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2 / 3)

墨白站了起來,負手而立,望向窗外遙遠虛空處,“陽叔叔,帝都裏麵有錢有權的人比比皆是,如果陽妃沒有什麼特別過人之處;陛下怎麼會將那樣一個位置給她。”

陽逸心中一跳;腦裏模糊的閃過一個念頭,可一時又弄不清那是什麼。

“陽叔叔,陛下新新登基,不管是為了攏絡群臣還是為了穩固朝政,他若要冊立一個妃子做皇後,一定會經過多方麵的綜合考量,最後才會決定人選的。”

“當然,陛下從小就被立為東晟儲君,就某些方麵來說;他原本的力量就十分穩固,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通過那些手段來增加自己的力量;既然如此,他為了削弱某些力量,也就極有可能作出以上的相反之舉。”

“那麼,他選擇一個毫無背景的女子來做東晟未來的皇後,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陽逸一聽這話,心頭又漫過一陣陣涼意。

明明皇帝已經用聖旨詔告天下,要在下個月二十八日舉行封後大典,正式冊立曦兒為皇後了;為什麼白公子這會卻是說這隻是可能的事情?

陽逸定眼看著風華絕代的妖魅男子,慢慢道:“為什麼?”

墨白微微停頓,答得有如流水行雲,“第一,陽叔叔應該聽說過之前的太子妃是尤尤丞相的女兒;陛下之所以會將她從最佳的後位人選上摘除下去;這跟陽妃可有莫大關係。”

陽逸臉色泛白,靜靜聽著男子溫醇的嗓音,在出神。

“因為陽妃在此之前曾奉聖命懷過龍胎,卻因為太子妃的過失,導致陽妃小產;而現在,陽妃再次懷有龍胎,表麵上看,這是此次陛下決心要冊立她為皇後的契機。”

陽逸臉色微微變了變;墨白話中的奇怪用詞,他聽明白了。

奉聖命懷過龍胎?

他心中擔憂越發凝重起來。

如果皇帝根本無心冊立曦兒為皇後;如果這隻是皇帝想要削弱某些力量的一步棋子,那麼待皇帝功成之日,也就是曦兒她……

念頭轉過,陽逸後背立時滲出了冷汗。

“陽叔叔,帝都裏,除了錢權通天的人物多如牛毛之外,就是他們個中交纏的關係也錯綜複雜;朝外如是;宮中亦如是;如果以陽妃的背景,即便陛下讓她順利當上皇後,她也不可能在那些複雜的關係網裏如魚得水般生存下去。”

“事實上,陽叔叔你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這道冊立陽妃為皇後的聖首為何詔告天下的日期是在兩個月後。”

陽逸臉色沉了沉;他當初看到那道聖旨,並沒有往其他方麵多想;但是他進入帝都之後,看著這繁華如錦的天子腳下,他忽然便開始懷疑起皇帝的用心。

一個無權無勢又無財的三無人員;皇帝憑什麼會冊立這樣一個白丁似的女子為後;這一點實在跟曆朝曆代的帝王選擇大相徑庭,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這麼說,皇帝將曦兒平空的升上妃位;再確定要在下個月二十八日舉行封後大典,將她冊立為後,從來就隻是將曦兒當一顆可以物盡其用的棋子?

一來是借助曦兒削弱尤氏的勢力;二來是想用這個看似誘人實則害人的後位,讓他們為了曦兒將出入絕穀的陣法路徑吐露出來,好讓軍隊能大舉進入經絕穀腹地,將裏麵的寶藏一挖而空。

然後……再然後,將一無背景二無勢力的曦兒一腳踢開;到時,皇帝想再立誰為後不行;他高興可以再找一個有助於他帝位穩固的名門千金;他不高興也可以不再立後。

若是他為此空置後位;說不定還能在除去曦兒之後,在天下搏一個好名聲。

如此種種,如閃電般一瞬掠過陽逸心頭;越想他臉色便越發難看。

良久,他緩緩抬頭,目光艱難看向那白衣如雪容顏妖魅卻又氣質高貴冷漠出塵如謫仙的男子,慢慢道:“白公子,你既然能洞悉其中的陰謀算計,這說明你的身份絕非常人,你一定有辦法讓曦兒安全地離開皇宮的,對不對?”

他說話的時候,憂心忡忡,眼光裏並不含多大期望,隻是下意識這麼一問。

墨白看著他,眼睛微轉,隨即淡淡道:“若是你不希望她最後成為皇權下的犧牲品,我自然是有辦法讓她離開皇宮;不過,這件事能否順利的前提,首先得她願意放下皇後之位這個誘惑極大的誘餌,如果她心裏戀棧著那個位置;再多辦法也沒有用。”

“白公子,你是如何推測他的目的除了想借曦兒削弱那人力量之外,還想得到進入絕穀的陣法與路徑?”

“陽叔叔,實話跟你說吧;其實當年在我離開絕穀後不久,就曾經遇到他;而那段時間,正巧陽妃從穀裏出來,卻因為某些原因被當地一個騙子騙到了深院大宅裏;裏麵也有獨特的陣法;那個時候,恰巧那時還是太子的陛下也去了那個宅子;他們在那個宅子裏麵單獨待了三天;我估計,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陽妃曾無意對他透露了絕穀裏有大量瑪瑙的事情。”

墨白微微停頓了一下,“至於為什麼他一直隱忍至今才對絕穀裏的瑪瑙動腦筋;這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至於個中原由,你就不必知道了。”

經墨白這麼一提,陽逸緩緩回想著,似是也回想起了一記憶中十分模糊的一幕,他記得那會曦兒追出穀去;他遍尋不著;是到了另外一個鎮子才尋到曦兒的;那個時候,曦兒身邊確實正站著一個豐神俊朗神態溫雅的年輕男子;那時候他看那男子自然流露的氣質,但覺得那男子氣度不凡。

難道那個男子就是今天的東晟新帝?

陽逸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覺得如果那時候他若對陽曦多用心一點,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白公子,多謝你一番忠告;我會想辦法說服曦兒放棄後位,跟我們出宮的;可是,我們現在要如何進宮見到她?還有,若是她離宮之後,我們又該如何避過皇帝的耳目?畢竟天下之大,卻也是王土,如果他不肯放過;我們無論逃去哪裏都一樣會被他找到的。”

“進宮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墨白沉吟了一下,才道:“至於離宮之後逃離的辦法;為了永絕後患,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途險著最安全了。”

陽逸喃喃重複,眼神迷茫,“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個在絕穀下隱居了半生的男人,除了癡迷於醫術一道;對於其他權術或人性方麵的了解根本不多;他的心性也隨著長期的隱居生活而退化到了單純的稚齡時代;所以這會覺得前路唯艱;卻下意識的相信並依賴眼前這個隻有二十出頭的妖魅男子。

“你們到時可以先詐死,待他深信不疑之後,再避開他的耳目,到別的地方隱姓埋名生活。”

半晌,陽逸想了又想,覺得這個辦法雖然危險,卻確實是最好的辦法,隻要成功,就可以一勞永逸的擺脫皇帝追蹤。

“我是說如果,如果曦兒她不肯放棄後位的話,你有沒有辦法保她在宮裏快樂地生存下去?”

墨白在心裏冷嗤一聲。

當然他即便知道陽逸這是癡人說夢;他也不便出口諷刺陽逸;畢竟,這隻是一個父親疼愛女兒的心情而已。

對於這種疼愛,他從小渴望;卻一直未曾直接擁有過。

墨白眼神微暗,他想了一下,才慎重道:“陽叔叔;我今天會對你說實話;完全是感激你曾經對我的救命之恩;現在,我同樣不會為了敷衍你而說好話;你這個假設;請恕我無能為力。”

“你應該清楚,他想要冊立她為皇後,就是為了造勢,一個可以讓他一舉三得的勢;事成之後,先不說他有無害她之心;就說被她排擠下去的原太子妃好了;他一時半會拔除不了尤相的勢力;所以一時半會也不會對她動手做絕;如此一來;陽妃日後在宮中的生活可真是步步艱難了。”

“而如果他將她冊立為後隻是一個名頭,一個除了可以削弱其他勢力的名頭,還是一個可以得到大筆財富的名頭;目的達到之後,他一定會除掉陽妃的;好再迎娶另外一個女子以匹配後位;好助他帝業永固。”

陽逸皺起的眉頭因這番話皺得越發緊了。

墨白看著他沉涼如冰的臉色,一時也沉默下來沒有再說話;其實決定陽曦將來能否在宮中繼續生存下去的決定權,一直都在風絡手裏。

“那白公子是否有更好的辦法勸服她放棄即將到手的後位?”

墨白皺了皺眉,那件事是一著暗棋,對於陽曦,他心裏已完全沒有了同情憐憫;可是麵對陽逸這個一心為女兒的父親;他心中難免還是有些感觸。

不過,就算他此時對陽逸透露點口風,也不會影響到大局的;按他的了解;陽曦那個人也是認死理的倔脾氣,要讓她從橫梁美夢中清醒過來,除非她掉下橫梁的時候。

否則,任何理由她一定都聽不進去的。

“陽叔叔,也許有一件事,你能夠順利地勸服陽妃放棄眼看到手的後位;不過那件事,事關重大;且沒有直接證據;我可以告訴你;你卻要發誓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不但救不了陽妃,就是你們全家也會因此招禍,就是我,甚至我全族,也有可能因為這件事而麵臨滅族的命運。”

“你,能保證一定緊守這個秘密嗎?”

陽逸見他麵色凝重,語氣嚴肅;一時心底發寒;好半晌,他才緩緩道:“白公子,我陽逸以我祖先的名義發誓,今日我所聽到的任何事情,出了這屋子,都絕不會再有任何人從我嘴裏聽到一個字,若有違此誓,就讓我陽氏一族從此斷子絕孫;先祖魂魄永散,生生世世不得投生。”

墨白見他發下重誓,才點了點頭,附到陽逸耳根,低聲道:“陛下在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在一場秋獵中,被利箭傷到腿根某處;據我摯交的一位好友所了解;他應該……咳,你身為大夫,應該也明白,有些情況下一旦傷到了根源,就是後天吃再多補藥也是沒有用的。”

陽逸聽罷,渾身如墜冰窖般;從頭到腳都透著重重寒氣;而他的神情此際也呆呆的愣愣的,死寂一般,僵住完全不會動了。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麼曦兒現在懷的龍胎?

如果皇帝早就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那麼曦兒現在的處境?

即便皇帝眼前還沒知道這事;但皇帝利用曦兒之心卻昭然若揭,若再加上這事;曦兒的性命豈還能有存活的可能。

陽逸後來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精致優雅的茶肆的;他隻是渾渾噩噩的走在大街上;覺得這夏季毒辣的日光,竟然也驅不去他心底重重寒氣。

在陽逸走後,那間獨立的雅室裏,珠簾一陣晃動,隨即走出一個風姿卓約的絕色少女來。

“小語,依你的觀察,他有把握說服陽曦逃宮嗎?”

東方語淡淡一笑,凝定他妖惑眸子,眼光狡黠,“可憐了他一腔為女的慈父心血;陽曦的下場早已注定了。”

墨白望進她清亮眸子裏,隱隱笑了笑,笑意神光離合裏,掩下一抹淡淡的落寞。

陽逸在大街上渾渾噩噩的轉悠了大半天,終於在近傍晚的時候回到了那間宅子裏。

丁香姨早在宅子裏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看見他歸來;卻又是一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模樣;一時心底的欣喜興奮也沉了沉,隨著他冷沉憂心的表情而露出了疑惑發愁。

“相公,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看起來愁容滿麵?是他不肯幫忙嗎?”陽逸毫無生氣地瞄了她一眼;丁香姨看見他這個眼神,立時忿忿道:“哼,我就知道那個小子;也不想想當年若非有你全力相救,他早就死在林子裏了;那還會有命享今日之福;連這麼點小忙都不願意幫;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他也是這麼個忘恩負義之徒。”

陽逸皺起眉頭,見她越說越離譜,才忍不住冷冷叱喝道:“阿香;夠了;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當年救他的時候我就說過;看他的清奇的氣質,就知道他絕非那種品德卑劣之人;這忘恩負義之詞,我不想再聽到你用在他身上。”

丁香姨突然遭他這麼一冷喝,頓時驚了驚;這一驚過後,立時覺得無比委屈,忍不住當場紅了眼睛,抽泣道:“相公,你……你從來沒有對我半句冷語相向;你今天居然為了他一個外人對我……你到底是怎麼了?”

陽逸見狀,又是煩心又是憂心;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壓抑著內心煩燥,柔聲安撫道:“阿香,你別這樣;我也不是有意要這麼對你的;我隻是心裏不安又覺得煩燥,擔心著曦兒她……所以,你別這樣了。”

“曦兒?曦兒她怎麼了?難道你這麼晚回來,你已經進宮看過她了?”

丁香姨一聽,立時忘了繼續委屈掉眼淚;直接焦急揪著陽逸衣袖就來一連串的疑問。

陽逸沉沉歎了口氣,將她拉著坐下;然後平靜了一下情緒;才簡略扼要地將墨白分析過的話複述了一遍給她聽。

末了,他語重心長道:“阿香;榮華富貴再重要;也沒有性命來得重要;若是連性命都不在了;再多的榮華富貴又留給誰去享呢?”

“我們明天就進宮去見曦兒,你到時一定要好好勸服她。”

丁香姨聽完,傻楞楞的呆了半天,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陽逸隻得耐著性子又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將進宮之後,她該如何說服陽曦,說服陽曦之後,他們又該如何順利出宮,之後又怎麼做,都統統再說了遍。

丁香姨聽了兩遍之後,終於被這當中的事情嚇得六神無主,好半天也無法鎮定下來。

兩天後,陽逸夫婦按照墨白所教的方法,直接走到皇城外,對那些守城的侍衛說明了自己身份;並且要求他們即將向皇帝通報他們已經來到帝都這個消息。

因為他們語氣淩然那股驕傲氣勢;那些看慣別人臉色的守衛們,幾乎毫不遲疑,以無比迅速的速度將陽逸夫婦到達帝都就在皇城外求見的事情,一層層通報了進去。

風絡知道這事後;立即親下口諭,宣了陽逸夫婦進宮,同時又召來陽妃前來。

當晚,丁香姨留宿在陽妃的寢宮中;陽逸則因為外男身份,隻能出宮。

次日,丁香姨出宮之後;陽逸問她情況如何。

誰料,陽逸非但沒有得到想要的答複;丁香姨反而被陽曦勸服了;就在這短短一晚的時間裏;丁香姨已讓陽曦用無比錦繡的榮華富貴給洗腦;完全將陽逸的告誡拋諸腦後。

這讓陽逸始料不及,也讓他愈加憂心陽曦的未來;不過這個時候他不能責怪丁香姨見識短淺;隻得暗自想辦法再度進宮親自勸說陽曦。

翌日,陽逸將丁香姨留在宮外,自己一個人進宮去見了陽曦;當然,他先是對她苦口婆心勸了一番;不過陽曦卻執迷不悟,堅決認為他的言談推測都不過是荒謬過度的擔憂而已。

陽逸無奈之下,隻得隱晦的暗示陽曦懷孕之事;陽曦聽罷,並非有心裝糊塗;而是她壓根就聽不出陽逸如此層層包裹下的暗示;自然也不會理解他的憂心忡忡。

又過了幾天,離封後大典的日子越發臨近了;陽曦整天都浸沉在無比興奮之中。

對於陽逸的告誡與勸說就更加聽不進去了;這一天,陽逸經過周密籌謀之後,冒險將陽曦騙出了宮外;並且同時按照墨白之前所示的辦法做好了周密部署,然後,他經過一番偽裝之後,便乘著馬車將已經迷昏的陽曦母女一起帶上往帝都城門而去。

風絡表麵上雖然對陽逸夫婦進宮的事表現出很高興的模樣;但實際在私底下,他從來沒有放鬆對陽逸夫婦的監視與警惕。

這天,即便陽逸經過周密部署,有著絕對一流的偽裝;卻仍是帶著陽曦走了不久之後,就被風絡的人發覺不對勁。

而風絡得知消息,居然放下手裏一切工作,親自追了出去。

陽逸擔心懷孕的陽曦,所以並不敢讓馬車走得太快;他原本以為經過自己周密部署,就算風絡發現不對;也絕不會在短時間內追得上他們。

可惜,陽逸還未走出城門多遠,就在他事先設計好埋伏要詐死的一道堤壩上,風絡親自騎著駿馬追了過來。

風絡親自追來,這對於陽逸來說,無疑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若是讓風絡親眼看見他們死在麵前;以後風絡一定不會懷疑他們。

於是,陽逸在驅趕馬匹跑過堤壩的時候,毫不猶豫引爆了原先做下的埋伏,而炸藥也如期般炸響了起來。

然而,有一點是跟陽逸原本的預想有些出入的,就是陽曦母女此刻還是昏睡狀態;兩個人一旦被炸藥的衝力轟下水裏;一定會被淹死。

在最後時刻,陽逸原本可以安全做出詐死的假象,然後全身而退的;但是,他在電光火石之間才驀然想起陽曦與丁香姨兩人還在昏睡狀態。

或是她們二人就此落水;那就真的不用詐,直接便會仙去。

關鍵時刻;眼看危險迫在眉睫;陽逸狠狠一咬牙根,沒有再猶豫思考的時間;出於本能的;他雙手對著那即將被詐開的車廂用力一托一甩;在另外看來,就像是車廂突然受到衝力波及,被轟飛起來一樣。

可隻有陽逸知道,這一托一甩已使盡了他畢生力氣。

車廂轟然著地而崩塌的瞬間,他也同時被炸藥炸飛,直衝水下。

失了力氣的他,在被衝下水之前,就已經昏迷了過去;這一昏便是一生,再也睜不開眼睛看這人間太陽一眼。

風絡追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車廂被陽逸整個托起甩開的一幕;陽逸的身體像紙鳶一樣被炸落水麵;他同樣親眼目睹了。

不過,即便親眼看著陽逸毫無生機;他也隻是在無處冷眼幽幽地望著,既沒有施以援手的打算;也沒有令人下去救陽逸的打算。

陽逸在水下逐波而流,很快就消失在眼前。

這個時候,他才讓人靠近車廂,將那對仍在昏迷的母女了回去。

後來,丁香姨先行醒了過來;不過她蘇醒過來之後,除了陽曦之外;誰也不認得;什麼事也不記得;大概因為車廂落地的崩塌震蕩太大,導致她被撞到了腦袋而患上了失憶症。

至於陽曦,則沒有丁香姨這般幸運的失憶過去了。

雖然她不太清楚事情的經過;可她隱約覺得這些事跟她的父親有關;在她向風絡問及她的父親情況如何時;風絡對她隻顧左右而言它;一味的避而不答,隻勸她安心養好身體。

就在陽曦還未冊封為皇後之前,安心休養身體的日子裏;尤妃不知從什麼地方得到了一封匿名信;信是誰送來的,又是誰寫的;這些並不可考究;但上麵的內容卻令她暗下心驚膽顫。

在收到這封匿名信後;她每每看著風絡對陽曦溫柔有加的眼神,她心裏除了嫉恨不是滋味外;還暗暗在計劃著一件事情。

這一天,外出禦花園散心的陽妃,因為驚慌之間去救落水的丁香姨;自己也不慎跌落水裏;被人救起來之後,她連續遭遇了數次驚嚇之後,她的身孕終於還是沒能保住;在四個多月的時候小產了。

因為月份較大,小產出來的死胎已經可以看出是個男胎;這樣一來;她本來就傷心欲絕得要死的心情,就更加雪上加霜。

對於小產痛失皇嗣一事;不但將來母憑子貴的陽曦傷心得幾乎失心瘋;就是風絡也因為這事而將自己關著幾天不吃不喝;他再出來的時候,精神仍是極度萎靡;顯見這個打擊對他而言,同樣深重。

在這件事裏,唯一覺得高興的當然隻數尤妃了。

然而,她也沒高興幾天;就被風絡查出了實情;對於這一次;風絡完全沒有手軟;直接將她從妃位貶到最低級,然後毫不留情打發到冷宮去。

再然後,風絡命人查抄尤妃之前所住的寢宮時,卻意外發現了那封沒有被毀屍滅跡的匿名信。

他捏著信那一刻;也似在親手狠狠捏碎了自己的未來一樣;不過,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尤如虹從冷宮出來;她的下半生隻能在冷宮裏淒怨度過。

接著,風絡下令將之前侍侯過尤如虹的所有宮人都分散到各處去;然後,在不久之後,那些宮人們都陸續的以各種理由死在了皇宮的角角落落裏。

那個秘密,他要永遠握在自己手裏;所有可能知道那個秘密的人,都必須死。

其實在這之前,他也同樣懷疑過陽曦的身孕;不過,他隻是不肯去深究不願去細查;反正他心裏早已為陽曦設計好了下場。

隻待孩子一出生,陽曦必死無疑。

他隻是需要一個孩子做繼承人而已。

但是,現在,他早就存疑的事情再也沒有絲毫遮掩,被人無情地扒出來,狠狠甩在臉上;他無論如何也容不得那個女人的存在。

隻是,在這之前,那個膽敢給他戴綠帽的女人,還有一絲剩餘價值;所以暫時,他就留她多活幾天好了。

風絡在心裏盤算時,將手裏那封讓他倍覺自卑與恥辱的信撕得粉碎。

後來,他滿懷希望委婉向陽曦暗示,希望她說出進入絕穀的路徑;陽曦卻告訴他,她隻知道出來的方法,卻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因為那個地方的陣法是由她爹陽逸親手設計;裏外皆不同,且機關重重;若沒有陽逸親自帶路的話;她根本不敢亂闖。

風絡不信邪,自然問了她出穀的方法;然後暗中命人去試探;但消息傳回來的結果,卻讓他霎時暴跳如雷;一切竟然都如陽曦所說的一樣;那些企圖用出穀方法闖進去的人,全都死在了機關陣法之下。

其實風絡還不知道的是;陽逸帶著丁香姨出來的時候,又再度改動過陣法。

也就是說,這會,連陽曦母女也不知道如何從絕穀裏麵出來了。

風絡難以接受自己多番籌謀,居然在陽曦身上討不到一點好處;後來,終於讓他查出來,陽逸之前有可能曾與墨白有過接觸。

於是,他假意安慰陽曦的時候,故意散發假消息,遮遮掩掩中說出了陽逸的死訊;並且著重申明一切都是墨白在背後唆使搞出來的悲劇。

陽曦對安王府仇恨的種子在他精心澆灌之下,以無比迅捷的速度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之後,風絡利用陽逸的喪事為借口,無限期的延遲封後大典;讓陽曦的美夢落空,更直接的加深了陽曦對墨白他們的仇恨。

這個時候的陽曦,除了滿身心的念頭都在想著要報複安王府之外,她已經找不出別的方法寄托精神空虛。

即便這個時期的風銀星,已經因為五食散的蠶蝕形同廢人;她仍然不死心地攏絡上他,企圖給安王府,給那對在流光閣裏悠然安閑過自在生活的俊俏男女沉重打擊。

在陽曦密鑼緊鼓的幽會風銀星密謀之事;風絡亦同樣來到了安王府裏,與梁側妃暗中聯係上。

梁婉在很早以前就對安王爺死心;並一心想要為自己的兒子風林晚爭得世子之位;所以當風絡向她拋出橄欖枝的時候,她立即與風絡一拍即合了。

在墨白與東方語成親那天,安排內部人員協助風絡完成新娘調包計的內鬼,就是梁側妃;而之後據她多方長久調查;她終於確實了墨白身份可疑;然後將這份懷疑告訴了風絡;風絡幾度查證之下;已暗中證實了墨白確實並非安王爺的親生子;後來,兩人密謀,利用世子大典揭露墨白的身份;隻不過,兩人多番籌謀與安排;到最後,竟然也落了空。

那件事情裏;安王爺其實早作了準備;就連風絡暗中找個與墨白麵貌相仿的人回來冒充的事,也事先知悉了;也才有了書房那一夜密談,密談的內容裏有坦白與謀定。

揭露墨白身份的事情落空;意味著風絡想要從安王爺手裏順利奪權的盤算也落了空。

而如今,陽逸的死;陽曦的流產;終於又讓他看到了事情重新有了轉機。

所以這一夜,他再度出來在安王府暗室中,與梁婉低聲密謀著如何奪權;而又如何讓風林晚奪下世子之位的事。

這一夜,風絡與梁婉各懷心思在暗室裏密談了一個多時辰;他離去的時候,以絕對的小心謹慎,確定自己的行蹤絕對沒有暴露之後,又在離開安王府後在外麵兜了幾圈,然後才換過衣裳回宮去。

隻不過,風絡再謹慎,也忘了有一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接下來的安王府似乎仍如平常一般平靜;而安王爺自回府之後,每日都一直早出晚歸的忙碌著;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事情。

隻不過,這種表麵下的平靜,卻潛伏著即將到來的驚天巨浪。

這一夜,安王爺回府後,卻悄然潛入到流光閣,將墨白與東方語叫到密室裏;三人同樣在密室裏密談了一個多時辰。

次日清晨;東方語用過早膳之後,坐著轎子與夏雪一同回東方府去了。

東方夜自從她出嫁之後,就幹脆上了奏折請病假,一直在府裏休養;他此舉一來是有意培養東方磊;二來他也有心從那個大將軍的位置上退下來,留在府裏多親近親近自己的女兒。

今天,難得見東方語回府趟;他自是將過去歉疚了十幾年滿滿的父愛都傾注在東方語身上。

留下她用膳,又挽留她在府留宿;總之是獻不完的殷勤。

東方語本來也有意回府留宿,也許不久的將來;他們再見麵便遙遙無期了。

這一天,她親自下廚做的晚膳;除了東方夜之外;她將府裏所有人都邀來了一起用膳,就連四姨娘與東方妮也請了過來;當然,即便她一向不感冒的老夫人,也請了來;留在府中的一家人難得的整整齊齊坐在一起用膳。

老夫人本來還要像往常一樣挑剔她幾句的;不過到後來,也不知是感染到什麼;老夫人竟然也難得的安靜地享受東方語拿手廚藝烹飪出來的美食。

在用膳的時候,東方語還順便向四姨娘征求了意見;說是她最近替東方妮物色了幾戶人家;雖不是特別大富大貴之家;但那幾戶人家的弟子除了人品值得信賴之外;就是前途也一片光明。

四姨娘當場歡喜得直掉眼淚;連聲說讓東方語與東方夜參考著作主。

至於東方妮,也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昔日與她針鋒相對的姐姐,竟然在默默的關注著她的婚事;還用心的操持著為她去物色人選;一時之間又是迷惘又是感動;心裏那道別扭的坎也在一頓氣氛歡愉的晚膳中,悄悄的邁了過去。

東方語除了私下替東方妮物色未來夫婿的事;還潛心研究過一陣美容去疤的方法;於是也在用膳的時候,將成品與方子一齊交到了東方妮手中。

東方妮與四姨娘又是一陣感動歡喜。

安置完四姨娘母女之後,東方語還到大姨娘的院子坐了一會,當中提及一些委婉暗示;至於大姨娘到底聽沒聽明白;這就不是她所操心的了。

反正那件事,她已經將調查提來的證據都悄悄放到了東方夜的書房;她相信,未來總有一天,東方夜會處理好那件事;而大姨娘到時一定會歡喜無比的。

離開大姨娘的院子之後,她又去了東方夜的書房。

其實這時夜已經很深;但她知道東方夜此時一定在書房等著她。

即便不說,東方夜也一定看出了她此次回府的舉動不同尋常。

果然,東方語走到東方夜的院子時,遠遠的便看見了黑夜下書房裏那零星跳動的火光。

她敲開門,輕輕走了進去。

東方夜自燈火中抬起頭,看她的眼神慈和而意味深長。

“小語,我想你娘親留下來的有些東西,是時候該交到你手裏了。”

少女目光在桌上那擺放得端正的長形盒子上一凝,隨即便落在那眉眼英銳明烈的臉龐。

“爹,你知道我今晚要過來。”

少女語氣輕快,隱約的還帶著撒嬌的味道。

她走進來,先拉出一張椅子,讓東方夜坐下;然後她才再拉了一張椅子,靠近著他,對麵而坐。

這一句透著女兒嬌態的話,頓時令長身立於黑暗中的男子怔了怔;心裏一瞬滋味雜陳。

今日的她格外乖巧;格外體貼;平日裏她難以容忍的人和事;今日竟然一一的默默含笑忍受了下來。

聯想起最近無數關於安王府的流言,他心裏一時感覺有些沉甸甸的,看少女的目光越發慈和複雜。

他輕笑,眼神慈愛,“小語,你今天回來,看著無意;實際上已對他們一一作了安排;我想,你最後肯定要來我這的。”

東方語微怔,虛幻笑容一下落到實處;心也有個地方柔軟了下來。

是,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她不能確定是否與她有血脈之親;雖然從前他漠視冷落忽略了她十幾年;可當她知悉那一切都是因為他重諾於另外一個女子,她心裏對他更多的是敬佩與尊重。

可現在;今夜,在這不明亮的書房裏。

她忽然感受到了來自眼前這個男人如山一般偉岸的父愛;有沒有血緣關係又有什麼要緊呢。

當她離開蛟玥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如果他不主動提;她這輩子就將他當父親一樣敬重孝順。

隻可惜,世事無常;如今她恐怕隻剩短短時日可以來看看他,僅此而已。

盡孝道的事,以後隻能依靠東方妮與東方磊來做了。

“爹。”少女輕輕坐下,目光柔柔,在跳動的火光下,瑩瑩泛出一層朦朧美妙的亮,“以後你有空多到大姨娘的遠塵閣坐坐;她為人雖然冷情;可她終於沒有跳出紅塵六界;她還是你的姨娘;隻要你有心;再冰凍的人也會有被你捂熱的一天。”

少女微微一笑,眼底一瞬閃過複雜感慨;她是忽然想起了東方夜初初回來那時,為了討好她這個女兒,天天吃閉門羹,還天天往她的綠意苑跑;還不辭奔波往返百裏,日夜不歇,隻為親手摘她愛吃的新鮮橙子,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細小的事情……

平日她並不怎麼回想;但現在信手拈來;恍然間才發覺,他對她的點滴,都溢滿父愛;而也竟然也將那點滴記得如此鮮明清晰。

難怪有句話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這輩子的小情人。

東方夜轉了轉眼睛,臉色微微變得有些不自然,不過,在她期盼而灼灼的目光下,他還是別扭地點了點頭,道:“嗯,有時間的話,我會多過去坐坐的。”

“爹,還有;四姨娘為人雖然自私勢利了些;可她也是你自己抬進門的;你既然納了她,就該對她一生負責;大姨娘性子冷淡了些;四姨娘則相反;你常去她們倆的院子裏坐坐,倒也正好相濟;有她們陪著,我也就放心了。”

“至於小妮與弟弟,你既然都決心要卸下大將軍的職務,那就好好的在家裏享享清福,不必再管他們了;小妮的婚事敲定了,就好好的給她辦,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至於弟弟,他應該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你就更應該放開手腳,讓他自己發揮。”

“還有老夫人,以前我不懂事;總愛與她計較;我想大抵以後是不會了。”少女笑意吟吟,容光明媚裏卻也有淡淡落寞;不管怎麼說,這個家也曾給過她無數回憶,不管是好的壞的,回憶到了最後,都會自動剔除那些曾經的傷害,隻留下讓人深刻的記憶,“她活一輩子也不容易;她這人最大的毛病也就是愛財;其實她也不是愛財,她隻是比較偏疼姑奶奶;也許做父母的都會在潛意識中做出一些劫富濟貧的舉動吧;她偏疼姑奶奶也是因因姑奶奶的日子過得不太如意。”

“我現在倒是想明白了;爹,若是有可能,你以後就幫幫姑奶奶吧;雖然不能讓她的人生重新來過;可是讓她明白一些做人自立才能自強的道理;也許她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些了。”

“小語,你心裏是不是有什麼事?還是安王府發生了什麼事?”東方夜皺起眉頭,目光慈愛中透著擔憂,“你今天回來,我怎麼感覺像是回來告別一樣?”

“爹,其實你心裏也明白的,不是嗎?”少女調皮一笑,目光裏狡黠閃過,落寞悄悄收起,她盯著桌上那隻長形盒子,笑意晏晏,“不然,你也不會將娘生前交托給你的東西拿出來等著我來了。”

東方夜默默歎了口氣,目光凝在那隻烏木盒子上,神態也起了幾分難舍的愁緒。

“雖然不知道安王府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小語,無論何時,爹永遠是你爹;東方府永遠是你家;無論你身在何處,無論在何時,隻要你願意,我永遠歡迎你回來。”

“爹,謝謝你。”東方語站起,忽然張開雙臂,撲入男子偉岸懷中,輕輕抱了抱;感受著這個男子給予她的一切慈愛。

她抱過去的時候,還順勢低下頭,借著衣襟掩去眼睫上輕掛的晶瑩。

輕輕一抱,她再站好,忽然將頸項上一直隨身帶著的木質吊牌摘了下來。

“爹,這是娘的遺物;我從小就戴著它;它既然承載了娘的靈性;也沾染了我的氣息;這個就交給你留下紀念吧。”東方語將吊牌放在掌心輕輕婆娑了一會。

她閉了閉眼睛,腦裏浮起了梵淨師太幾番凝重叮嚀;不過現在,先帝已逝;故人不在,就算這塊吊牌裏真藏有什麼寶貝,大概對她而言也不會再有什麼保命作用的。

所以,這塊吊牌,就僅當是梅如歌留下的遺物對待最好。

東方夜接過吊牌,看著她的眼神裏微微轉泛出一層淡淡悲傷來。

雖然誰也沒有言明;但是他們心裏都隱約明白;也許今夜一別,他們今生想要再會已是無期。

東方語又淡淡環顧了一下她暗藏的東西,看那東西位置仍如舊;這表示東方夜仍未發覺。

她倒是希望,關於大姨娘當年生下龍鳳胎的事,他遲些知道也是好的;畢竟那個女孩,她的妹妹,也許大概早已不在人間;慶幸,當年夫人狠心;老夫人貪財;卻也沒有真狠下手去斷了那一點東方家的血脈;慶幸,那個孩子一直在他的教養下,品性人格都不錯。

“爹,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以後若還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看你的。”

東方語看了看東方夜,目光凝向桌上的盒子,“裏麵的東西,我想暫時不會看的,爹你放心,無論我身在何處;在我心裏,永遠都有爹有家有他們,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還有,也請爹相信,我一定會保重自己,不讓你擔心,更不會讓你傷心的。”

東方夜若有所思地看著少女淡入黑暗的身影;心裏惆悵滋味如同這漫長的夜色一樣,無聲而來,漸漸入胸,不知不覺間占據著心臆。

兩天後的夜裏,男子一張俊儔溫雅臉龐隱在暗影裏,無人看得清他麵上的情緒;他身上也沒有再穿彰顯身份的明黃衣袍,隻一襲華貴衣衫,卻同樣無損他自身流露的氣勢。

“主子,她已經去了同升戲院;此刻在裏麵看戲正在興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