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3 / 3)

當夜,廝殺聲不斷,錦好也不睡,隻端坐在大堂,身邊就顧嬤嬤守著,影八被錦好趕出去幫忙,翠兒和離兒也出去幫著廚房燒滾油,好潑那些攻門的流寇。

眾人瞧著有了身孕的侯夫人,居然穩坐釣魚台,這氣勢都不由得猛烈了三分。

饒是如此,大管事的臉色也越加難看,外麵的那些人是鐵了心要攻破威遠侯府的大門。

三更時分,饒是錦好再有心,這體力也跟不上,她有了身子,更是嗜睡,能支持到此時,已然到了極限。

大管事瞧著錦好那疲憊的神色,勸道:“夫人,您還是先回房休息片刻,若是因此傷了身子,豈不是得不償失,這府裏的護衛,都是侯爺的親信,隻要有一口氣在,都會守著大門的。”

錦好也看出來了,府裏的護衛明白著都是身手矯健,殺氣犀利,顯然是從刀山血海之中曆練出來的。

“也好,我先回去躺一會。”她這身體實在支撐不了,再逞強就是給別人添麻煩了。

倒是到處都是用人之際,錦好也沒讓大管事派人送,隻是讓顧嬤嬤扶著她回了院子。

顧嬤嬤幫錦好脫鞋,伺候她上榻,正準備倒杯熱茶,給錦好壓壓驚,卻突然後腦勺被人突然重重的擊了一下,眼前一黑,頓時人事不省,倒在了地上。

錦好聽到異動,臉色一變,正準備赤腳衝出來,卻在站起來的時候,眼前一黑,脖子被人重重一擊,雙腿一軟,神誌漸漸迷離,失去最後的意識前,她不由得悲哀的想到: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隻顧著防著外人,怎麼就忘了家賊難防的道理,那襲擊她的人,居然是寡居的葉珊珊。

更沒有想到的是,葉珊珊居然會武,即使花拳繡腿,但是對付她和顧嬤嬤二人,已經足夠。

天色漸明,外麵流寇似是攻擊無力,漸漸退下,經過一夜的奮戰,總算是護得府中上下周全。

影八脫了身,立刻就回錦好的院子,進門卻見顧嬤嬤倒在地上,心下大驚,忙衝進內室,卻不見錦好的身影。

頓時,威遠侯府炸開了鍋,眾人四處尋找,卻哪裏還能找得到錦好的影蹤?

翠兒和離兒更是滿麵淚水,急得差點暈死過去,就是素來沉靜的影八,此時也是臉色發白,後悔不已……她怎麼就忘了自個兒本分,侯爺吩咐她片刻不離夫人身邊,她卻大意,以為府中無恙,聽從夫人的吩咐殺敵。

侯爺將命交到她的手上,她卻……

這讓她還有何麵目見侯爺?

外麵找得天翻地覆的時候,錦好還在葉珊珊的院子裏,隻是手腳都被綁得嚴嚴實實,嘴裏也被塞了塊布匹。

“弟妹醒了?”一旁傳來葉珊珊的聲音。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錦好用眼神傳達了她的狐疑。

“二皇子知曉妹妹是侯爺心頭肉,故而想請妹妹前去做客,奈何妹妹實在難請,這才讓嫂子我動手。”葉珊珊說著笑了起來:“都說侯爺寵你入骨,愛你勝過性命,不知道若是讓他用自個兒一世的名聲,換你周全,侯爺還願意不願意?”

果真是二皇子和賢妃!

錦好目光清冷,透著幾分陰寒,深深的看了葉珊珊一眼,就閉上了眼睛,波瀾不興,仿佛對葉珊珊的話,沒有任何的興致。

那深深的一眼,葉珊珊隻覺得心裏攸地一涼,瞬時寒意浸透全身,她剛剛看自個兒的眼光,就如同自個兒是個沒有生命的屍體一般。

她憑什麼這麼淡定,是不是以為她的男人一定會救她脫困。

同樣是女人,為何她就要嫁一個廢物,到最後還要落得守寡的地步。

而,這個女人,即使被綁在這裏,卻是一份淡然平靜的模樣,她所依仗的不就是他的男人待她如珠如寶嗎?

葉珊珊嫉妒的快要發狂,上前,蹲下身子,給了錦好一個耳光。

“你拽什麼拽?”她的笑聲充滿了惡意:“你以為姓了朱,就能改變你莫家低賤的血統嗎?我倒要看看,我將你交給二皇子之後,還會不會這般囂張?”

她忽然壓低嗓音,在錦好的耳邊道:“你是不是在等著你的表哥來救你?我忘了告訴你,隻怕你的表哥永遠不會回來了,知道為什麼嗎?”

她的聲音充滿了一種扭曲的快感,錦好睜開眼睛,目光冷靜,冰寒,如同在千年寒潭浸潤過一般。

她就知道,隻要提起金翰林,就會勾起錦好的注意。

葉珊珊十分喜歡錦好的動容,她的語氣越發的得意:“這要感謝你莫家的二小姐莫錦冉,那宣王舊部的名冊可是她帶著二皇子的人,去莫家的密室找到的,說起你那前死鬼祖父和父親,也算是個人物,居然敢將名冊修改,再呈給皇上。不過,也多虧了他們的膽大,才給了二皇子如此可乘之機,將那剩下的宣王舊部收為己用,現在有宣王舊部,和二皇子裏應外合,你那好表哥就等死吧。”

她的語氣忽然一變,濃密彎翹的睫毛又是忽閃忽閃地眨巴著,雖然俏皮,卻顯得幾分邪惡:“知道莫錦冉為何心甘情願的帶著二皇子的人去莫家尋找名冊嗎?”

錦好心頭一突,預感到那個答案不會太讓人喜歡。

葉珊珊忽然掩唇笑了起來:“別看莫錦冉那小身板柔弱,可卻是經得起摧殘的,三十個大漢,輪流伺候了一遍,卻還能熬過來,記得當時,她還是第一次伺候男人。”

她笑的越發得意,抿著唇在對著錦好的粉嫩的臉蛋吹了口氣:“聽說你有孕了,想來孕婦的滋味,那些男人一定很喜歡,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莫錦冉那運氣,能熬過來。”

一直困擾著錦好的兩個問題,現在豁然解開,當年她就奇怪,山穀鎮那樣偏遠的小鎮,怎麼忽然間出現那麼多的大人物,葉家那樣的世家,怎麼會願意與莫家聯姻,原來為的都是哪個所謂的宣王舊部的名冊。

而另一個就是當日莫錦冉怪異的行為,今日也算是找到答案。

這樣的答案,她覺得一點不覺得奇怪,依照二皇子對付許諾西的手段,這樣殘忍的逼迫,也不是做不出來。

隻是對葉珊珊是逼迫,她實在提不起興趣,實在沒有可操作性,二皇子與她交過手,自然知曉她是什麼樣的性子,若是逼急了,她這性子完全是一頭撞死,或者是咬舌而死,剛烈的讓他絕對的束手無策。

還想靠她拿捏金翰林,若是她死了,以金翰林的手段,那是天涯海角都要追殺上去,犯不著樹立這麼一個不死不休的敵人。

隻要二皇子腦子還沒變成豬腦子,這種虧本的事情,就不會做。

顯然,她的平靜沉穩,再次激怒了葉珊珊,狠狠地一下子,再次讓她陷入昏迷之中。

錦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個兒躺在一間十分雅致的房間,不但雅致,而且奢華,看的出來,這房間的主人,是個十分有生活品味的人。

牆上的字畫,多寶格上的裝飾,甚至包括幾案上,那兩支桃花,不管是房間的色彩搭配上,還是布置上,都顯得恰到好處,看著讓人賞心悅目。

錦好起身,綁著手腳的繩子,已經不知所蹤,她撩開被子,緩緩的下床,動了幾下自個兒有些疼痛的脖子,誰知道目光掠過自個兒身上的穿著時,忽然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白色的中衣,襟口處繡著粉色的桃花,袖口處,繡著吐蕊的雨後清荷。

錦好渾身僵硬的扯開中衣的衣帶,瞧向中衣內的裏衣,更是麵色難看,粉色的綢緞,赫然是國色天香,牡丹獨秀。

這下子,她的神誌都嚇得僵硬了起來,幾乎汗毛倒立。

又將目光,將房間都布置都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是心驚,越看這雙腿就越發的軟,幾乎站立不穩。

怎麼可能?難怪她剛剛乍看一眼,覺得這房間讓人賞心悅目,原來所有的擺設,所有的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而來。

怎麼可能?

這個地方,她絕對,絕對沒有來過。

是誰,是誰布置了這一切?

對她如此的了解,對她的喜好,對她生活習慣,如此了解。

這個人應該不是二皇子?那就一定是將她從葉珊珊手中救出來的人。

這人不將她送回威遠侯府,卻帶到這裏來,到底存了什麼居心?

她茫然的走了出去,簾子剛剛撩開,就發現一位臉蛋圓圓,顯得很是可愛的少女,端著清新燦爛的笑容,迎上前來。

“夫人,您醒了,睡的怎麼樣?是先去院子裏走一圈,還是先用些點心?”

錦好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再次湧上了心頭,不管是院子走一圈,還是先用點心,都是她起床後的習慣。

這操縱一切的背後主子,實在太讓人覺得可怕了。

她也不想兜圈子,反而直白說道:“我既不想走一圈,也不想用點心,我隻想見你們的主人。”

誰知道那圓臉的少女聽了錦好這話後,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捂著唇笑道:“夫人,你還在生爺的氣啊,您和爺向來最是恩愛,此次不過是夫人有了身子,卻還貪涼,爺擔心寒氣傷了夫人的身子,就收了兩塊冰起來,夫人就這麼不依不饒,鬧了這麼多天了,還不肯原諒爺。”

那圓臉的丫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夫人,您聽奴婢一句勸,雖說爺寵著夫人,如珠如寶的,可是您總要給爺一個台階下吧,再說了這事情,說到底,也是爺心疼您的身子,您也不能老揪著不放。”

錦好就跟聽著天方夜譚一般,指著自個兒的鼻子道:“我是你們爺的夫人?”

真是活見鬼了,不過是睡了一覺,這醒來,就成了人家丫頭嘴裏爺的夫人了,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什麼貪涼,什麼收了兩塊冰,還真為難這背後的主子,這故事實在編的太合情合理了,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個兒沒失憶,知道自個兒是誰,否則連她自個兒都要信了。

那圓臉的丫頭,聽了錦好的問話,重重的點頭。

錦好又是一愣,半響之後,才緩緩的開口:“你家爺此刻是不是還在外麵等著你回話,看看我有沒有消氣,是不是?”

那圓臉的丫頭,十分高興的點頭,問:“那夫人可曾消氣?可曾原諒了爺?”

錦好似笑非笑:“是不是我若是消氣,原諒了他?他就會進來見我?”

“那是當然。爺和夫人的感情一向很好,爺若是知曉夫人已經消氣,原諒了他,定然會高興的進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錦好長歎了一聲,知道這時候否認,吵鬧都無濟於事,還不如靜心處理好此事。

“你先讓人伺候我梳洗,然後出去告訴你們的爺,我已經不生氣了。”

那圓臉的丫頭高高興興的應了下來,雙手輕輕一拍,門外立刻湧進來一群丫頭婆子,雖然是下人,可是動作規範,舉止優雅,錦好越看,這心越是往下沉。

這般整齊劃一的動作,這般氣度,絕不是尋常人家,倒像是……像是……宮中出來的……

梳洗一番之後,圓臉的丫頭,又引著她到梳妝台前,打開其中的一個奩盒,錦好臉色又是一變,其中的珠寶首飾,居然和她梳妝台上的一個奩盒一模一樣。

再拉開衣服的櫃子,錦好更是吃驚不已,所有的衣衫,居然也和她衣櫃中的衣衫一模一樣,隻是新舊之分。

錦好覺得頭痛了,她這是遇上了什麼樣的人?

她隨手指了一套衣裳,丫頭婆子們小心翼翼的伺候錦好穿上。

正在這時候,門上的水晶簾子被撩了起來,一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笑臉從簾子後麵露了出來,手中的扇子輕搖,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瞧著錦好錯愕的樣子,壞笑著而來,很是親密自然的走到錦好的身邊,親親熱熱的叫了聲:“謝天謝地,夫人,你終於不生氣了。”

錦好錯愕的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壞笑的男人。

“怎麼是你?”

打破她的腦袋,她也沒有想到這一切背後的操縱者,會是八皇子謝明覃。

不過瞧他這姿態悠閑的模樣,想必和二皇子的那場爭奪戰,他是大獲全勝,所以才會有這閑情和她在這裏演戲。

錦好對眼前的情景有些無力,伸出手指,對著眼前的人,無奈道:“殿下,您這是做什麼?就是演戲,也不能演的太過,名分上,您還該叫我一聲表弟妹呢。也不怕傳出去,惹人笑話。”

那人先是見她神色震驚,倒是有幾分無措,現在見她開口說話,卻又瀟灑無比:“夫人,原來你還沒消氣。”

他認認真真的給錦好作了個揖,誠懇無比的對著錦好認錯:“夫人,你就別故意說這些話氣我了,都是為夫的錯,你打我罵我,我都認了,就是莫要再說如此難聽的話,傷我的心了。”臉上居然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錦好氣得幾乎要抓狂,恨不得扯光了自個兒的頭發,再扯光眼前男子的頭發,看看到底是她玄幻了世界,還是世界玄幻了她。

“我不是你夫人!”錦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萬般認真的說道:“殿下,若是之前我有什麼對不起您的地方,您就大人大量,忘了吧!”

她睜著一雙清泉般的眼睛,如水般清澈:“殿下的救命之恩,錦好銘記在心。錦好知道殿下一向最愛玩笑,此次就到此為止,好不好?”

她的言辭懇切,甚至帶著一絲乞求,可是對方卻顯然沒看在眼裏,依舊柔聲細語的說道:“好了,別鬧了,都是我的錯。”一副寵溺的模樣。

錦好這次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人瞧著她這般頹廢的模樣,居然一副心疼的模樣:“別氣了,氣壞了身子,為夫可就心疼了,你若是還是不肯消氣,就打我幾下吧,氣壞了咱們的孩子,難過的可是你自個兒?”

孩子?

錦好回過神來?怎麼將孩子忘了?

“我肚子餓了!”錦好也不糾纏自個兒身份了,她昏睡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這些人喂沒喂她吃飯,餓了誰,都不能餓了肚子裏的孩子。

再說了,就是逃跑,也要存點力氣,不是嗎?

錦好自我安慰,怎麼著落在八皇子的手上,都比落在二皇子的手上來的好。

“啊?”

謝明覃的臉上閃過錯愕,隨即一絲掩飾不住的笑意從唇邊漸漸的散開,忙吩咐一片的丫頭婆子準備飯菜。

很快,飯菜就準備好了,同樣是錦好最愛的家常小菜,什麼香菇燉雞子,酸甜黃瓜,香酥排骨……

錦好拿著筷子的手,又抖了一下,垂著腦袋,乖乖的吃飯,那人夾了快排骨放在她的碗裏,揚眉輕笑道:“多吃點肉,你現在雙身子,要多補補。”

錦好的眉心又抖了一下,若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對麵這個男人的,她都要懷疑了。

這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錦好張了張口,卻到底沒問出來,或許心中對那答案,隱隱有數,怕問出來之後,無法承受。

果然女人其實都是心軟的,隻要他肯下足了功夫,這日子久了,就能知曉他的真心。

這樣想著,越發的小意溫柔,隻恨不得將錦好捧在手心。

不過雖然對麵坐著一個讓錦好坐立不安的人,不過她是真的餓了,即使十分的不自在,卻還是控製不住的用了兩碗米飯,吃了不少菜。

偶爾抬眉看向對麵這位奇怪的人,發現他用的很少,動作斯文優雅,目光中好似有著一股子溫和的笑意。

用好了飯,錦好就去院子裏消食,謝明覃乖乖的陪在一旁,瞧著那一襲淡粉色的碎花儒裙的女子,在石榴樹下,花影重重,一切如真似幻,美的就跟在夢中一樣。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那種感覺,佳人如玉,風華絕代,漫步在樹下,一世靜好。

有清鳳幽幽吹過,吹得石榴花瓣落在她烏黑的青絲上,隨即又被清鳳吹落,四周靜謐如水,奔騰的仿佛能聽見花朵跌落的聲音。

他得到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這個他一直渴望的女子,又近在咫尺。

這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被填滿了。

錦好揮手讓下人退下,自個兒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謝明覃亦不客氣的坐在她的對麵,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錦好舔了舔唇:“殿下,我想知道這個玩笑,您想開到什麼時候?我什麼時候能回去?三天?還是十天?”

聽她如此說話,謝明覃細長的鳳眼,微微的眯了起來,帶著一種刀鋒般的銳利,他輕笑著,搖著手指,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夫人,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為夫都說了,要打要鬧隨便你,你怎麼還不依不饒。什麼三天,十天的,咱們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

錦好聽得一怔,豁然心驚:“你瘋了!”她是看出他眼中的認真,他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將自個兒藏在這裏一輩子。

“我瘋了?”謝明覃大笑了起來,嗤笑道:“可不就是瘋了,你瞧瞧這裏,這些下人,都是我半年前開始訓練的,而這房子,我卻是在三年前就著手蓋了。”

他目光死死的盯著錦好:“我也覺得我是真的瘋了,這輩子,我從未想過自個兒會做出這種瘋狂事情來,在我年幼時,就立誌要做個千古明君,可是你看,連奪人妻的事情,我都能做出來。”

他冷笑:“看到這些,聽到這些,你還能認為我隻是開玩笑嗎?”

他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叫著,死死地拉著錦好的手,眼睛裏仿佛有一把火轟地竄上來,灼得她五髒六腑火辣辣地疼。

這樣狂躁的謝明覃,讓錦好生出一份懼怕來。

卻還是咬著牙道:“你也知道我是人妻,你這樣做,對得起在外平亂的臣子嗎?”

謝明覃冷笑道:“一個連自個兒妻子都護不了的男人,我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可是從二哥的手上將你救回來的。若不是我,你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誰知道?”

“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廢了手中幾員大將,搭上三百三十六名暗衛的性命,救下你,這份恩情夠重吧!我費了如此心思,若是還不能讓你動心,你說我會是什麼心情?我拿心,卻換不回你的心,你說我會怎麼做?這樣的事情,換做你,或是任何人,都怕不會歡喜吧。”

錦好臉上的血色因為謝明覃的話,一點一點褪去。

謝明覃拉起錦好的手,那指尖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不由得讓他身上的戾氣一弱,緩和了語氣,說道:“錦好,你我相識不是一朝一夕,我的性子你也知道,絕不是心血來潮,貪花好色之人。”

將她的柔荑放在他的心口,像是這樣,就能讓對方感到溫暖,知曉他的心意一樣。

“錦好……”他的語氣慎重,一字一字的吐出:“我……愛……你!”

錦好一直極力避免揭開的二人之間的那層娟紗,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直接的撕開,讓錦好有種無路可退的感覺,幾乎不敢直視眼前的人。

這種無法回應的情感,最是讓人無法承受。

感情的債,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錦好,請你信我。”謝明覃的聲音溫柔,卻斬釘截鐵:“隻要你願意,我就全心全意守著你,護你一生平安,許你一世榮華,絕無半點虛言。你不用擔心世間的罵名,我已經登上那個位置,隻要我願意,就能幫你換個身份,你喜愛清靜,這裏就做你的寢宮,沒有世間的紛擾。就是你肚子裏的孩子,我也會視如己出,許他一世平安,你說……這樣可好?”

這麼一番話,可謂是威逼利誘,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了……

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子,都想到了,可謂用心良苦。

錦好不能說沒有半點的感動,可是她的生命,她的心靈,早就被一個男人填的滿滿,再分不出半點給別人了。

謝明覃還試著打動她,動人的誓言渀若蛛網,鋪天蓋地的想要將錦好這隻小蟲子兜裹起來,“錦好,隻要你不負我,我願為你負盡天下人……”

為她負盡天下人?

這樣的罪名她可擔當不起,若是到時候背上一個紅顏禍水,豈不是冤枉的很。

他這樣說,置朱丹鳳等人於何地,她們可都是他同床共枕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錦好感動過後,卻生出了無邊的怒意,為朱丹鳳等人感到悲涼……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最好。

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她開口道:“殿下,不,皇上,我謝謝您的厚愛,隻是你這份為我負盡天下人的真情,我可承受不起。”

“皇家的後宮,對我來說,不過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充滿的算計,血腥,皇上,您覺得這樣的地方對我有吸引力嗎?還有,皇上,您將我藏在這裏一輩子,是真的因為我喜愛清靜,還是我這身份,無法出現在後宮,想來太後,太皇太後,都不會喜歡我吧?”

她說到這裏,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帶著點疲憊:“皇上,就算我求你了,放了我吧,你就是真的禁錮我一生,我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和你過日子,我的心早就給了另一個人,女人的心很小,給了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你已經登上那個至高的位置,什麼樣的女兒沒有,何必強留一個不甘不願的女人在身邊,更何況還是一個充滿了風險的女人……你想一想,若是有一天,我的身份曝光,你將如何麵對群臣,麵對世人……麵對您的祖母和母親……還有我的父母……”

謝明覃微微一笑,不為所動:“隻要你肯留在我身份,天下的罵名,我自然不懼。”

錦好努力壓住心頭的怒氣,強迫自己鎮定,試著和眼前的男子講道理:“隻是皇上忘了,我一直是個自私的女人,我的丈夫,隻能有我一個女人,皇上,您覺得您能做到嗎?”

謝明覃做沉思狀,想了片刻,然後盯著錦好的眼睛道:“若是你堅持,我也隻能如此了。若是你連兩位側妃都容不下,我回去後,就尋著借口將她們打發了。”

錦好驚的跳了起來:“你敢?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她們可是為你生兒育女的女人,你怎麼能?”

“好好好,你別急,為夫不敢,為夫不敢行了吧!”

錦好忍不住發飆:“你別為夫,為夫的,哪個是你的妻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你幹嘛好端端的將我禁錮在這裏。你救我性命,我感激你,可是你也不能就此讓我賠上一生吧!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情,我又不喜歡你……你怎麼能……”

說到最後,錦好再也控製不住自個兒去情緒,眼淚嘩嘩的流下,抽噎道:“皇上,你是要做千年明君的人,怎麼能做出奪臣妻子的事情,那是要遺臭萬年的。你還是將我送回去吧,我發誓,絕不會將此事透露出去,就說二皇子的人劫持了我,是皇上巧遇上,救下了我,好不好?”

謝明覃的臉色深沉,鐵青,顯然沒有想到,自個兒好話說盡,錦好居然半點都不為所動,語氣森冷的說道:“你回不去了,即使我肯送你回去,威遠侯府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的死訊已經天下皆知,金翰林正在快馬加鞭的往回趕,今日應該就到京城了。”

錦好驚的眼淚都不流了:“怎麼可能?我人還好好的,怎麼會有死訊傳出?”

“你人是好好的,可是除了我,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但你的屍體,卻在五日前,被人發現。”

“五日前,發現我的屍體?這怎麼可能?”錦好有些發懵:“就是人樣貌再相同,可是翠兒伺候我多年,也不會認錯的啊。”

“你昏迷了整整六日。至於為何你的下人分辨不出真假,那是因為二皇子的人押著你留宿的客棧,半夜走水,屍體被大火燒的麵目全非,隻得從首飾和五官輪廓,身形,依稀可以辨認出,死去的人正是威遠侯的夫人。”

錦好膛目結舌,怎麼會這樣?隨即想通,立刻怒道:“那屍身是你準備的?”

謝明覃也不推遲:“是啊,那屍身也正好有孕,而且孕期也與你相差不多,自然能瞞過眾人的眼睛。我不但準備了屍身,還給你下了藥,讓你能夠安穩的睡幾天,你放心好了,那藥對你,對孩子都無礙,我自個兒的女人,孩子,我還能不心疼?”

“你為了達到自個兒的目的,居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連孕婦都不放過。”

“你先別激動,那屍身的主人,你可熟悉,不是別人,正是此次綁你的葉珊珊,至於她肚子中的孩子的父親,你也很熟悉,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謀,我那好二哥,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幫他們一家團聚,我那好二哥為了登上那個位置,居然行刺父皇,導致父皇仙逝,他已經被誅,連帶著賢妃娘娘也被太後賜了鳩酒,若是留下這麼一對名不正言不順的孤兒寡母,可如何活?再說了,你那好嫂子,可是沒打算善待你。”他挑眉,做出一副詢問的模樣:“這樣,你還要同情她嗎?”

錦好徹底無語,一時間,不知道對這些消息該做什麼反應了:二皇子行刺皇上,這怎麼可能?隻怕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貓膩,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朝堂之事,她根本無法左右。

隻是眼前的男人,心思縝密,手段毒辣,城府深沉,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可如何從這裏逃出去!

就在錦好錯愕,束手無策之際,金翰林已經快馬加鞭的到了威遠侯府。

府邸那隨風輕飄的白色幔帷異常的刺目,讓他的鼻子頓時酸澀了起來,他下馬的時候,渾身無力,居然“砰”的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金翰林這一摔,十分的重,也十分的狼狽,在地上滾了幾滾,卻還爬不起來。

阿寶大驚,他沒有想到,在他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侯爺,居然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忙跳了下來,上前,將金翰林扶起來。

金翰林在阿寶的幫助下,緩緩的站起身子,抬頭看了一眼阿寶擔憂的神色,麵無表情的跨進大門。

每一次,他回來的時候,都是雀躍的,腳步都是輕鬆的,因為他知道,家裏永遠都有她在。

可是這一次,他卻覺得步子有千斤重,第一次,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擋著不讓金翰林打開棺木,就是姚麗娟都哭著,擋著,實在是不忍心,那麼水靈靈的人兒,居然變成了那麼一副樣子,她當時看了就暈了過去,翰林這孩子與錦好的感情那麼好,他怎麼受得了。

金翰林卻麵無表情的打開棺木,看著那已經燒焦的屍體。

他木著臉看著,越看神情越是冷靜,他目光看向眾人:“你們說,這是好好?”

長公主點了點頭:“是,這輪廓,這身段,就連腹中的孩子,也都是三個多月。”

金翰林卻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這不是我的好好。”

聲音一落,姚麗娟等人目光一亮,狂喜起來,姚麗娟一把拉著金翰林的手臂,雙目發光,顫著嗓音道:“翰林,你是不是找到什麼憑證了?”聲音中,充滿了期盼和希翼。

金翰林搖了搖頭,他目光專注的打量這那焦屍,輕聲的說著:“沒有任何的憑證,可是我就是知道這不是她。”

聲音一落,眾人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可是金翰林卻將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處,聲音溫柔而堅定,目光誠摯:“這裏,我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眾人,用無比認真的聲音,說道:“不是她,絕不是她。若是她,我必然會有感覺,可是現在沒有感覺,就一定不會是她,她還安然無恙的在某個角落,等著我。”

他說到最後,嘴角甚至翹了起來:“她一定在等我接她回來。”

他的聲音那麼的輕柔,那麼溫潤,眾人的眼睛都酸澀起來,年輕的丫頭都捂著唇,嗚嗚的哽咽著。

影八終於忍不住跪在金翰林的麵前,舉著長劍:“侯爺,影八辜負侯爺所托,隻有以死謝罪。”說著,就要自刎。

金翰林卻用手指將長劍攤開,語氣平淡的說道:“你還不能死,給我領著府裏的人,去搜,挖地三尺,也要給我將夫人找回來。”

說完,又對長公主道:“母親,好好無恙,這不是好好,快將這些帷幔收起來。”

說著又跪在朱三爺的麵前:“嶽父,還請您將府裏是侍衛派出去,幫著尋找好好的蹤跡。”

朱三爺眼圈子通紅,卻一疊聲的應下:“好好好,我這就將人派下去。”

三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錦好的心也越來越惶恐,不得不說,謝明覃是個謹慎的人,這院子,根本看不出端詳,錦好借故將院子走了幾遭,都沒看出這是什麼地方。

因為越發的惶恐,她的心情也頗受影響,她雖然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拚命的吃飯,可是人卻突突的瘦下去。

但是即使這般,她也從不懷疑,自己能出去,因為金翰林絕不會放棄尋找她,哪怕那黑焦的屍體放在他的眼前,哪怕所有的人都會相信,那焦屍是她,但是她知道,金翰林是不會相信的。

別問她為什麼,她就是知道。

謝明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錦好的不妥協,因為錦好的消瘦,也因為金翰林的不放棄,他的人來報,金翰林正往這裏趕……想來,他是找到了這裏。

他其實應該即使將錦好移走,可是瞧著她日益消瘦,那原本靈動的女子,變成眼前這樣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子,他的心陣陣的皺痛,他甚至生出一絲後悔來,他將她禁錮在這裏,真的好嗎?

他要得是一個會哭會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木頭娃娃一般的女人,更不是這麼一個漸漸失去生機的女子。

“他就那麼好嗎?他就那麼無可替代嗎?是不是,這世界上,除了他,再沒有人能給你幸福?是不是除了他,你誰也不要?是不是……即使我貴為天子,也比不上他?”

他的嘴裏狂躁的說著話,身體卻微微的顫抖著莫名的憂傷,無法言語的在他的周身蔓延,將他整個人籠罩。

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為一個女人耗盡心思,第一次為一個女人輾轉反側,誰知道,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錦好的心顫了顫,她從來沒有見過謝明覃這個樣子,這樣完全的表露出自個兒的情緒,無阻,恐慌,不甘。

他不是總是壞笑著的嗎?他不是總是深藏不露的嗎?

卻原來也會有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的一麵。

錦好心中在酸澀的同時,湧上一陣喜悅,因為她從謝明覃的嘶吼中,看到一絲曙光。

她目光柔和的看著他,聲音清透,溫潤:“他是不是那麼好,那麼無可替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愛是唯一,是獨占,是飲鳩酒如甘甜,我無法辜負。不過我也知道,皇上你不是比不過他,隻是你來的太遲了,我早已將一顆心交了出去,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別人。皇上,你注定要成為胸懷天下的聖明天子,你的胸中有一片丘壑,不該讓我這樣自私的女人牽絆了腳步。皇上,放下執念吧,執著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謝明覃瞳孔驀地收縮,迷亂的眼光頓時暗淡,麵色慘白,片刻之後,他語氣忽然變得平淡:“隻因為,他比我早嗎?”

錦好點頭:“是。”

“那許我下一世可好?”他的語氣,隱含著絕望,錦好的身子顫栗了一下,卻決然的搖頭:“皇上,我許不了你下一世,下一世我早已許給了別人。”

他們說過生生世世,她許諾了他,就不能再許別人,即使為了保命,她也無法做到。

他慘笑:“你許他生生世世,卻連欺騙都不願意給我。”倏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中射出鋒利的光芒,語氣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決絕:“好,既然你心中隻有他,朕成全你,不過總要讓朕看看,那個男人對你的真心,否則朕如何甘心放手?”

他猛地轉身,語氣淡漠:“你跟朕來。”

當金翰林到達的時候,院子的大門敞著,護衛將他領了進去。

謝明覃沉著一張臉,端坐在桌子上,而錦好正木然的站著,手邊放著一杯酒。

“你來了?”謝明覃的聲音淡漠,聽不出一絲波動。

“我來了。”金翰林嘴裏雖然搭著謝明覃的話,雙眼卻直視著錦好,似乎看不夠一般,更像是一眨眼,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了一樣。

“她的命是朕救的,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也是朕所救,你若是想要朕放她自由,就替她們母子賠朕一條命。”他的尾音漸漸上揚:“你可願意?”

金翰林想也未想:“她向來喜好自有,被禁錮在此,又豈有快樂而言,若是用我自己的性命換她的快樂,我願意!”

“那好。”謝明覃的目光深深的落在錦好的身上:“將那邊鳩酒端起來送到威遠侯的手上,讓我看看威遠侯的真情,是不是至死都不會對你生怨?”

“皇上,這對她太殘忍!”金翰林失聲。

“殘忍?朕對她殘忍?她對朕就不殘忍?”謝明覃冷笑,目光陰霾而暴戾。

錦好蒼白著臉色,卻咬著牙,端起鳩酒,送到金翰林的麵前,四目相對,她一片平靜:“侯爺,對不起,為了孩子,我隻能如此!”

金翰林先是一愣,然後,含笑一飲而盡:“如飲甘甜!”

錦好淚如雨下,唇角卻彎起嬌豔的弧度,轉頭看向謝明覃:“皇上……”

謝明覃瞬間像是老了許多,瞧著眼前那對璧人,沉默了片刻之後,才無力的揮了揮手:“走吧!”

她說,他的愛是唯一,是信任,是飲鳩酒如甘甜,他不信,可是現在,他信。

他問自己,若是他,可能做到?

可能如此毫不猶豫的飲下?

忽然間,他發現不能肯定的回答自己。

或許,女人的心真的是敏感而纖細,這細微的遲疑,她都能感覺到。

不是她不願意愛他,或許在純粹的愛情麵前,這份遲疑,都是致命的傷痕。

是他,是他自己愛的不夠,付出的不夠。

罷了,罷了,不是自己的,終須不能勉強,他的執著,能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卻不能換取真心。

錦好拉著金翰林轉身:“走,咱們回家!”

“嗯,回家!”

他重重的點頭,大手牽上她的小手。

他的手修長,厚實,骨節分明,溫暖如火。

她的手瘦弱,纖細,冰寒如深潭之水。

一厚實一瘦弱,一大一小,一暖一寒,緊緊的相握在一起,就像日與月,看似遙遠,卻那麼的契合。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這世間,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會為你不顧一切,飲鳩酒如甘甜。

而她幸運的是,很早很早,就知道,他就是那個人。

不離不棄,生死不變!

出了院門,錦好看向金翰林,笑靨如花:“你怎麼才來?”低低的抱怨聲中,是說不出的親昵。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擁著她,仿佛是珍寶失而複得。

“來了就好,我總會等到的。”

“隻要你願意等,不管多難,我都會來的。”

她不說她等待的惶恐,他也不說他尋找的艱難,隻是就這麼一直牽著對方的手,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下去。

前麵的路,依舊會有風雨,但也會有彩虹。

隻要能牽著對方的手,他們就會有勇氣麵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