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小語,我們既然知道是她;那事情就好辦了。”那一身布衣的男子輕輕摟著她,低聲安慰,“羅媽媽的仇很快就可以報的。”
東方語略略昂頭,目光灼灼看定他妖魅容顏,“墨白,如果要對她下手的話,你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吧?”
墨白隱隱一笑,眼神堅定而溫柔,“對我曾有救命之恩的陽叔叔;而不是她;何況,我已經因為陽叔叔容忍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卻從來不知悔改不懂珍惜;對待這樣的人,我需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還有,小語,我希望你能記住一件事;我可以負天下人;卻絕不會負你;任何人欺你辱你,或讓你傷心難過的;我都絕不會客氣。”
少女目光閃閃地看著他,輕輕勾唇懶洋洋笑了笑,“這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的為羅媽媽報仇了。”
晨鍾亭那兩個自以為避開了所有眼線會麵的男女;就是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一切都在不遠處那對風華無雙的夫婦掌握之中。
不過,東方語還未來得及對陽曦實施她的報仇計劃;宮裏忽然傳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噩耗來。
“陛下駕崩?”少女皺著眉頭,合上醫書,神態震驚而懷疑,“墨白,今天不是愚人節;而且,就算我們平日再肆無忌憚也好;皇帝的玩笑可開不得。我不擔心自己的腦袋;可我不想讓流光閣那麼多人的腦袋都葬送在一句玩笑裏。”
墨白神色冷淡,眼裏泛著幾分擔憂,“小語,你認為我可能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東方語微微歎息一聲,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想也是,你身上從來都缺少幽默的細胞;怎麼可能會跟我開這玩笑;這麼說來,這事是真的了。”
“哎,看來東晟要變天了。”
墨白點頭,“自然是真的。”
東方語神色凝重看著墨白,疑惑道:“可陛下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病,怎麼突然就駕崩了?這也太驚悚了吧?”
“這件事我也覺得有古怪;不過禦醫們檢查他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中毒的症狀。”
“那他是怎麼死的?難道睡覺的時候,睡著睡著,夢中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墨白抬眸看她,目光微微流泛出一抹古怪,不過,他想了一下,便一本正經道,“禦醫說,陛下駕崩的原因是……”
“是什麼?”東方語怔了怔,“你的表情怎麼如此奇怪?還吞吞吐吐?死因是什麼難言之隱?可你別忘了,我是學醫的,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墨白沉吟了一下,仍然寒著臉,他實在擔心自己表情溫柔的話,說那句話難以出口。
“禦醫說、說陛下駕崩的原因是、是馬上風。”
“馬上?風?”東方語怔了半晌,才會意過來,她瞥著男子故意裝得正經的臉,頓時悻悻道:“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他也算是男人典範中的典範了。”
不過,雖然她對於皇帝這種死法很不滿;但她心裏對皇帝的死其實還是十分難過的;畢竟,她與皇帝曾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她為了督促皇帝鍛煉身體,還曾與皇帝一同跑步。
那段日子,那些記憶。
皇帝給她的感受,就如一個慈愛的父親一樣。
現在驟然聽聞這樣的事情;她心裏又豈會不難受。
她沉默良久,才道:“那麼禦醫沒從他身上查出什麼服用過量壯陽藥?也沒查出別的什麼毛病?那個害死他的女人呢?那個女人又有什麼說法?”
“停!”
墨白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你一個一個問題的問好不好;還有,你又不是大理寺的,你不要再操心宮裏那些事情了;我隻希望你以後都能與我平靜的好好生活。”
東方語苦笑了一下,看定他溫柔滿溢的眼眸,“我也好想過平靜的生活;可你看以現在的情況,我們能嗎?”
“就算我們想獨善其身;可我們本來就置身在漩渦當中;又如何能抽身而出。”
墨白聞言,也默默安靜下來。
他知道,她說的都對。國喪過後,就該新君登基;先帝沒有留下遺詔,那就該是太子風絡登基為帝;到時候,安王府會成為頭一批被鏟除的對象。
他們確實難以獨善其身。
“宮裏封鎖了一切關於侍寢那個女人的消息;我多方打聽,也僅僅知道那個女子是在三個月前由太子推薦進的宮,至於皇帝駕崩後,她立即就被帶走了;至於什麼帶走她,又帶到什麼地方去,我則一概不知。”
東方語冷著雙目,眼底流露出幾分若有所思,“這麼說,那個侍寢的女人確實有問題了。”
墨白點頭,“我也猜測著那個女人身上有問題;可現在找不到她人,就算有疑問也沒有用;禦醫在陛下身上又查不出什麼來。”
“要不我暗中進宮看一看?也許我能從皇帝身上查出什麼來。”東方語心裏難受,想著實在不該讓皇帝死得這麼窩囊,但她隨即一想,又道:“還是算了;就算我真查出什麼又如何呢?死者已矣;生者活著還得繼續活著;而且,若非你們男人天性好色,他也就不會死得如此不光彩了。”
墨白迎上她凶狠的眼神,頓時心中一驚,隨即委屈道:“小語,你也會說男人天性好色;你身為大夫更加知道不應該壓抑人的天性;而且,皇帝是皇帝,我是我;你怎麼能借機教訓我。”
東方語眯起明亮眼眸,寒光閃閃看著他,“我有嗎?”
墨白默默長歎一聲,低頭,“你沒有。”才怪。
“不管他死因如何;反正他已經身死是事實;假如查出一些對太子不利的證據來,反而會影響東晟的穩定;那就這樣吧;死的長眠地下;活的盡量精彩。”東方語一陣唏噓,放棄了進宮暗查皇帝屍身的打算。
墨白眉梢略略動了動。
他也讚同東方語的話;不過,不代表他真會什麼也不做。
他也不希望行帝駕崩而引起東晟局勢動蕩;但是,他至少得收集一些證據,一些可以在關鍵時刻拿出來保存性命的證據。
兩天後,宮裏正式對外公布皇帝駕崩的消息。
對於皇帝死於馬上風這種死法實在太不光彩;宮裏自然粉飾了一番;至於那個侍寢的女人,據墨白了解,後來隻得到了消息,就在皇帝駕崩的當晚,那個女人就被帶走;而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皇後懿旨,一句讓那個女人為皇帝殉葬便將事情的真相掩埋了。
第三天,宮裏開始操辦先帝的喪葬事宜。
按照規矩,東方語與墨白自然也得進宮參加各種喪葬儀式。
太子府一眾自然就更不用說了。
不過,無論是喪事還是喜事;無論是在尋常百姓家還是權貴皇室;男女都是分開的。
東方語身為世子妃,自然與太子妃同列;而太子妃旁邊,卻站著在太子府極為得寵的陽夫人。
當然這種場麵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敬,絕對不會有人出聲喧嘩;莊重的場合裏,東方語也很莊重;隻不過她身邊那位無論是相貌還是脾氣都十分溫婉的太子妃,她的表現可就似乎不怎麼莊重了;她先是不時拿眼角發恨地盯東方語;後是不斷對著陽夫人的側臉含恨咬牙。
對於陽曦在太子府受寵一事;東方語也有耳聞;她也耳聞這位太子妃表麵大度,實則小肚雞腸,妒忌心極重;風絡在府的時候還好;一旦風絡離開太子府,她就會千方百計去找陽夫人的麻煩。
不過,今日的陽夫人早已不是在絕穀下初見那個清純如水的陽曦了。
就手段上,她也許不是太子妃的對手;但她也學會了機心算計;而且,她最大的優點,在於擁有太子風絡的寵愛;這一點恰恰是太子妃妒忌且沒有的。
就是今天在這種場合;這兩個女人仍不減爭風吃醋的麵孔。
東方語垂下眼眸,長睫掩映著眼底變幻眸光,眸光流轉之間,隱隱泛出幾分不屑。
若非有皇後與尤丞相頂著;這位太子妃的位置隻怕早就坐不穩了。
少女眸光閃動中,忽然想起了她與太子妃之間的數筆舊帳;她悄然瞥了陽曦一眼,心裏突然便有了一個好主意。
因為這是國喪;所有皇室成員都得留在宮中為先帝守靈三日,這三日,他們吃住都在皇宮,並且隻能吃素。
上午站了兩個時辰後,中午用膳之後,可以稍稍休息一會;不過這休息隻能集中在偏殿裏小坐片刻,並不能去睡覺。
帝都裏,除了安王爺,並沒有其他親王;按照慣例,新君登基之後,作為皇帝兄弟的皇子們便會開始封王;之後各人便會離開帝都,到各自封地去;安王爺之所以會留在帝都;一來是因為他為太後親生子之故;二來是因為他手握重兵;先帝也不可能放任他到封地去。
所以眼下,前來奔喪的其餘親王及家眷本也該聚在偏殿休息的;不過他們難得來帝都一趟,其中還有人從來沒有到過皇宮;這些人便小心翼翼掩著心底興奮,結伴到宮裏禦花園賞景去了。
因而此刻留在偏殿休息的女眷,隻得東方語與太子妃陽夫人,和太子府另外兩位夫人。
太子妃瞟著東方語那張人比花嬌的臉,心裏是又忌又恨,一時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讓她忍不住酸溜溜挖苦道:“世子妃真是美豔無雙;我每見一次,都覺得世子妃你的容貌又勝從前幾分;也難怪我聽說安王府的大郡王也會對你……咳,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風銀星企圖輕薄東方語的事;本來是秘密;不過所謂的秘密,在皇室當中根本是不存在的;太子妃會知道也是很自然的事。
東方語淡淡挑眉。
太子妃這是在譏諷她紅顏禍水?鬧得兄弟鬩牆?家宅不和?
東方語轉目,瞄了瞄陽曦,笑道:“太子妃真是心懷天下;連安王府裏被人杜撰出來的謠言都知道;著實讓人佩服。”
她眼睛在笑;麵上也在笑;可她這句話卻也同樣含著辛辣譏諷。
你太子妃真做得好;就該好好管管太子府,而不是忙著去聽別人的牆角。
太子妃麵色一僵,不過她臉上仍是端著那般溫婉和氣的笑容,“你我身為妯娌,相互關心那是應該的。”
應該的?
少女又微微笑了笑,絕色容顏因這一笑,而越發顯得風姿綽約。
“是,我真該多謝太子妃你的關心;不過我覺得太子妃你除了對我這個妯娌關心有加之外;你還是應該多多關心一下太子府裏眾位姐妹的好。”
“當然,我想太子府裏眾位姐妹在你的關心下,自然是十分團結友愛的。”東方語側目看她,微微一笑,“太子妃為人善孝,除了關心自家姐妹,是不是也該分一點關心給尤丞相或者皇後呢?”
“他們也同樣是你的親人;還是關係特別的親人。”東方語悠悠落下這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又嫣然一笑,“當然,我隻是多嘴的給個提議;我想太子妃平日誠然也十分關心他們的;畢竟尤丞相可是太子妃的父親;而皇後除了是尤丞相的妹妹,還是太子的母後。”
聽聞東方語這番話後,太子妃的臉色忽然便變了變。
東方語卻似沒發覺一般,她垂著明眸,又悠悠淡淡道:“不過,太子妃一定是時常十分的關心他們的;我在這裏就是多嘴了;依著他們的特別關係,太子妃又怎麼可能不關心他們呢。”
太子妃不但臉色變了,就是神情也微微有些沉鬱,看東方語的眼神更陰陰的透著一絲不明顯的猙獰。
很顯然,她十分不願意從東方語嘴裏聽到那兩個人的特別關係;也十分不願意有人將那兩個人聯係在一起。
她在暗忖東方語是不是知道此什麼;可她靜靜打量東方語,又見那少女神色如常,漫不經心低頭想著什麼,根本沒有刻意的表達窺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事情。
太子妃心下煩燥;雖然有些事情,她之前也有過懷疑;可沒有證據的事,她絕不會隨便相信;再者那兩個人可是……
她抬起頭,左看看,是絕色卓約的麵孔;右瞄瞄,是清純誘惑的臉龐;心中煩燥更甚了;這宮裏宮外,都沒有一件如意的事。
“世子妃,別說太子妃該多關心身邊的人;我覺得我們都一樣,應該向太子妃多多學習;我聽說白世子最近身體不太好;太子殿下原本還想挑個日子登門探望的,隻可惜……”陽曦看著東方語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心中便莫名的忌意濃烈,“不過,世子妃細心體貼又懂醫術,想必定會好好照顧白世子的。”
陽曦不開口說話還好;她這一說話;立時讓東方語不得不注意她的存在。
那天在晨鍾亭聽到的話又清晰浮現在腦海裏。
風銀星不是說陽曦緊張墨白嗎?
這個女人不會是一邊恨著墨白又一麵愛著墨白吧?
不過,現在陽曦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不看看今天什麼場合;竟敢不著太子妃的麵來諷刺她,自己要找不痛快,莫要怪別人不攔著。
東方語垂眸沉默了一會,忽然隱隱含笑往陽曦望了望,眉宇哀傷中帶透著淡淡喜色。
“陽夫人真是有心;關懷著太子殿下的時候,還不忘問候墨白;不過,陽夫人,我覺得你在關懷他人的同時,自己也應該好好關心自己;尤其得注意照顧好自己的身子,畢竟,你現在可不同平日。”
東方語說著,目光淡淡劃過陽曦腹部,還在上麵凝了凝。
太子妃原本並不在意她們兩人的談話;但東方語這目光凝定,且還凝了一定時間;這樣古怪的眼神,再加上剛才隱晦的語氣;太子妃心中立時犯了疑竇,並暗中嘀咕起來:陽曦這個賤貨,幾乎夜夜霸占著太子,該不會是已經懷上了吧?
如果這是真的,她決計不能讓這個賤貨……
陽曦莫名的接到太子妃陰狠森涼的眼風,一時心中愕然,眼裏自生怯意,目光禁不住便縮了縮。
隨即她似乎想通什麼,一霎臉色也微微變了變,變得有些青有些白。
東方語淡淡瞥過在眼神開戰的兩女,悠然離座,施施然走出了偏殿。
從今天起,太子妃心裏已經種下了兩顆懷疑的種子;今後很多人都有得忙了。
最起碼,曾經讓她不痛快的人,她也會變著法子讓他們不痛快。
東方語施施然走出偏殿,漫無目的往外走。
心中有些鬱悶在想,皇帝駕崩,卻不見風昱趕回;真不知道那個驕傲又潔癖的家夥這幾個月到底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按理說,國喪這種消息,應是東晟境內全民皆知才對。
風昱現在還沒有出現;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不知躲到什麼深山老林去;消息閉塞,尚不知道這回事;二是他知道這個消息;但路途遙遠,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可是,再過三天,皇帝就要下葬了;若是到時他還趕不回來;隻怕對他以後……
想到這裏,東方語忍不住皺了皺眉,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風昱沒有消息;就是追尋風昱而去的段西嶺也沒有消息;真不知道目前這兩人到底在什麼地方。
皇帝下葬之後,就該舉行新帝登基大典了;而在大典之後,風絡要做的第一件事,隻怕便是先拿冷氏與年氏兩族開刀。
東方語有些煩燥起來,一將功成萬骨枯;更何況一代帝王;也不知到時有多少人要犧牲在這權力更替之下;這些人裏麵或許還有她關心的人;這才是她擔憂的。
她一路悶頭在回廊走著,心思恍惚也沒有留意前麵的動靜,身邊忽爾有輕風拂過,鼻端突然便竄來一陣淡淡氣息。
“小語,很久不見;你依然卓絕如昔;甚至比往昔更美豔動人了。”輕淡的語氣,低沉的聲音。
東方語霍然抬頭,鼻尖差點撞上了來人堅實的胸膛。
她不悅地挑了挑眉,腳下立即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
她眯起眼眸,淡淡看著眼前麵容俊儔的男子,不避不讓地迎上他波光詭譎的眼神,“太子殿下,請你自重。”
“自重?我還不夠自重嗎?”風絡勾唇,眉目似笑非笑,亮光閃動中透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灼熱,“我不過是向你問好而已;看見你美好,我對你想念依舊,你呢?有否懷念我們在歡樂穀相處那段時光?”
聞言,東方語眼神一冷。
“我看太子殿下最近一定是傷心過度,累壞了身體,才會開始在這胡言亂語了;這樣吧,太子妃與你府上幾位夫人就在前麵偏殿休息;若你真的太累,我不介意替你請她們過來服侍你。”
“小語,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風絡對她的威脅置若罔聞,卻固執地攔住了她的去路,“你看,我雖然給不了你唯一;可那隻是形式上,在我心裏,你始終是唯一的;而且,我給不了你唯一;我卻能給你全天下;你真的一點都不動心嗎?”
東方語皺眉,不但明眸寒光流漾,就是俏臉也隱隱生寒。
“太子殿下,現在先帝還未下葬,你就算不尊重別人;也請你尊重一下自己。”
她說完,也不管風絡是否非要擋在前麵攔著她;她忽然轉身往偏殿走去。
誰知風絡也不知發什麼瘋;竟然衣袂一甩,他便掠到她前麵再度攔住她,而且這一攔,他還放肆張開了雙臂,將她牢牢困在自己與牆壁之間。
他身上那淡淡的苦杏氣息夾著幾分奢華的荼靡再度強硬地逼了過來。
東方語被他困得無路可退;隻得無比鬱悶暗地磨牙。
這混帳,是不是以為他是太子,他想得到什麼就要得到什麼。
難道這混帳的心裏也同樣認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她的新婚;就差點被這混帳給毀了;居然用陽曦那個女人跟她調包。
想起這事,東方語心中怒火就蹭蹭直冒。
“風絡!”她霍然抬頭,咬牙撞上他的目光,也不管自己這個突然用力的舉動會不會撞歪自己的鼻子,“你最好立刻給我讓開,惹惱了我,我可不管是你太子還是皇帝,我照樣不會對你客氣。”
風絡看著她因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心中突然歡喜莫名。
他剛才無意看見她走來的時候,也是一瞬驚豔她比以前更加瑩潤晶美了;邊樣的女子怎麼可以不屬於他。
他略略低頭,目光輕輕落在她起伏的胸部,呼吸一下便粗重了幾分;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他隻看見她微微開合的誘人紅唇;他在想,上麵的味道該是如何馨香美妙;是不是柔軟香醇,甘甜如泉。
他忽然扶上她肩頭,將她壓向自己;而透著荼靡氣息的薄唇帶幾分淡淡涼意,便要印落她散發著馨香氣味的誘惑紅唇。
東方語倏地偏頭,在最後一霎避開了他的唇印;她暗中咬牙,右膝忽然抬走,直直用力狠狠往他某個重點部位一頂;與此同時,她橫在兩人中間隔開肌膚相觸距離的右手,也輕輕動了動,她食指間的戒指在她膝蓋頂上風絡的時候同時發出一枚細小的銀針。
風絡猝不及防,同時遭受她雙重夾擊;很自然的著了道。
腿間瞬間劇痛入骨;而頸項之間又突然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東方語白他一眼,一聲冷哼逸出紅唇,手肘頂著風絡胸膛輕輕一推,風絡便讓出了空隙,她隨即邁步揚長而去。
才不管風絡下半身的幸福會不會從此斷送在她膝蓋上;也不管風絡會維持那疼痛扭曲的姿勢,維持多長時間;反正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風絡一瞬被銀針的麻藥所製,暫時動彈不得;不過,他此時雖然痛得俊臉扭曲;他卻硬是扛著沒有發出一丁點呼痛的呻吟聲。
不過,他僵在原地,定定看著她嫋嫋遠去的背影;眼神呆滯但波光灼亮,嘴裏還低低的念念有詞:“這天下都是我的;你也遲早會是我的;絕對!”
東方語無限鬱悶地走開;身邊一陣清風掠過,她立時激靈靈地站定。
抬頭,轉目;正正撞進一雙漆黑閃亮的眼瞳。
“世子妃,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你。”
東方語無聲扯了扯嘴角,她心想她是被倒黴催的,才會在這一條短短的回廊上連續遇到你們兩個。
“五殿下,確實挺巧的。”她望著麥色肌膚的高大男子,神情壓抑著不耐。
風情淡淡看過來,心中莫名的便是一陣刺痛。
如今的她出落得更加風姿綽約了;而他當初一時的意氣;想不到竟是自己親手將她從身邊推開;再回首,卻已物是人非;唯冷月下空自徘徊在悔恨的記憶裏,一遍遍咀嚼想念的味道。
風情微微一笑,笑容空寂中隱含著苦澀,“你……還好嗎?”
千言萬語,到了舌尖,竟隻能化成最簡單的一句問候。
東方語漠然看他一眼,麵無表情道:“我挺好的;多謝五殿下關心。”
“是嗎?那就好;那我也放心了。”他深深凝望著東方語,唇邊又是一抹開在冬日空茫枝頭苦澀的花。
東方語瞄了瞄他站的位置,他微側著身;留了絕對足夠的空間讓她隨意通行;心裏剛才因風絡而起的忿忿鬱悶也微微淡了些;起碼覺得眼前這個家夥也沒有以前那麼惹人討厭了。至少他開始懂得尊重她;也懂得尊重自己。
東方語淡漠地對他點了點頭,隨即便讓開身子,與他擦肩而過。
風情慢慢回首,看著終隻能與他擦肩而過的女子,心裏苦澀的滋味一下便洶湧占據了他所有感觀。
三天後,所有皇子扶靈為皇帝送葬,這場隆重的國喪終於在寂寂皇陵裏落下了帷幕。
風昱始終沒有出現;而太後也一直沒有現身;所說是因為皇帝突然駕崩,她也突然病倒了;並且拒見任何人;就是安王爺與墨白也不見。
接下來,太子風絡順理成章的舉行登基大典,坐上了那高處不勝寒的寶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風絡當上皇帝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尊原先的皇後為太後;並且以太後哀傷過度需要靜養為由,讓太後遷出了鳳棲宮搬到了偏冷的延壽宮去;除此之外,他還特意下旨;為了不影響太後靜養,不允許任何閑雜人在沒經過他的同意下前去探望太後。
值得一提的是,延壽宮除了宮內有相應的宮人服侍太後之外;外圍還駐留了兩層侍衛;此外,原本在延壽宮周圍的植物建築等等,全部被他下令給拆光。
墨白將這件事告訴東方語的時候;東方語隻淡淡一笑,目光流泛出若有所思之色,道:“也許他想這麼做,已經在心裏盤桓很久了。”
她記得有一回她在落霞宮為原先的太後治病時,曾經有意引導風絡與先帝去撞破原皇後與尤丞相的奸情。
一個是自己母親,一個是自己舅舅;不管他們出於什麼原因做出這樣的事情,風絡心裏都難以忍受這樣亂輪的情況。
先帝沒有處置皇後;是因為他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可風絡不一樣;他自從知道那件事後,心裏就一直在暗中謀劃著要拔除這根梗在他心口的刺。
暫時還不能動尤丞相,那是一個在朝堂上黨羽眾多的男人;無論權勢還是手段都不是一個婦人可比的。
不過,風絡並不著急;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件一件來做。
但是,風絡要拔除尤丞相手裏的勢力,先從他身邊內部開始。
按照慣例;他登基之後,就該開始舉行封後大典;如沒有特別情況;皇後一般都由原本的正妃提上來。
然而,在群臣上奏要求封後這件事之前;他的後宮裏先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據說陽夫人被證實有了兩個多月身孕;而好妒的太子妃趁著某日風絡不在宮中的時候,尋了個理由罰陽夫人小跪了一個時辰;陽夫人在毒辣的太陽底下跪了一個時辰後,剛被下人扶起來,就當即小產了。
風絡回來後知道這事,自然對太子妃勃然大怒;這一怒直接便影響到了誰能封後的問題。
據說,風絡為了補償陽曦痛失愛兒;破格提了她好幾級,一下成了陽妃;而原本該成為皇後的尤如虹,則隻得了一個尤妃的份位而已;這樣一來,陽曦便可以與尤如虹平起平坐了。
東方語聽聞風絡宣封這天的事情;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墨白,別具深意道:“懷孕?還真給她想到了;不過也不知是她還是他的計謀;想要懷孕,確實得費些心思。”
墨白見她笑容古怪,看著她,眼神也流泛出幾分耐人尋味來,“小語,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東方語看著他,眸光閃閃似別有意味,她懶懶一笑,道:“墨白,風絡還是太子的時候,是不是曾經受過箭傷?”
“箭傷?”墨白凝視她嫣然笑顏,慢慢地咀嚼著這二字,心中一動,微微笑道:“我記得那一年他十六歲,參加秋獵的時候,確實不小心受過箭傷。”
“嗯,那傷還是傷在了腿根處。”
“小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東方語笑眯眯眨了眨眼睛,“哪裏,早知道的人;應該是當年為他治傷的禦醫才對;我知道那件事,還是在歡樂穀那會無意知悉的。”
墨白微微含笑看她,目光越發溫柔滿溢,“這麼說,你一早就知道陽妃的身孕不同尋常。”
東方語笑眯眯看他,絕色臉龐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她支著腮,眼睛一閃一閃地盯著墨白妖魅的臉,慢吞吞道:“現在,我最想弄清楚陽妃的身孕是他的計謀,還是她的計謀。”
“我發覺,讓一個人痛苦活著,實在比讓他痛快死去要有意思得多。”
可惜,尤如虹沒有順風耳,無法偷聽得到流光閣裏這夫妻二人的精辟對話。
她心裏一直都在為自己那天的衝動大恨不己。
太子妃善妒,這可是婦德有問題。
就算是她那丞相的爹也沒有辦法強行逼迫風絡冊立她為皇後。
就這樣,皇後的位置穩穩當當地懸空了出來。
風絡在處理完這兩件事後,開始慢慢的拿年氏一族開刀;先是年貴妃在先帝駕崩兩個月後,因悲痛過度,也追隨先帝而去;再來就是年氏所掌握的力量,在風絡淩厲的手段下,逐漸被一步步瓦解。
而皇太後自先帝駕崩後,就一直在她的落霞宮養病,不見外人。
風絡慢慢將權力往自己手裏收攏;帝都裏原本各鋸一方的三大家族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年氏一族受到各種打擊最厲害;其次是冷氏一族;再來便是與太後相關的尤氏一族。
安王府在表麵上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大概是因為安王爺手裏握著重兵的緣故;沒有強大合理的理由;風絡絕不能輕易動安王府;除了安王爺手裏的兵權;還有墨白掌握的財權。
墨白在風絡登基後,第一時間就上奏要辭去戶部主管的職務;不過風絡卻不敢準奏;當然在短暫時期內,風絡也想準奏。
無論是軍權還是財權,都絕對影響著一個國家的穩定與繁榮;墨白自從十六歲開始接掌戶部主管以來,在這短短四年時間裏,讓東晟的國庫收入增加了兩倍;更難得的是,墨白為國庫增加了收入;並不曾提議增加稅收加重百姓負擔;相反,他建議減賦輕稅,為皇室贏得一片讚譽的同時,還做到增加了國庫的收入;這種出色的理財能力,可不是人人都具有的。
不過,風絡暫時不動安王府,不代表他對安王府沒有其他心思;畢竟,他可不是先帝,對安王爺這對手握重權的父子,絕對做不到完全放心的信任。
表麵上看,一切都風平浪靜;安王府並沒有受到權力交替帶來的影響。
可越是風平浪靜,未來便越可能要麵對強大的暴風雨。
安王爺幾乎每天仍然早出晚歸的忙碌著;而墨白也在風絡登基後,變得忙碌起來。
因為風絡金口一開,說是墨白在世子妃高超醫術調理下,身體比以前大好;自然應該與其他同僚一樣,堅持每日上早朝。
一轉眼,風絡登基已有三個月。
而風銀星被逐出安王府也將近四個月,在這四個月裏,胡側妃自然對安王爺明示暗示的為風銀星求情,隻不過,安王爺似乎鐵了心不肯原諒風銀星,所以一直用裝傻充楞的辦法來對付胡側妃的各種暗示求情。
不過,眼下,有一個大好的時機,可以讓風銀星回府了。因為再過幾天,便是安王爺生辰。
這天午後,街上行人稀少;安王府的大門外,忽然出現一個衣衫樸素得有些襤褸的男子。
他目光呆滯地盯著那兩扇漆紅大門,蹌蹌踉踉踏上石階,走到了大門前,抓起銅環,使勁叩響大門;然而,他雖然十分用勁;但銅環叩在門板上,發出的響聲卻不怎麼響亮。
很顯然,他手上並沒有多少力氣。
看他雙頰下凹,臘黃泛灰的臉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吃不飽的難民一樣。
他用力叩銅環叩了半天,也沒有人來理他;無奈,他隻得垂下雙手,改用自己瘦弱的身板去撞大門。
這一撞,發出的聲音果然響亮了不少;他沒撞幾下,裏麵就有人來應門了。
“誰呀?”大門慢悠悠打開,家丁又慢騰騰地探出頭來。
“是我,大郡王。”風銀星努力穩住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對著家丁挺了挺胸膛,想要擺出點昔日郡王的威風氣勢來。
家丁眯著眼,歪著腦袋將他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冷冷譏笑道:“大郡王?你蒙誰呀?大郡王怎麼可能是你這副人不像人鬼不似鬼的模樣;再說啦;我們府裏沒有大郡王已經很久了;你要是來騙吃的也該找個像樣一點的借口呀,真是的,這年頭,什麼人都敢往我們安王府來湊。”
家丁一邊絮絮叨叨一邊不停地晃著腦袋,往口袋裏摸索了一會,掏出一枚銅板扔到地上,然後兩手推著門板,便要再度將大門關上。“銅板你拿去,買兩個饅頭吃,別再拿什麼郡王的名頭來唬人了;若是遇上別人,可沒有我這麼好商量。”
“我真的是大郡王風銀星;你快讓我進去。”風銀星見他要關門,頓時急了,這一急他突然側著身子往門縫擠去,想著今日無論如何也要進府中,親自求得安王爺原諒才行。
風銀星站在門板中間的位置,家丁自然無法強行關門。
被這麼強橫的一攔;家丁當即怒了,他兩手緊緊推著門板;兩眼狠狠盯著風銀星,嘴巴開始劈哩啪啦的罵了起來:“好你個死皮一賴臉的,我都已經給了你銅板了,你還想怎樣,難道還想混進王府,讓我們將你供起來養活嗎?”
風銀星被他這一頓劈頭蓋臉的臭臉,頓時羞愧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他就是不讓開,硬是忤在兩扇門板中間站著。
家丁無奈,關不得門,又攆不走他;隻得扭頭往府裏求救。
“快來人呀,這裏來了個無賴,趕也趕不走;快來人幫幫忙將這無賴趕出去。”
府裏有家丁聽聞呼救,立時招呼了幾個強壯的同伴,抄了家夥往大門奔來。
風銀星見狀,隻得抱頭退了出去,但他雖然退出了大門外;卻一直逗留在街上不肯離開。
守門的家丁見狀,立時招呼同伴出去用家夥往他身上使勁的招呼起來。
就在眾人打得起勁;而風銀星抱頭鼠竄的時候;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
高踞馬上的正是安王府的主人風權錚。
家丁還沒看清來人是誰;風銀星卻眼尖得很;於是他不躲也不閃了;直接雙腿一屈跪在地上。
還嘶聲懊悔地哀求起來:“求求你們,讓我進去見見父王吧,我知道錯了;我也知道自己以前錯得離譜,我不敢奢求父王原諒;我隻是想進去見見他,給他送上一份禮物;他的壽辰快到了;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不能在他身邊盡孝;可我對他的尊敬與孝悌從來沒有改變過。”
“求求你們了。”
眾家丁突然麵對這詭異一幕,一時間都停了手裏動作,有些莫名其妙的麵麵相覷,傻眼看著那個一臉鼻涕一臉淚的難民。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看清了高踞馬上的人影。
而風權錚自然也看到了門口前的情形;他皺了皺眉,鞭子一甩,駿馬便急馳過來。
眾家丁退到一旁,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怎麼回事?”
他聲音冷漠,神色冷峻,眼神沉冷地掠了跪地垂首的風銀星一眼;並沒有認出那個狼狽的男人就是他的兒子。
“王爺,這個人……這個人死皮賴臉的非要賴在這不走,奴才們也沒辦法去出來趕他的。”有個大膽點的家丁諂媚的笑著上前向安王爺解釋。
“父王,銀星是死皮賴臉;可銀星賴著不走;隻是為了見您一麵,想當麵送你一份禮物而已。”
狼狽的風銀星忽然抬首,兩眼含淚看著安王爺,臉上盡是悔恨交加的表情。
他說完,還從懷裏抖抖索索的掏出一個小盒子來。
安王爺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絕對沒有伸手去拿那隻盒子的意思。
風銀星見狀,隻得無比慚愧地打開盒子,然後極為珍重地從裏麵拿出一張畫來。
他緩緩攤開那張不大的畫,恭恭敬敬擺在風權錚麵前,哽咽道:“父王,這幅畫是兒子畫了很久才畫得滿意的一幅,求你收下吧。”
風權錚垂目,漠然瞥了那幅畫一眼。
畫上是兩個人物,確切來說,是兩個小孩子的背影,景物很簡單,甚至有些模糊;便是這模糊而簡單的景物,反而襯托出那兩個孩子的背影孤單清晰。
兩個孩子,年紀大一點的大約有四五歲;小的約莫隻有一歲左右的年紀。
但這兩個孩子的背影的姿勢卻很奇怪,一個倒臥在地;一個拚命撲過去;旁邊模糊而簡單的景物,依稀可看出那輪廓是突然崩塌的大石。
風權錚心中一動;遙遠的記憶因為這幅畫,而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那一年,墨白才剛剛學會走路;就在府裏一座假山旁邊玩耍,也不知什麼原因,假山的石塊突然崩塌,那時候,墨白太小,根本不懂得危險;而奶娘離墨白尚有一段距離,根本來不及施救;在危急關頭,是與墨白一同在那時玩耍的風銀星突然撲過去,用自己瘦小的身體護住墨白,抱著墨白往旁邊滾了滾,這才險險避過了假山上滾落的石塊。
他之所以對那一幕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當時他正巧走到附近。
風權錚靜默了一會,忽然俯身,默默拾起風銀星攤在地上的畫;不過,他隻是拾起了畫,卻沒有發一聲,旋即漠然轉身朝大門跨了進去。
一眾家丁見狀,皆傻傻地看了風銀星一會,也就愣愣的跟著走了進去,沒有人理會風銀星。
風銀星看著那兩扇漆紅大門開了又合;他舉起汙髒的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鼻涕,眼裏隱隱的流轉著一絲莫名寒芒。
風銀星隨後並沒有起身離去;而是一直跪在大門前,不喊也不鬧。
天漸漸黑了下來;他將腰板挺得筆直;跪地的姿勢仍一動不動保持著。
幾個時辰後,天又開始亮了。
安王爺為人節儉,不喜鋪張更厭惡奢侈浪費;所以即使自己生辰,也不願意勞師動眾的搞什麼大肆慶祝的宴會。
所以這天,並沒有外人到安王府來賀壽;府裏也沒有人外出;直至傍晚,胡側妃與靜雲才知曉風銀星在府門外已跪了一天一夜;她們不敢惹王爺不痛快;所以避過了眾人,悄悄出府去勸風銀星,欲要將他勸走。
然而風銀星似乎鐵了心要求得安王爺對他改變看法一樣;不但堅持要繼續風雨無阻跪下去;還堅持不肯沾一點她們帶出來的食物;就連水也不肯喝一口。
胡側妃看著他無比狼狽憔悴的麵容,心疼得直掉淚,“銀星,那你說說,我們能幫你做點什麼?”
“母妃。”風銀星笑了笑,忽然回頭吹了一個口哨,就見一條毛發光亮的黃狗跑了過來,“請你將這條狗帶進府裏送給父王;就說這是我送他的禮物。”
靜雲看看那條神采奕奕的黃狗;一時心中難過,連一條狗都活得比風銀星好;讓她心情如何晴朗得起來。
胡側妃仔細看了看那條毛發光亮的黃狗;發覺這條黃狗跟之前被誤毒死的黃狗竟然有七分相似;最相似的地方便狗的右眼角下,有一條裂開又愈合的傷痕。
胡側妃哽咽著,點了點頭,道:“你父王他看到這條狗,心裏一定會高興的。”
“那就拜托母妃了。”
結果,安王爺在看到那條毛發光亮的黃狗後,眼神果然亮了亮;就是麵上冷漠的表情也在一瞬柔和了下來。
不過,他隻看了那條黃狗一眼,便冷冷道:“自己都混不出個人樣;還學別人養什麼狗。”
“王爺。”胡側妃看著眼前這條毛發光亮的狗,心中終是難受,“銀星說這條狗並不是他特意買來的;這隻是一條流浪狗,他看見的時候都餓得奄奄一息了;覺得跟他同病相憐,這才帶了回去養;後來養得壯實了些;發覺它看起來跟之前的阿雄有幾分相似;他知道你心裏一直對阿雄的死耿耿於懷,所以才想著在今天送它給你;也當成全了你對阿雄的懷念。”
胡側妃越說越難過;雖然之前風銀星說這番話,未必全是實話;但風銀星討好王爺之心可昭日月。
而從這番話裏便可見安王爺對一條畜牲的感情,都比對有血緣關係的兒子要深。
這豈不讓胡側妃心裏異常難受。
安王爺漠然瞥她一眼,又冷冷道:“他還在外麵跪著不肯離開?”
胡側妃以為他終對風銀星動了惻隱之心,心裏一時驚喜交加,連忙應道:“哎,他說一定要在外麵跪上三天三夜;讓你看到他誠心悔改的誠意。”
安王爺冷冷一笑,眼神冷酷而深沉,“那就讓他在外麵繼續跪。”
胡側妃聞言,滿腔歡喜頓時化為一灘冰水;涼涼的,瞬間浸透她全身。
安王爺收下了風銀星送來的狗;卻沒有理會那個在外麵跪得也將近奄奄一息的兒子。
白晝與黑夜交替著,風銀星竟然真的不聽任何人勸告,在大門外跪足三天三夜;而在第四天早上,胡側妃迫不及待跑了出去;可她出去一看,頓時心疼得淚水濕麵。
風銀星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保持著同一姿勢巋然不動地跪著;這個時候早已經支持不住,暈倒在地了。
胡側妃看著憔悴得不成人樣的兒子,心就似被人用刀一刀一刀剜掉一樣;痛得無以複加;她咬了咬牙,腳一跺,立即吩咐下人將風銀星抬入她的院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