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吳禮的手要碰到她衣襟時,駝背老人低喊:“出來了,對麵的人出來了!”

吳禮忙和駝背老人閃身出了畫舫。

冷知秋鬆了口氣,卻覺得身體開始有些異樣,腦子也昏昏沉沉,她想對著窗外喊高老二,卻發覺舌根發麻,隻含糊的“唔唔”兩聲,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船身搖晃,似乎有好些人離開,跳向對麵黑沉沉的畫舫。

冷知秋有些替高老二他們擔心,更替自己擔心,她突然明白自己吃下的是什麼藥,雖然吐出來不少,但還是有少量化入血液,正在慢慢發揮作用,讓她的身體散發出一種奇異的香味。

同時,她的意識也跟著模糊。

船身又亂晃起來,這次是有不少人跳上了她所在的畫舫,門無聲的開,胡登科帶人衝了進來……

沈家莊項家苗園。

紫衣公主派去的十二名宮婢,十二名武士,一百名錦衣衛並他們的指揮使,還有一個給他們引路的黑衣人,全部死在園裏,各個角落。

項寶貴命人處理屍體,腳踩著地上的木子虛胸口。

木子虛隻是一些磕碰外傷,被項寶貴製住穴位不能動彈,神色依然平靜。

“為何一直不說話?是不是朱寧叫你接近她?”

項寶貴脫掉身上滿是血汙的外袍,一把扔遠,就穿著一身黑衣短打,露出別在腰間的日昭寶劍。

他抽出短小精致的劍刃,出神看著,想起兩年前的此時此刻,他拿著這把匕首準備撬門,他的新婚娘子突然開門出現在眼前,那樣的美,那樣的讓他震撼。

“哼,我是賊匪,朱寧是賢者名將,我和梅蕭都不怎麼樣,她最先認識的人,是朱寧……哈!”

項寶貴自嘲地笑,伸手入懷,掏出一疊詩箋,那是冷知秋住在榕樹街項宅那段日子閑著無聊寫的,相當於詩詞體的日記。從大婚發生的事,到一些感慨,從日常瑣碎,到懷念從前生活的情愫,其中就包括了對朱寧的某種仰慕追念,雖然隻有寥寥兩句話帶到,但足以讓項寶貴心如刀絞。

詩箋不多,後來顯然就沒再寫。冷知秋早就忘記它們的存在。

沒想到,項寶貴今早去美人榻下的密室取穹頂上的夜明珠,再封死密室,準備重新改造他們的婚房,準備給冷知秋來一個大大的驚喜,以示討好——他不能忍受被她推開、抵觸,他想回到那一晚的狀態,兩人全身心的投入,愛著彼此。

這個屋子是福地,他在這裏第一次觸碰她,第一次吻她,和她圓了兩次房,還有其他許多甜蜜的記憶。隻要好好整改,他有信心可以讓冷知秋更加眷戀這個地方,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不喜歡被觸碰……總之他告訴自己,一定是他哪裏錯了。

懷著喜滋滋拍馬屁的心情,他開始清理屋子,隨後便看到了這些詩箋……

“項爺,你今天已經太過分了。”木子虛微微皺眉。“如意法師是大德高僧,你竟然連他也殺了……阿彌陀佛。”

“哼,大德高僧會和野心勃勃的朱寧沆瀣一氣?別以為我不知道寒山寺後麵那片竹林就是你們的老巢。你們盯了我十年,比老皇帝還令人生厭。”項寶貴笑嘻嘻的,俯身將日昭劍豎直對準木子虛的心口。

木子虛閉上眼睛,無悲無驚。與人謀天下,做人棋子,死在敵手是再正常不過的歸宿。

項寶貴道:“你救過張小野,也救過我的命,可你救活我,卻沒治好我的病,我的心總是很不舒服,現在我就挖了你的心吃,估計能治好我心痛的毛病。”

木子虛閉著眼睛笑。

“成王他起先並不知道你家的秘密,隻以為你和張宗陽通敵賣國。”

但後來終於還是知道了。

“你們怎麼和宮裏的魏公公勾搭上的?”項寶貴問。

魏公公與苗寨土司關係不一般,原本準備裏應外合獻上幽雪給老皇帝“享用”,卻被項寶貴看中了土司的雌雄寶劍日昭、月華,土司死於非命,幽雪也從此賴上了項寶貴。

木子虛不回答了,安安靜靜等死。反正他答應過冷知秋,沒有對任何人泄露項家的秘密,地宮雖然世所罕見,但那應該不是老皇帝的目標。

項寶貴收起笑容,正要挖他的心,夏七背著小葵趕到了。

“少主!”

“嗯?你不是傳訊說知秋和你一起在東湖看花燈麼?”項寶貴的眼睛盯著小葵,她滿身是血,奄奄一息。

“夏七錯了!都是夏七該死……”夏七撲通跪倒。

他以為隻要通知到少主,少主就會屁顛屁顛趕過來找少主夫人,畢竟這些天,項寶貴為了討少主夫人歡心,可做了不少工作。他不想讓項寶貴太擔心著急,所以沒說項宅被燒、冷知秋昏迷的事。

沒想到紫衣公主的人會在這時候殺到地宮,項寶貴不得不耽誤工夫料理他們,為冷景易和冷知秋免去勾結逆黨的罪,比趕過去陪妻子看花燈要重要。

項寶貴直起身,不再管木子虛,兩眼發直的問:“告訴我,我娘子她怎麼了?”

張六此刻已經救回倪萍兒,倪萍兒脖頸上有傷,需要及早看大夫。

待張六回去找冷知秋的馬車,元宵花燈已經黯淡,人群散去,東湖湖麵上剩下三兩隻船,黑黢黢也不知在做什麼。

馬車空無一人,連裏邊的錦褥棉墊、琉璃燈都被貪小便宜的順手牽羊走了。馬兒煩躁的亂踢腿,顯然有人試圖拉走馬車,被這馬兄弟拒絕了。

張六暗叫壞了,中計了……

蘇州知府府衙後側大堂,紫衣公主怒容滿麵的端坐著。

錦衣衛那幫人還沒回來,她生氣。

慕容瑄在找她的蕭兒,沒回來,她更生氣。

看到“小賤人”冷知秋還活著,且看上去越發迷人,渾身散發著異香,她更更生氣!

“去大牢看好了那小賤人,決不能讓她跑了!”

紫衣公主嗬斥胡一圖與胡登科父子。聽了他們的“計謀”,雖然心知可能管用,但如此卑鄙的拿小賤人“釣”兒子,真是越想就越生氣。

等兒子找回來,一定要胡一圖悄悄把那小賤人殺死!再找個理由把胡一圖全家、慕容瑄一家、姓項的那一家、冷景易……凡是知情的,全都問罪處死,把這恥辱的曆史抹去。

紫衣公主身份尊貴,不肯去大牢,胡一圖受了她一天氣,臉都被扇腫了,便先偷偷回家睡覺去了。

就剩下胡登科帶著眾衙役、皂隸、侍衛,團團把守大牢。胡登科親自坐在關著冷知秋的牢房外,不錯眼珠的盯著冷知秋。

他就不信,她能從眼皮底下消失。

將來的仕途就看這次能不能成功找回梅蕭了,找回來,就可以繼續攀附,謀個好位置。找不回,前功盡棄。

奇怪,這冷知秋怎麼這麼香?什麼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