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的舉動傷了秦王的心(3 / 3)

穆槿寧神色溫柔,讓念兒坐在自己的雙膝上,雪兒為念兒捧著一碟子的小點心,可是念兒卻意興闌珊,環顧四周,那圓圓的眼珠子轉了轉,才湊到穆槿寧的臉龐,故作神秘問道。“娘,王爺不在這兒?”

聞到此處,雪兒早已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穆槿寧轉過臉睇著她,雪兒才捂住嘴兒,退了出去。

看來這二歲黃毛小兒,的確不懂王爺這個稱謂,不是人名,可是高高在上的稱謂。念兒雖然懂事,畢竟是個男孩,又在調皮淘氣的年紀,可惜不讓他學會規矩,往後難免受人非議。

穆槿寧沉下臉色,握住念兒的雙手,直直望著那雙靈動的眼,低聲道。“你可不能再說這樣的話。”

念兒撇了撇嘴,見娘親生氣了,自然不敢再說胡話。仿佛第一回清楚,王爺這兩個字,是格外重要,不能隨便提及的。

這半天,穆槿寧都不曾對念兒綻放一個笑容,念兒吃了個軟釘子,在雪芙園用午膳的時候,都是悶悶不樂的。

穆槿寧讓雪兒帶著念兒去庭院走廊走走,看看雪景,這時,趙嬤嬤一邊給穆槿寧斟茶,一邊笑著歎道。“郡主對小少爺,實在太嚴格了。”

“這一年,念兒吃的喝的穿的,每一樣都是花費王爺的銀子,調皮搗蛋是天性,可總不能在外人麵前,失了禮數。”穆槿寧眼波不閃,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說的格外平靜。“禮多人不怪,他總要學會的。”

趙嬤嬤聽穆槿寧這麼說,也就但笑不語,她進王府並不久,不過這幾個月來,她已經看出了,沈櫻絕非穆槿寧的對手。哪怕懷著身孕,能夠留住秦王之人,依舊是眼前的女子。甚至能讓秦王愛屋及烏,格外寬待這一個並非親生的小少爺,讓他過上富足生活。若不是心思慎密,機智聰慧的女人,是無法在妾的路上走這麼遠,甚至風頭早已蓋過正妃。

即便平素對兒子溫柔關懷,一到關鍵時候,穆槿寧也絕不犯渾,更不擅改決定,這實在是一個理智勝過情感的女人。

正所謂,妻不如妾。

或許原本就沒有比較的必要,女人跟女人,比的便是手腕,是智慧,是腦子。

“怎麼這麼大動靜?”

穆槿寧扶著茶幾起身,聽聞庭院中有人吵鬧的聲響,她隻是讓雪兒帶著念兒去走廊看看下雪的風景,她狐疑著走出門口,還未跨出一步,已然看到一個小小的雪球,擲了過來,打在門框下,碎了一地晶瑩冰雪。

她的目光望向走廊口,定睛一看,原來是雪兒在教念兒打雪仗,雪兒心軟,一定是覺得念兒在自己身邊受了委屈,看他半天都不開心,如今想著法子逗他玩樂。

孩子愛玩,原本就是天性。穆槿寧也不再開口喝令,眼瞧著念兒興致高昂將走廊上的積雪以小手搓成一個雪團子,雪兒蹲著身子教導著,一步步來,最後念兒手中的雪球擲了出去,不過孩子的力道畢竟小的多,隻能摔碎在五步開外的地麵上。

念兒的眼底滿是失望,卻又不甘落後,又重新捏了個雪球,這回雪球他咬緊牙關用盡了吃奶的力道,捏的又圓又大,雪兒朝著他笑道:“小少爺,這回你一定扔的很遠。”

念兒用力點了點頭,隨著一聲低喊,驀地扔了出去,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如此。

穆槿寧的目光順著兩個雪球的方向望過去,雪兒這回擺明沒使出力氣,雪球摔在十步之外的距離而已,而念兒那一個……

秦昊堯的確是被打雪仗的動靜吸引進院子的,隻是剛踏入,一個雪球,朝著他飛來,擊中的並非他的身子,而是力道不夠,雪球墜落在他的黑靴上,碎成白屑,唯獨在他的靴子上,落下些許融化的水痕。

走廊口離秦昊堯並不算遠,不過念兒的雪球居然能撞上他的靴子,穆槿寧也實在意外。她急忙迎了上去,他才從朝中回府,念兒這般胡鬧,不知秦王是否又要怪罪。

看她朝著他深深欠了個身,秦昊堯的目光透過她的身子,望向站在長廊的男童,不禁低笑一聲。

秦昊堯這是在笑?穆槿寧也有幾分詫異,抬起眉眼來看他,才發覺他的眼底果然有笑,念兒的舉動能惹來他的笑,想必他不會怪罪於念兒。

她這才暗暗舒了口氣,隻是她臉上微妙的變化,也全部落入秦王的眼底。他徑自走到長廊,穆槿寧忙不迭轉過身,輕聲說道:“念兒,上回娘教你的。”

念兒見了秦昊堯,又看了看身邊已經跪著的雪兒,才記起前些日子的規矩,便踉蹌跪在地麵,怯怯喊了聲。“王爺。”

秦昊堯朝著他伸出一手,眼角餘光依稀看得到穆槿寧,哪怕他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看到這麼小卻這麼有禮的孩子,他再遷怒,也實在太刻薄了。

望著這一隻手掌,念兒微微怔了怔,最終還是將小手伸向秦昊堯,穆槿寧凝視著這一個場景,卻不禁屏息凝神。

他根本不用太多力氣,就可以將人頸骨盡斷,更別說這軟嫩嫩還未長好的小手了。

小手落在大掌之內,這便是男童與男人的差別,他對孩子原本就沒有太多的喜愛,他的父皇除了對太子也就是當今皇上格外器重,眼底根本沒有別的皇子。或許他也秉承這等冷漠血液,第一回握住的孩子小手,是剛出生的語陽。而第二回,卻是這個孩子。這個,跟他的血液,沒有半分關係的,孩子。

他的心中,升騰起莫名的情緒,或許他早該對崇寧寬待。她在塞外用任何一種樣貌過活,都不是她心甘情願的,更不是她的過錯,有了這個孩子,更不是她的過錯。

她嫁入王府,從來就不奢望名分地位,榮華富貴。

隻想要,這個孩子得到一份關懷,一份包容,可以不必在別人的冷眼中過活,就想曾經的崇寧一樣吧。

他總該成全她這個夙願。

至少,不該對這個孩子殘忍苛刻。

“王爺,念兒不懂事,是我一時沒看著他……”穆槿寧疾步走到念兒的身前,見秦昊堯依舊握著念兒的小手,麵色沉鬱,那雙黑眸幽沉不見底,臉上也沒有任何笑意,她愈發心中不安,笑著為念兒解圍。將手覆上秦昊堯的,卻暗中將念兒的小手緊握其中,漸漸抽離開來,這樣的維護,卻看的秦昊堯眼底愈發冷沉。

她這是當自己是豺狼虎豹,隻是碰碰楊念的手,竟也需要她來解圍?

心中的一抹柔和,轉瞬即逝,他原本想說,楊念年歲還小,這兩年內,就不必見了他就行跪禮。

他凝神看她,她已然垂下眉眼,仿佛以眼神示意楊念,不該再這般貪玩,眼中卻根本看不到他。

方才也是一樣。

他站在雪芙園門口,並非隻是因為他自幼習武腳步輕盈,而是,她當時,也並非在看他,而是看著楊念。

楊念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底,那個孩子捏著雪球,她的眉眼就彎了,他將雪球扔出了很近的距離,她的唇邊便染上了笑意,他又將雪球捧在手心細細觀看,嗅了嗅味道,她便忍不住輕笑出聲,不像是後宮女子掩唇而笑的矯揉造作,她的笑容是跟那日騎馬的一樣絢爛。

他望著她的笑靨,這般的開懷,卻是難得,而當下他是多專注,才會忽略那個不值一提衝著他擲來的雪球?

小孩子丟過來的雪球自然傷不了他,但若是別的呢?

就像是他十四歲的時候,在狩獵時穿過樹林,朝著他飛來的那一支箭呢?他驀地麵色陰沉狠厲,脖頸上的舊傷,像是被烙鐵深深印入般火燒火燎的劇痛。

“王爺?”

穆槿寧微微蹙眉,隻因看到秦昊堯的神色冷沉,俊顏森然,脖頸處青筋爆出,已然是暴怒的征兆。

她卻不知何時惹怒了他。

“我給王爺在廚房燉了雞湯,王爺。”穆槿寧一手覆上秦昊堯的臂膀,她眼底寫滿溫柔,也不知他在庭院站了多久,朝服上都是厚重的涼意,仿佛隻是碰一碰,就要凍傷了她的指尖。

“本王還有事。”

他冷冷丟下一句話,不再多言,甩開她的手,轉身離開,甚至連頭都不回。

直到目送著他走出了自己的視線,穆槿寧才默默回過身子,雪兒拍拍雙膝,站起身來,低聲詢問。

“都是奴婢的錯,王爺是生氣了吧……”

穆槿寧淡淡一笑,卻不再言語。連雪兒都察覺到,他這怒意實在太過濃烈,仿佛每一口呼吸,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她正想邁步,卻見念兒握住她的裙裾,無辜雙眼正仰望著她,似乎也覺得王爺盛怒,是因為他的關係。

碎雪從天際落下,沾上他的黑發,他的脖頸,秦昊堯的俊顏比冰雪更冰冷,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王鐳才走近他的身邊,低語一句。

他的腳步停在書房的屋簷下,拍去雙袖的白雪,屋外依舊寒風凜冽,唯獨他胸口的火熱,還無法壓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