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2 / 3)

相比之下,五皇子秦秉身子高瘦,眉宇之間也有了皇家少年的穩重,他一襲草綠華服,眼底平和,看了一眼端坐的年輕女子,他朝著穆槿寧行禮,一把拉過自己的妹妹,低聲道。“這位可不是你姐姐,別亂喊,是槿妃娘娘。”

“知道了。”同萻嘟著紅潤的小嘴兒回了句,她沒有兄長那麼聰明,隻知道日日玩耍,要費心去記憶後宮所有的妃嬪名字,也實在痛苦極了。

不過這個名字,她似乎在何處聽過,有一回跟懷玉公主見麵的時候,她問及懷玉頭上的珠花是哪來的,懷玉說的是槿妃娘娘送她的。想到此處,她的眼眸頓時一亮,全神貫注地在一旁打量著這個年輕美麗的後妃。

“這一對兒女看來讓莊妃娘娘很欣慰吧。”穆槿寧伸出手,觸碰公主柔軟豐滿的麵頰,神色一柔,輕聲說下去。這對兄妹一動一靜,性情確實不一樣。

莊妃垂下眉眼,輕輕吹開手中茶碗的茶葉,不以為然地說道。“皇子天生便懂事,公主一向活的混混沌沌,不過也算樂天知命,開朗活潑。有一個兄長對她時刻提醒鞭策,也省了本宮不少事。”

穆槿寧淡淡望向那一高一矮的身影,一紅一綠仿佛格外顯眼,五皇子板著臉對公主,要她乖乖做完太傅布置的功課,公主隻能苦著臉開始練字。她唇邊的溫柔,一分分聚攏,不知何時,她的眼底那一對兄妹,卻不再是五皇子和同萻公主了。

“本宮聽聞,你的孩子還在宮外。何時本宮也跟皇上說說,雖不是皇嗣,但將血濃於水的母子分隔,日日夜夜該多想念啊……”莊妃話鋒一轉,說到穆槿寧的身上去了,她的語氣平靜而誠懇,並沒有一分虛假意思。

穆槿寧的視線,依舊落在那對兄妹的身上,五皇子坐在公主的對麵,他凝神讀著手中的書卷,公主哪怕有一個懈怠的眼神,他卻立馬放下手中書冊低聲指責。

血脈親情……多虧了天子,她至今孑然一身,年幼的時候,沒有娘親的照顧關愛,更失去了一個弟弟或妹妹。

她的眼神一凜,心中的仇恨更深,這才轉過臉去,朝著莊妃挽唇一笑,笑靨嬌美。“莊妃娘娘太為我著想了。”

“進了後宮,便是一家人了。”莊妃溫和平靜的麵孔上,剩下淡淡的笑容,她的行事作風跟皇後截然相反,皇後總是打壓想要出風頭的年輕後妃,表麵溫婉,實則費盡心機。她卻是覺得既然有緣在後宮相識,都是服侍天子的女人,若不到緊要關頭,不必緊咬不放。

穆槿寧從安徵宮內走了出來,身後有誰小跑的步伐聲,她緩緩轉過身去,正是同萻公主在庭院戲耍奔跑,圓潤白皙的麵龐上,是誰也奪不走的燦爛笑靨。她目光一沉,隨即轉過身去,走向偏院的方向。

“槿妃娘娘,這實在是。”

站在冷宮之外的太監,早年前曾經在錢公公的手下當過跟班,如今整個冷宮的事宜都歸屬他的管轄,明白自己不該忤逆如今炙手可熱槿妃的要求,看在錢公公的麵子上,他也該當做並不知曉,這後宮的許多事,並不需要太過耿耿於懷。不過,他環顧四周,確實有些為難。

穆槿寧淡淡睇著他,不曾開口,眸光堅毅,瓊音走到太監的麵前,將一枚銀子送到太監的手中,太監總算鬆了口。“好吧,但一定請快些。”

“不會讓你難做的,說幾句話就走。”瓊音點頭,丟下這一句話,隨即跟著穆槿寧走入了這一座並不陌生的宮殿。

她曾經有一段為時不短的時日,就在冷宮做事,對冷宮熟門熟路,很快就帶著主子到了如今沈熙居住的院子。

瓊音先行將木門推開來,如今冷宮之中有約莫住了十餘人,但到冷宮的下人卻很少,更絕不會有幾個下人服侍一個主子的可能。她們過的生活很簡單,也很死寂。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穆槿寧走入門內,淡淡望向不難找尋的到的身影,她斜斜倚靠在窗欞邊,眸光落在遙不可及的地方。

“你來的比我意料之中更早。”沈熙開了口,就像是當初在青宮一樣,門可羅雀,唯一願意來看她的人是穆槿寧,如今她關入冷宮的第二天,來的人依舊是她。

“看我的地步,是否足夠慘烈?”

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既然沈熙想清楚了為何穆槿寧會針鋒相對,她也不想再有任何奢望。沈熙冷笑一聲,垂下眉眼,突地回過臉來,瓊音目光一斂去,連她似乎都有些認不出來眼前的女人便是沈熙。

沈熙在任何時候,都是明豔動人的,而今日的沈熙,仿佛是一夜之間變得憔悴。她的雙目之下,是深深的黑暈,眸光有些呆滯,不若往日隻需一個眼神都能讓人眼前為之一亮,麵色蒼白灰暗,一天多不曾洗漱,一天前殘留在麵容上的妝容變得很淡,更讓她如今顯得慘淡潦倒。

“你心中對不住皇上的事,難道就一件?沈熙,你別怪我無情,我若無情,你會更慘。”穆槿寧眸光一掃,一手拂過桌案,平靜地坐在木椅之上。

“什麼事?”沈熙輕輕一笑,她的笑,有些倉皇,有些不安,更有些……心虛,從昨夜之事,沈熙徹底明白,她從來就沒把穆槿寧想的太簡單,不,穆槿寧比她想的,更不簡單。

“你可以繼續嫉恨我,且等我說完了。”穆槿寧揚起眸子,麵色再無任何溫暖,仿佛眉眼之中都染上了些許陰霾。她直直望著沈熙的憔悴麵孔,不曾她開口,便繼續說下去,話鋒淩厲。

“敬事房的掌事那裏,可也記著日子,皇上貴人多忘事,當初你第二回有了身孕前一個月,他的確去過清風苑,也在你那邊喝了幾杯酒,留宿下來。”

沈熙猝然上下打量著說話的女人,藏匿在袖口的雙手,卻隻能壓在背後,才能讓自己不再察覺那微微的顫栗。

穆槿寧的眼神沉下,宛若無人看透的深潭,她的指腹輕輕拂過桌緣,淺粉色的指甲,在陽光之下閃耀著微涼的光耀。“可那一夜,皇上並未寵幸你。皇上隻是醉了,或許因為你醒來姿態,才誤以為曾經寵幸過你。”

“簡直是不像話!”沈熙怒喝一聲,沒有人懷疑過她,更別說穆槿寧說的,不過是她的揣測,根本拿不出半點真憑實據。要不是捉拿了金世道跟沈夫人,她不必俯首認罪,但穆槿寧無時不刻在提醒自己,她犯下的過錯,不僅僅是背叛皇上而已。

“不管像不像話,但是真話。”穆槿寧處亂不驚,皎潔細致的麵色上,仿佛滲透著淡淡的月色,雖然美麗,卻沒有往日的親切。人越是不安,就越是憤怒。

越是憤怒,就越是容易壞事。

“你滿嘴鬼話,糊弄的了皇上,還能糊弄的了每個人?”沈熙強壓下內心的火氣,她端著沉默過後,才轉過臉去,嗓音清冷。

“你當時肚中的這個孩子,並非皇上龍胎,而是那位小生金世道的。幸好,你生怕此事敗露,用小產之事,讓我們都誤以為,害你小產的人是皇後。”穆槿寧不理會沈熙的強硬,每一個字,都在頃刻之間,蛻變成一把利刃,過分真實,也十分殘忍。她轉過一眼,看著窗外的光景,心中一片清明。“不過,刻意在下雪的日子在庭院賞雪,又太不小心地跌了一跤,隻是你一個人的計劃。皇後素行不良,哪怕皇上都篤定你小產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