音也沙啞的不行。
莊煜伸手從床頭的小幾案上拿過一隻粉青六曲小茶盞,伸臂將無憂攬到懷中,得意的笑道:“無憂,你昨兒叫的厲害,嗓子一定不舒服,快喝些荷花蜜潤一潤……”
莊煜這麼一說,昨夜那極度顛狂的情景立刻湧入無憂的腦海之中,無憂羞的更個身體都變成了最為誘人的嬌紅色,隻想立刻將自己埋在被子裏再不要見人了,真真是羞死她了!
而莊煜看到無憂還露在外麵的嬌紅頸項和一痕雪脯,眸色立刻變的極為深沉,眼神熾熱的幾乎要將無憂融化成一灘春水。無憂氣惱的叫了一句:“不許看……”便猛的將錦被扯起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連一絲兒縫都不留的。
就是扯被子的這一下,無憂牽動了身上極為酸疼的肌肉,不由悶悶的哼了一聲,這聲輕哼聽在莊煜的耳中,無異於衝鋒號角,他立刻賴皮賴臉的硬鑽入被中,又纏上了無憂。
無憂受驚不輕,趕緊往外推莊煜,邊推邊叫道:“別過來,我身上都疼死了……”
無憂的話分明是對莊煜最高的褒獎,他誌得意滿的將憂抱入懷中,大手按上無憂的後背,輕輕按揉起來……無憂剛覺得舒服一些,便又被大色狼莊煜給吃了。最後,這一整天無憂都沒能下床,連吃食都是丫鬟們送到房間裏,由莊煜喂昏昏沉沉的無憂吃下去的。事後,惱羞至極的無憂也用自己的手段狠狠“收拾”了莊煜,那甜蜜的“酷刑”對莊煜來說是享受還是受刑,可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反正在好長一段時間裏,睿郡王府的下人們總是能看到他們的王爺完全不在乎形象,象條纏人的巴兒狗似的纏著王妃。得虧睿郡王府的下人口風都極緊,這點子逸事才沒有傳的街知巷聞。
大軍還朝之後,隆興帝一直沒有提審以哈赤丹為首的俘虜們。隻是將他們嚴密的押起來,除了最可靠的心腹之外,再沒有什麼人能知道這關押之處。這一關,就過去了將近一個月。
太子見父皇遲遲不提審問俘虜以及謀反諸人之事,一日便問了起來:“父皇,不知何時提審一幹人犯?”
隆興帝笑笑道:“不急不急,等萬壽節過了再說。”
太子一愣,還有一個多月才到萬壽節,而且隆興帝已經發了明旨,於萬壽節禪位於太子莊耀。難道父皇想把這些人留給自己處置?
看到兒子錯愕的眼神,隆興帝笑了。他站起來鬆了鬆筋骨,走下來拍拍太子的肩膀笑道:“耀兒,隻加恩不立威是不夠的。”這話已經說的再明白不過了,太子立刻跪下說道:“謝父皇為兒臣這般費心謀劃!兒臣著實惶恐!”
隆興帝笑著說道:“看你,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這般孩子氣,盡說孩子話,快起來吧,去把折子批了,朕去園子裏走一走。”
太子忙道:“父皇,兒臣陪您。”
隆興帝擺擺手道:“不用。”然後又指著那兩個尺多高的折子笑著說道:“那些就夠你忙的了。快批吧,要不越積越多。”
太子恭送隆興帝走出禦書房,回頭看看那厚厚的折子堆,不免長長歎了口氣。其實若他有的選,他真不想當這個太子,也不想做皇帝,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可誰叫他是嫡長子,底下成器的兩個弟弟一文一武俱是俊傑,卻又都不諳帝王之術,他們隻能做輔國的良將良相。“唉,認命吧!”太子在心裏對自己說了一句,將上前拿了一疊折子回到自己的桌旁坐下,用心的批閱起來。
在萬壽節到來之前,無憂有兩件大事要操辦,第一就是操辦杏雲縣主程靈素的婚事。原本毅國公府想將婚期訂在去年年底的,可是不想連番遇上隆興帝伏龍山遇襲,柔然軍大舉入侵等事。莊煜和無忌都出征了,所以程靈素便悄悄寫信給魏玄,請他將婚期推遲到大軍凱旋之後。這樣她就能幫著無憂照看睿王府和忠勇郡王府兩座王府,多少能為無憂減輕一些負擔。同時也能讓無憂不必在這段時間裏再為她的親事操勞。
魏玄接信後立刻去向長輩提出等大軍還朝之後再舉行婚禮。雖然毅國公夫妻和魏玄的娘親都盼著早些把靈素迎娶回來,可她們都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立刻痛快的答應的魏玄的要求。
毅國公早年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他對戰局有自己的看法,便親自圈定了三個日子,命官媒去向程老太醫請期。萬壽節前的這個日子,就是毅國公選定的第二個日期。
程太醫拿到日子,自是要問問無憂靈素的意思。因那時無憂已經得了莊燭從軍中寫來的家信,知道若沒有意外,大軍能在四月之前班師,便建議選第二個日子。程靈素當然沒有別的話,羞喜的應了下來。她心裏也清楚,魏玄都十八了,自己年紀也已經不小,再不成親真的說不過去,她也得想想魏玄長輩們的感受。
定下婚期,無憂當然要去宮中回稟的,皇後想起無憂曾經進說過靈素家中的特殊情況,便頒下特旨命杏雲縣主從睿郡王府出閣。這麼做一來能給程靈素做臉提高她的身份,二來也是給程靈素那拎不清的娘親一個嚴重警告,讓她不敢在靈素出閣之時再鬧出什麼丟人敗興之事。
接到旨意之後,靈素的娘親賴氏縱然滿心不甘,卻也真的不敢鬧事,她其實知道公公與丈夫的底限在何處。若真鬧的狠了,等靈素大婚之後,她鐵定會被休回娘家。這是賴氏死活都不能承受的。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這一日,睿郡王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全福奶奶是由刑部尚書馬大人的大兒媳婦徐氏擔當,徐氏父母俱在兒女雙全,又是個極靈透之人,五品安人的身份也不低,由她做靈素的全福奶奶再合適不過了。
徐氏為靈素上了頭,口中的吉祥話兒一串一串的流出來,惹的圍觀之人沒口子的叫好,羞的靈素不必點胭脂便已經兩頰飛霞了。
靈素打扮停當之後,吉時也差不多要到了,此時前來迎親的魏玄闖過睿郡王府與忠勇郡王府兩府聯手設下的攔門三鬧,踏入了睿郡王府的大門。其實原本魏玄原本沒那麼容易闖過去的,是親自出馬護送九弟前來接親的毅國公世子對率眾攔門的無忌低低說了一句話,無忌便立刻手下留情放水了,要不然魏玄且別想輕輕鬆鬆的過關。後來莊煜笑問當時毅國公世子都說了什麼,可無忌卻漲紅著臉死咬著牙,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架勢,莊煜一看便什麼都明白了。
就在魏玄已經來到喜樓下之時,樓上突然暴出一聲悲切切的號淘大哭,“我的兒啊,我舍不得你呀……”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哭聲驚呆了。大燕有些地方是有哭喜的習俗,可京城裏並沒有。而且就算是哭喜,也沒有這麼大放悲聲的,聽那聲音哭的倒象是如喪考妣一般。這哪裏是送嫁,分明是觸黴頭來了。
在喜樓之上,放聲大哭的不是別人,正是靈素的親生母親賴氏。她用帕子捂著臉號哭不休,淚水都順著帕子滴了下來,不知道哭的有多麼傷心。瞧她那架勢哪裏是哭嫁,分明是在哭靈。
程府女眷們都在喜樓上送嫁,一見賴氏突然號哭,都驚呆了。因為賴氏這大半日都挺安份的,所以她們便也放鬆了警惕,哪裏能想到賴氏臨了臨了來了這麼一手,一時都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無憂見狀最先醒過神來,立刻斷喝道:“程五奶奶歡喜的糊塗了,還不快送她去休息!”
無憂一聲令下,赤焰和白虹兩個身上有功夫的丫鬟立刻上前在賴氏頸後以手刀用寸勁兒一劈,賴氏一聲哭叫沒出口便被劈暈了,赤焰白虹兩人一左一右架起賴氏將她拖到了廂房之中,兩個丫鬟的動作麻利極了,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賴氏便消失在眾人的眼前,讓還沒反應過來的程府諸位奶奶少奶奶姑奶奶們又驚了一回。
程靈素是蒙著蓋頭的,所以這一幕她看不見,可是能聽到,無憂怕她心裏難過,就在兩個丫鬟動手的時候便走到程靈素的旁邊,執起那雙纖纖素手輕聲說道:“靈素,妹夫來接你了,一定要和妹夫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什麼都別怕,這裏永遠是你的娘家,趕明兒生了大胖小子,可得常帶著走舅舅家。”
程靈素本也是聰慧之人,她就算是看不見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隻是還來不及傷心,便已經被無憂這番真心真意的話感動了。她抓住無憂的手,哽咽的說道:“姐姐,我記住了。”雖然程靈素已經正式拜莊煜為義兄,可對著無憂,她還是覺得叫姐姐更為親近。
程大奶奶這會兒才回神,忙也上前笑著說道:“靈素,看到你嫁的好,我們也都放心了,姑爺人品好,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以後的福氣大著呢,我們……”
程大奶奶對程靈素說不上多好,可也不壞,如今程靈素身份高嫁的好,她自然要捧著程靈素,日後說不得還有多少事要求這位姑奶奶呢。所以自然要撿好聽的說。
程大奶奶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樓下傳來震天的鼓樂之聲遮住了。原來魏玄聽到樓上動靜不對,便知道是他那讓不著四六的丈母娘鬧騰上了,於是立刻命人奏起喜樂,將迎親的聲勢造起來,也好蓋住樓上那不和諧的聲音。
在鼓樂聲中,緊閉著的房門打開了,莊煜立刻來到門前,朗聲笑道:“妹妹,大哥送你出閣。”說完,莊煜便背過身去,還刻意蹲低些方便程靈素伏下身子。
莊煜此舉讓來迎親的人都驚呆了,莊煜以皇子王爺之尊,親自背杏雲縣主,這得是多大的臉麵榮耀啊。要知道等皇上禪位之後,睿郡王妥妥的要被升為睿親王,那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尊榮啊!
程靈素事先並不知道義兄要背自己,她雖然隻有一個不成器的親弟弟,可堂兄還是有幾個的,原本她以為背自己出閣的會是堂兄,萬萬想不到義兄會如此紆尊降貴的給自己做臉麵。
“大哥,姐姐……”程靈素哽咽的叫了一聲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無憂親自扶著程靈素,笑著說道:“好妹妹,這是我們心意,快動身吧,可不能誤了吉時。”
程靈素輕輕點頭,無憂放開手,喜娘立刻上前接手,扶著程靈素穩穩的向外走去。
莊煜背起程靈素,輕輕鬆鬆的往外走去,邊走,莊煜邊笑著囑咐,“靈素,嫁過去好好過日子,若是魏玄那小子敢欺負你,隻管來告訴大哥,大哥一定幫你出氣。”
一旁的魏玄聽了這話,真真是哭笑不得,他哪裏能不知道幹大舅爺的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分明給個下馬威警告自己。天地良心,他好不容易才娶上個媳婦,捧在手心裏疼都疼不夠,哪能舍得欺負她呢。
莊煜將靈素送上喜轎,喜娘正要上前為程靈素換上由迎親奶奶帶來的繡鞋,卻被魏玄阻止了。他從迎親奶奶手中接過繡鞋,來到轎前蹲下身子,親自為程靈素除下腳上鞋子,換上了自家帶來的喜鞋,這是京城習俗,講的是不沾娘家土的意頭。
魏玄此舉又讓所有的人吃了一驚,隻有在男方極度重視女方的情況下,新郎才會親自為女方換喜鞋。
莊煜和無忌看到這種情形,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魏玄有此舉動,等於所有人麵前許下對程靈素不離不棄的承諾,日後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情況,程靈素這魏夫人的身份是再不會被動搖了。
莊煜大手一揮,痛快的說道:“起轎!”
在鼓樂大作之中,魏玄終於迎娶了他的新娘,走上了他幸福的生活。
接親隊伍走遠了,程大奶奶端了一盆水走到無憂身邊,陪笑說道:“王妃,該潑水了。”
無憂看了程大奶奶一眼,淺笑說道:“靈素不是潑出門的水,她永遠是我們家的人。”說罷,無憂便轉身走了回去。
程在奶奶臉上一陣發燙,端著一盆水不潑不是潑也不是,真真尷尬的緊。她心裏也委屈,這都是老例兒,她也沒做錯什麼。怎麼王妃突然就甩臉子呢。原本瞧著這位睿王妃總是笑微微的,還以為她是個極好說話的人呢,程大奶奶還動起了小心思。不想這睿王妃轉眼間怎麼就變臉了。
“娘,快把盆放回去吧,姐姐已經出閣了,咱們也該回家了。”一個容貌清秀,神情怯怯的姑娘輕輕拉了拉程大奶奶的衣裳,低低說了一句。
程大奶奶皺眉看了女兒一眼,悶悶的端著盆走了回去,心中憤憤想道:不潑就不潑,幹她什麼事。
賴氏突然鬧騰之事很快傳到了靈素之爺程誌方的耳中,他羞的都沒臉見人了。立刻找到父親程老太醫,要帶著兒子程靈樞出京遠遊避羞。
程老太醫也知道發生了什麼,緩緩點頭無奈的說道:“等靈素回門之後再出去吧。回頭就將你媳婦送到城外水淨庵,讓她好生靜靜心。”
三日之後,滿臉嬌羞的程靈素由丈夫魏玄陪伴回門,回的自然還是睿郡王府。看到魏玄不錯眼珠子的盯著程靈素,而程靈素也時不時給丈夫一抹嬌羞滿足的笑意,所有人都徹底放心了。特別是程老太醫,看著小孫女兒心情異常的激動,他用盡了心思,總算是給小孫女兒謀劃到了一生的幸福安樂。
辦完了程靈素的婚事,無憂卻沒有輕鬆下來。因為接下來她就得為弟弟操持文定之禮了。之前雖然已經交換了信物,到底不是正式的文定之禮,無憂不想讓弟弟的人生再有任何一絲絲遺憾,同時也為了表明對未來弟妹魏紫的重視,所以這場文定之禮,無憂一定要辦的極為隆重體麵。
莊煜這些日子幾乎都見不到他媳婦的麵了。幾乎每一日無憂都在為準備聘禮而忙碌著。人家聘媳婦用的是衣料首飾金銀糕餅等物,而無憂準備的則是鋪子宅子莊子,一個五十頃的小莊子,一座位於外皇城的五進宅院,四家位於西市最繁華路段的鋪子,分別經營著綢緞布匹金銀首飾糕餅點心珍玩字畫,不能說日進鬥金也算得上日進鬥銀了。
下定那日,京城百姓見王府下定也隻是按規矩抬了三十六抬,而且每抬也不是特別的沉,不免有些議論。畢竟忠勇郡王府人口不多,而季王爺立下戰功之後,皇家的賞賜可是流水般的湧入王府的。
但是當百姓們聽說頭四抬聘禮分別是由帝後,太子太子妃,大公主大駙馬和睿郡王夫妻送的,而其後六抬分別放的是六張地契房契之後便徹底驚呆了,這份聘禮得是多大的體麵多麼的厚重。立刻轉而驚歎這毅國公府得有多大的福氣能嫁的如此之好。似這等的風光體麵,可以說連公主都蓋過去了。
毅國公府眾人看到極為豐厚的聘禮,心中都很滿意,這可不是他們愛財,而是象他們這樣的人家要的就是臉麵,聘禮越豐厚,那就代表婆家越重視自家的女兒。可著毅國公府也就魏紫這一位千金小姐,毅國公府當然覺得她無論怎麼被重視都是理所當然的。
毅國公笑的見眉不見眼,站在院中大手一揮豪氣的說道:“送回一半,其他全給阿紫做嫁妝,立刻派人再去買好木頭,重新打箱子,打七十二抬,都要特別加寬加深加大,再派人去各地采辦,憑是什麼樣的奇珍異寶,隻要是不逾製,全都買給來給阿紫做嫁妝。”
毅國公府隻有魏紫這個一個女兒,自然人人把她捧在手心裏,而且魏紫嫁的好,對毅國公府的好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毅國公一聲令下,全府的人都行動起來,特別是魏紫的九個哥哥們,那才叫卯足了勁兒比著拚著給妹妹添嫁妝。反正離大婚的日子還早,他們有的是時間準備。
毅國公府送回一半的聘禮,兩府吃了文定酒,這才算辦完了無忌的文定之禮。無憂的心事落了地,這才有時間去關注做了好一陣子怨夫的莊煜。
“嗯……什麼東西這麼香?”正躺在羅漢榻上悶悶不樂的莊煜忽然聞到一股子奇異的香氣,勾的他腹內饞蟲大作,莊煜立刻跳了起來向外走去。
他剛走了兩步,就見無憂親自端著一隻大大的烏銅走金托盤,笑盈盈的走了進來。看的莊煜心頭突突直跳,他的小妻子的笑容實在是太甜了,甜的都讓他感受到莫名的“危險”。
莊煜明明見到無憂極為高興,卻拉長臉還擺著架子淡淡道:“今兒有時間了?”無憂一聽這話酸的都能倒牙,不由莞爾笑道:“可不是麼,總算是忙完了。五哥,你今天早上用的不多,這會兒不餓麼?我剛才去做了些吃的,你要不要用一些?”
莊煜其實就算是不餓,聞到那誘人的香氣也已經是食指大動了,可他偏要端著,將雙手往身後一背,頭一仰看著房梁,擺出一副大爺做派粗聲道:“還不餓。”
無憂難得見莊煜這樣鬧別扭的神態,不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莊煜到底沒忍住低頭看了一眼。無憂便嬌嗔道:“哎呀,這盤子怎麼這麼重,壓的我手都軟了,也沒人來幫幫我……”說著無憂假意歪了歪身子,仿佛真的要端不住那隻烏銅走金大托盤一般。
莊煜一聽無憂這般嬌嗔動人的語調,立刻將鬧別扭的心思全都丟到九宵雲外,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接過托盤放到桌上,然後抱著無憂扶著她的手臂,緊張的說道:“這麼重的東西怎麼也不讓下人拿,你能有多大的勁兒,手壓酸了吧,我給你揉揉……”
無憂就勢靠在莊煜身邊,用纖柔的手指在莊煜手臂上輕輕劃著圈兒,軟軟的嬌嗔道:“五哥,人家還以為你再不理人家了呢。”如此天氣已經熱了,無憂身上穿了一襲緋色交領軟羅春裳,外麵罩了淺緋色皺紗,所以她一挨著莊煜,那嬌柔的豐盈便讓莊煜熱血直往腦門衝,眼神都直了。
莊煜本就被無憂素了好些日子,哪裏還受的了無憂這般直接挑逗,他忽的將無憂打橫抱起,磨著牙叫道:“你就是我的克星!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無憂趕緊伸手環住莊煜的脖頸,驚呼道:“五哥你……”下半截話沒有說話,無憂的雙唇便被莊煜狠狠壓上了……
一個是餓了許久的色狼,一個是有心補償的可人兒,金風玉露一相逢,自是勝人間無數。芙蓉帳中嬌喘低吼連連,連窗外天邊的雲彩都為之羞紅了臉,映紅了半邊天空。
雲收雨散之後,無憶慵懶的躺在莊煜的懷中,莊煜捉著無憂那並不很安份的小手,猶帶抱怨的說道:“無憂,你可不能再這麼久不理我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無憂啞然失笑,抬眸看著莊煜,很認真的說道:“五哥,你我夫妻一體,你就是我,我怎麼會自己不要自己了呢。”
無憂這句話說的極為簡單,卻也極為深切的刻在莊煜的心上。他握著無憂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字說道:“我心你心,永不相離。”
夫妻正繾綣著,忽然聽到門被拍的啪啪做響,然後便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娘……娘……”莊煜一時聽不出來這是那個孩子在叫,可無憂卻分辯的極為清楚,她沒奈何的坐了起來,推莊煜道:“五哥,快起來,是旭兒。”
“旭兒?他怎麼會過來?”莊煜立刻皺起眉頭憤憤的說了起來。這叫什麼事兒,他好不容易和媳婦兒親熱親熱,臭小子就來攪局了。
無憂笑著說道:“旭兒跑的快著呢,就算是不錯眼珠子的看著,他都能神出鬼沒的溜出來。曦兒和寶兒可比不了他。哦,原來這會子已經到了講故事的時間了,怪不得旭兒不見我就急著找來了。”無憂看了百寶閣上的琺琅彩自行船大座鍾一眼,便笑著解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