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不甘(3 / 3)

雪蘭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姐今兒個要去見誰啊,這般仔細?”錦好是個懶人,向來不喜歡太過隆重,可是今兒個這打扮,怕是見皇帝也不失禮了。

錦好煙波流動,顧盼神飛,笑意在臉上跳躍:“我這幾日,一心閉門謝客不說,連祖母那裏的請安都給告假了,祖母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正是需要人解悶的時候,我這個孫女怎麼著也不能躲了懶。再說了,大伯母和二姐姐傷了身子,我也該去探望探望,表表心意。”

明明錦好在笑,可是雪蘭的汗毛卻不知道怎麼的就豎立起來,瞧著自家小姐的笑臉,怎麼看,都有些毛骨悚然的錯覺,冷颼颼的。

倒是幫著錦好綰發的雲燕似有所悟,輕笑的接了話題:“小姐說得是,小姐可是德馨女子學院年年甲等優秀的學子,這規矩上,可千萬別給人落了把柄。”說著,就手腳麻利的幫著錦好收拾好了。

錦好又吩咐雲燕和雪蘭準備了一堆的補品,兩個丫頭都提不動,沒法子,隻得又叫了個粗壯的婆子幫著提著,一行四人,目標顯著的出現在莫老夫人的房門前。

錦好瞧著緊閉的房門,還有守在一旁麵生的丫頭,那丫頭見了錦好過來,臉色就有些發白,神情也有些緊張,迎上來強笑道:“五小姐,您來了。”聲音有些誇張,怕是整個院子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丫頭的這番作為,讓錦好心中的狐疑更大:這青天白日的,莫老夫人就關了房門,還讓丫頭守在門口,顯然是防著有人貿然闖進去,而這丫頭,故意提高嗓音,明顯的是給裏麵報信。

她也不點破,隻是淡笑著說:“還請姐姐通報一聲。”

那丫頭忙笑著應了下來,隨手推來房門,反而卻又將房門關了起來,雲燕和雪蘭瞧著那隨手關起來的房門,臉色一沉,錦好卻是眸光閃爍,神情越加的晦澀難懂,不過絕對沒有怒氣。

不一會兒,那丫頭就又打開門,請了錦好進去,這次,沒再反手將門關了起來。

莫老夫人的神情很冷淡,隱隱還帶著怒氣,似乎錦好的出現讓她極為不快,也不知道是不是錦好的錯覺,發現幾日未見,莫老夫人是精神差了許多,整個人病怏怏的,而且更瘦了,之前隻覺得隱隱成三角形的眼睛,此時已經完全是三角眼了,就連她的顴骨都有些突出,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操心的多了,還是擔憂莫錦冉和王氏,導致夜不能寐,錦好進去行禮的這一會兒,就接連著打了幾個嗬氣。

錦好恭謹的說道:“瞧祖母像是累了,那孫女就不打擾了,還請祖母好好休息。”

隨即,又細聲細氣的說道:“這幾日身子不舒服,也沒來給祖母請安,還請祖母見諒。”

莫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才不陰不陽地說道:“什麼見諒不見諒的,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隻要你心中有個數,別忘了自個兒是莫家的人,就好了。”

錦好忙做出恭謹的模樣:“祖母的教誨,孫女記下了。”

莫老夫人又打了個哈氣,閉上眼睛,沒有說話,似是體力不支的樣子。

錦好掃了一眼,莫老夫人身邊伺候著的兩個丫頭,一樣麵生,不是山穀鎮時見到的老麵孔,垂下眸子,細細的琢磨起來,嘴裏卻道:“聽得四伯母和二姐姐搬到祖母院子的東廂來了,我讓人燉了些血燕,這就過去瞧瞧,祖母您先休息,明兒個孫女再來看您。”

錦好的話落,莫老夫人緊閉的雙眼驟然睜了開來,圓溜溜的看著錦好,哪裏還看出剛剛的睡衣來。

“你大伯母和二姐姐剛剛換了藥,才睡了,你就莫要過去打擾她們了。”

錦好搖頭,笑語盈盈:“無妨的,祖母放心好了,我不會擾了大伯母和二姐姐的睡眠,我將血燕留下就走。”

莫老夫人橫眉冷對,卻是半點也不肯接受錦好的好意,斷然拒絕:“不用了,你將血燕留在我這裏好了,等到你二姐姐和你大伯母醒了之後,我後悔派人送過去的。”

錦好麵上紋絲不動,依舊搖頭:“祖母的好意,孫女心領了,隻是禮到人不到,到底失了真情意,我和二姐姐是骨肉相親,大伯母又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現在她們傷了身子,我自然要去看看,再說了,大伯母和二姐姐對我多有誤解,若是我隻是送了禮過去,人卻不到,隻怕大伯母和二姐姐還真的以為我對她們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到時侯,就是無事也要說出事情來了。”

說完,又笑吟吟地說道:“祖母向來最喜歡闔家歡樂,我們姐妹和好了,想必祖母也高興了。”

莫老夫人還想再反對,可是錦好句句在理,她張了張嘴,卻找不到一句反駁的話,隻等悶著氣看著粉嫩嫩如指頭一抹春色的錦好,搖曳的離去,憋了半天,直到錦好跨出了門坎,才緩過氣來,咬牙切齒:“黃鼠狼給及拜年,從來就沒安好心。”

瞪了一旁伺候的丫頭一眼:“你腦子進水了,還不跟去看看。”

那丫頭倒也膽大,被自家的主子這般訓斥了,也不急,反而氣定神閑的應了下來,這才轉身追著錦好而去。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子鬆香味,其中還夾著中藥味,知曉這定然是下人們擔心莫錦冉和王氏聞不得中藥味,想要熏香除去,可是屁股上都上著厚厚的膏藥,整個人都浸在中藥之中,哪裏去的了……

錦好想著,對著一旁守著的丫頭做了個噓聲的動作,那丫頭想出聲,可是介於錦好到底是主子,而且是得罪不起的主子,遲疑著,這麼一會兒兒功夫,錦好已經輕手輕腳的進去。

屋裏的兩個,王氏倒是真的如莫老夫人所言,睡了過去,而莫錦冉卻神色怏怏地趴在床上,丫頭正在伺候她用藥,錦好瞧著她露出來的臀部一眼:雖然用了幾天藥了,可還是爛成一片,慘不忍睹,瞧這模樣,怕是再好的藥膏,也難恢複成原樣了,這對愛惜自個兒的容貌,勝過愛惜自己生命的莫錦冉來說,想必是剜心窩的痛吧。

聽到腳步聲,莫錦冉抬頭,看到莫錦好到來,眼裏閃過一道陰鶩,隨即笑容滿麵,眸子綻放出熱情的光芒:“五妹妹來了,我正惦記著呢。”揮手,阻止了丫頭的動作,極為自然的輕輕拉拉錦被,像是不經意的遮住了她露出來的臀部。

若不是錦好看的分明,又熟知她的為人,還真的以為自個兒跟她多麼親熱呢。

錦好瞧著了眼莫錦冉半放在錦被中的手背,上麵的青筋冒起,像是蚯蚓一般,不時的蠕動,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也難為二姐姐了,身上帶著傷,還掛念我這個妹妹。”

錦好自個兒坐下,隨意的就像是在自個兒的屋子裏,動作慵懶的扶了扶頭上的步搖,笑吟吟的道:“這幾日,我未曾來看二姐姐,還請姐姐見諒,您也是過來人,知曉這時候事情多,而我這邊又和平常人家不一樣,長公主特意從宮中找了兩個嬤嬤過來,專門交我禮儀,這不,一天折騰下來,渾身的骨頭都散了,的確是心有餘力不足。”

說著話的時候,錦好正無聊的摸著自個兒手上的玉鐲子,態度慵懶,高貴而優雅。

莫錦冉被錦好的刺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好不容易忍住了氣,又瞧到錦好頭上的步搖,再瞧瞧她手上的玉鐲子,雙眼閃過深切的嫉妒,這個死丫頭,她原以為當日瞧見的就是極好的東西,現在看來,那日的東西,在莫錦好這個賤丫頭的首飾中,也不過是尋常,瞧瞧她頭上的步搖,那是難得的珍品,而手上的玉鐲子,更是通透晶亮,色澤綿延,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

莫錦冉打量過後,臉色不自覺的沉了一份,瞧著眼前打扮華貴,容顏嬌豔,出落的越發清麗的莫錦好,即使莫錦冉恨不得將錦好碎屍萬段,可是也不得不說,這個小賤人的顏色特別的好,尤其是盛裝之後,不說男人了,就是自己對著這麼一張標致的臉,都有種驚豔的感覺。

再想想自己,眼神中的怨毒就再也掩藏不住了,恨不得撲上去,將錦好一口吞下去才是:都是這個賤丫頭,害她和母親落得現在的下場。

雖然這幾日,她沒有照過鏡子,不知道自個兒現在的模樣,可是瞧著王氏,她就知道自己不會好到哪裏去,王氏幾日前,還是雍容華貴,可是現在卻是兩眼沉陷,眼下烏青,瘦的皮包骨頭,看起來根本就沒多少活人的氣息,她和王氏都是受了一樣的刑法,王氏成了這幅模樣,她還能好嗎?

對於驕傲的人來說,在敵人的麵前露出自己的淒慘狼狽的一麵,真比殺了她,來的難受,而莫錦冉正是這樣的人。

這一刻,她真的恨不得將自己埋了,也好過在色彩鮮豔的敵人麵前,如同凋落的花朵一般,用自己的灰敗,襯托對手的鮮亮。

莫錦冉不想在錦好的眼裏,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刻意避開她的眼神,錦好卻抬著眸子,死死的盯著她,似笑非笑的,像是極為專注的欣賞她此刻的狼狽和灰敗。

莫錦冉看到錦好這樣的表情,頓時覺得自個兒在錦好的眼裏,就是一條被刮了魚鱗,刨開肚皮的死魚,這種被魚肉的痛苦,讓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再發抖,抖的她五髒六腑,七經八脈都痛的抽搐起來。

她閉上眼睛,極力的忍住這種能夠痛苦,可是那種痛就跟毒蛇一般,鑽進她的血液,蔓延到她的全身,她憤怒,她生不如死,更多的是不甘……憑什麼這個賤丫頭和她的母親那個賤人都攀了高枝,而她和王氏卻淪落到連個丫頭,婆子都能踩上一腳的下場。

憑什麼?

她不服,她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