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別離(2 / 3)

語陽公主見穆槿寧的眼神黯然,突地心中自責愧疚,覺得自己把話說重了,眸光一轉,語氣順勢平和幾分。“本宮沒有針對崇寧你的意思,在本宮的眼底,你是本宮的皇嫂,是心羽的舅母。隻是本宮從小就生在皇宮,知道這人人嘴皮子上的厲害之處。這個地方,隻要一張嘴,能把死的說成是活的,能把活的給說死了,皇兄至今隱瞞眾人你的身份,想必是在等待成熟的機會,哪怕本宮幫不上你們任何忙,也不想壞事。”

穆槿寧默默無語地望著語陽公主,卻並不生氣,秦昊堯曾經說過,她們之間有些淵源,也並非不合,語陽的性子看似古怪孤僻,對自己當真沒有任何惡意。她這般想著,神色平和,輕聲說道。“或許這些話說出來公主也不信,我最初並未奢望後妃之位,甚至是後位,我也並未放在眼底。”

“本宮哪裏是懷疑你用心的人?皇兄是本宮的親兄長,一母所生,本宮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皇兄能跟深愛的女人生活。你不在的時候,皇兄的確建了後宮,選了嬪妃,但相信對你餘情未了,身為天子,他有不少苦衷,很多難處,本宮隻是希望你我都能為皇兄考慮的周全。”聽聞穆槿寧這麼說,語陽公主麵色一白,她生怕上回的不歡而散,引來崇寧的無端揣測和不安,緊忙辯解。

穆槿寧垂下眼眸,挽唇一笑,她相信語陽公主說的都是真心話。將心羽抱上自己的雙膝,拿著從江南猜燈謎帶回來的小玩偶逗樂了心羽這個小妮子。

她明白語陽公主是讓她放開心懷,或許女人,更懂女人的心思,這種本事,不用學,不用教,是與生俱來的。

“這些話,本宮在看到你的時候就想說,礙於皇兄在場,他們男人定然不懂我們女人的想法。你我同為女子,你回來之後看到後宮都變了模樣,還能不傷心嗎?不過隻要皇兄的心在你這兒,無論將來有多大的變數,任何人都動不了你的。”看著心羽如此喜歡親近穆槿寧,語陽公主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她誠心寬慰穆槿寧。

穆槿寧抬起眸子看了語陽公主一眼,語陽公主的猜測也不是毫無理由,若她還是之前的貞婉皇後,若她不過是在人世間糊裏糊塗走失了幾年再回宮來,她是該有幾分傷心落寞。但她不但不記得前事,跟故人離別的原因,還是生離死別,哪怕對秦昊堯的感情再深,她還能奢望身為天子,永世不娶?她並非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

“誰能想著你們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飽受別離相思之苦?”語陽公主喝了一口茶,輕聲喟歎,哪怕身為旁觀者,她亦不忍心見到此刻的情勢。

紫鵑送來一盤香氣四溢的桂花糕,心羽很是貪食,連連吃了五六塊也不曾饜足,穆槿寧看著她如此天真模樣,唇畔的笑意更深。她不知自己是否也有過心羽這般純真無邪的時候,隻要一疊桂花糕就能心滿意足,不需要算計,不需要猜忌地活著。或許因為沒有,才如此羨慕。

語陽公主見狀,也不知為何看著穆槿寧如此善待自己的女兒,她更加自責,更加內疚,仿佛自己才是小肚雞腸的女人,她如今在駙馬府安靜地生活,有這般討人喜歡的女兒,還有溫柔有情的駙馬。但崇寧卻不同,別提這些年她到底是如何生活,更無自己的親生骨肉,名分也不曾定下,當真是落魄至極。她不禁凝神相望,輕聲問了一句。“你若是覺得孤單,不如本宮跟心羽搬入宮裏短住些時日。”

不管語陽公主是隨口提及還是真心關切,穆槿寧都於心不忍,雖然如今語陽公主看來才兩三個月的身孕,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該行動小心謹慎。她的笑靨溫柔,全心為語陽著想,無微不至。“公主如今身懷六甲,還要帶著心羽,絕不能太過操累,我在宮裏頭一切安好,你能偶爾來看看我已心存感激。”“看著你抱著心羽的時候,本宮仿佛覺得心羽是你的女兒一般。”

穆槿寧驀地怔住了,她緊蹙柳眉,麵色白了白,不知語陽是何等意思。

“從過去看你對楊念的耐性,本宮就覺得在這世上看過的人中,崇寧你是最好的母親,本宮不喜歡說謊話,這話是真的。”

語陽公主默默笑著,眼底再無清冷之意,一臉柔和,說的不無動容。

穆槿寧跟她相視一笑,對過去的自己無論是讚譽,還是謾罵,她都能承受,卻也不過是聽過就算了。

她不再是之前的崇寧,這個秘密,或許他們會守到老死吧。

語陽公主拉著心羽,緩步走出偏殿,聽聞宮裏的梔子花都開了,心羽遠遠就嗅到了花香,非要纏著語陽公主前去看花。

兩人一道去了禦花園,心羽拍著雙手站在梔子花叢之中,孩子性情單純,不曾察覺語陽公主眼底的沉鬱。

她比崇寧虛長幾歲,卻總覺得自己不如崇寧,當年崇寧打動自己的原因,此刻居然成了讓她嫉妒的真凶。

她不如崇寧美麗嬌豔,也不如崇寧溫婉柔和,哪怕對待心羽,她都覺得自己不如崇寧般有耐心。

崇寧,是一個無論到什麼地方,仿佛身上都有美麗光芒的女子。她好多次都想問,到底崇寧身上的美麗光芒,來自何處……

“語陽公主,您進宮來了,所為何事啊?”

一道溫和純真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打破了語陽的心緒,她轉過身去,緩緩走來的女人,正是有過數麵之緣的祺貴人。

祺貴人滿目笑容,原本就長得和善的麵目,很難讓人對她心生防備,一襲嫩黃色宮裝,將她襯托的宛若少女般嬌嫩可人。

“本宮隻是隨意來宮裏轉轉,來皇宮不必需要什麼理由吧。”語陽公主對祺貴人也沒有反感,卻也沒有喜歡,她說話素來如此,二十多年不曾說過圓滑精明的話,也不是玲瓏的性情。

不過此言一出,落在別人的耳畔,當然就有輕蔑孤傲的意思了。

“那是自然。”祺貴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尷尬難堪,依舊一臉笑靨,她俯下身子,眉目之內盡是友善之情,朝著心羽笑道。“禦花園的花兒很漂亮是不是?要我摘一朵給你嗎?”

語陽公主輕輕瞥視了一眼,梔子花香氣濃重,她站了一會兒就有些難以忍受,不等心羽開口,一把拉過心羽就走,說的冷淡直接。“你們繼續賞景吧。”

祺貴人剛摘下一朵皎潔的梔子花,還不曾送到心羽的麵前,見語陽公主要走,急忙起身,笑著欠了個身,隻等語陽公主拉著心羽越走越遠,她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消失幹淨。

“人人都說她目中無人,傲慢無禮,今日一見,還真是不假,可非虛名在外啊。”祺貴人將手中的這朵梔子花丟給身邊的婢女,神色陡然不耐,說話的語氣不無調侃戲謔。

不過是一個腿殘的公主,如今仗著自己兄長的關係,成親也是皇兄賜婚,否則,皇宮裏這麼多公主,到了二十歲還未嫁出去的也就語陽公主一人,當真是花中奇葩,實在不知道這位金枝玉葉到底為何如此孤傲,甚至都不願正眼看人一眼,似乎無心跟她寒暄。祺貴人這般想著,麵色愈發難看起來,眼底的友善,也早已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