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寧的舉動傷了秦王的心(2 / 3)

或許是在她小產之後,或許是在她沉湖之後,或許是在她被刺客生生刺入那一劍之後……或許,他根本自己都不清楚,是何時開始的了。

他很久沒有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了,雖然他也不覺得此生有這等必要。唯獨方才他們被一場意料之外的大雨淋濕,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笑他們彼此狼狽模樣,那時笑彎了的眉眼,仿佛透著一道燦爛的光,那道光,就直直射入他的眼底,射入他的心裏。

或許日子更長一些,他就愈發無法抑製對她的渴望,正如她今日問他的,是否他會成全她所有的心願。

興許她提到的任何心願,他都能夠成全她……隻是這樣的前提,是她能夠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他甚至,多麼不想再去懷疑她。

懷中的人兒輕輕翻了個身,身子更貼近他,她顯然被他擺布的太疲累,如今睡得很沉,唯獨他依舊清醒,卻又不願閉上黑眸。

她的身上平素向來沒有任何香味,唯獨發絲殘留用過香泥的淡淡氣味,他不自覺屏息,黑眸之中,多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他很想容納她,卻又似乎多有抗拒。那分抗拒,是不願意讓那股芳馥進入體內,仿佛那帶著毒性,隻要多吸幾口,便會受她所影響、遭她左右。

她像極了任何一個出生高貴的大家閨秀,在床上並不過分熱情,隻是此刻的無邪睡顏和身子的翻動,卻已然叫他的目光,無法移開那大片的春光。

“崇寧。”他喑啞著嗓,下顎繃緊,她軟得像塊糖飴,貼近他身。他喚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她蹙著眉頭,緩緩睜開眼來看她,他苛刻的索求,總是讓她癱成一堆水。隻是不知此刻的自己,落在秦昊堯的眼底,早已成了另一幅姿態。她清醒的時候,宛若高雅幽蘭,如今朦朧姿態,卻又宛若貪睡貓兒,慵懶嫵媚,每一吸氣一吐氣,氣自息都吹拂於他頸邊,溫暖炙熱,他要想忽略她的存在,都很難。

“王爺?”

這一句王爺,卻又生生壓抑了他內心所有的衝動。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懊惱不悅什麼。

因為這兩個字,根本找不到任何漏洞破綻。

秦昊堯望著她漸漸恢複清明的眼瞳,他生於帝王之家,自小就在皇宮見過不少難尋的寶物,唯獨這雙眼眸,每換一種情緒,都會生出另一種別樣的風華。此刻,它宛若上乘的墨玉,幽深之中,卻又透著光。

“本王以為,你今日要說的,是不想當這個妾了。”如果她跟他說,她要的是王妃的位置,是否今日他也會頭腦發熱,一口應允?

“王爺娶我入門的時候,就答應過皇太後,我在秦王府,這輩子都是一個妾。崇寧絕不會讓王爺為難的,更何況,是妻是妾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倒是驚訝秦昊堯會這麼問,先是一怔,笑容凝住,搖搖螓首,唇角才再度揚高。“王爺的心在不在崇寧的身上。”

“你真覺得不重要?”他蹙著俊眉,他要讓沈櫻下堂,並不是難事,不過如今沈櫻懷有身孕,他自然不會縱容沈櫻囂張跋扈,這也是他多日冷落她的緣由。但穆槿寧的眼底,的確沒有一分失落顏色,想到她從未想過要成為他的妻,或許是如他所願,卻又或許是,讓他覺得她的心思,他根本看不透。

一想到她或許根本就不在乎這一切,甚至根本就不在乎他,他的心口,不免一陣悶痛。

她笑著輕點螓首,人人都說寒門妻強於侯門妾,其實,身份是否貴重,首先要看,在男人的心中她到底有幾斤幾兩。

沈櫻如今名存實亡,隻是擁有王妃的頭銜,哪怕懷著身孕,也無法見到秦王一麵,這樣的妻,又當真勝過她這般的妾?

她不會被一個妾的頭銜,就壓的粉身碎骨,跟沈櫻求饒。

望著她再度閉上眼眸的平靜睡臉,秦昊堯卻目光幽深,他不是沒有耳聞,大戶人家的妻妾之間,你爭我鬥,勾心鬥角,不亞於後宮紛亂,興許別的男人得到這樣的回應,早已高枕無憂,稱讚她知書達理,識得大體。她根本不想當他的王妃,他的正妻,或許,哪怕他改日變了心,再娶回一房小妾,穆槿寧也會為如此平和從容?

他在意的,是他從未看過她的嫉妒,哪怕一分。

沈櫻的伎倆,他看在眼底,卻也知曉是人之常情,而她。正因為沒看過她在意他深入骨髓,哪怕她為他守候,哪怕她為他噓寒問暖,哪怕她溫柔似水極盡纏綿,他還是生出一種莫名的虛幻。

仿佛她此刻的微笑是假的,她的溫柔也是假的,她的愛意……也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王爺,崇寧忘記跟你說了,白雪……我很喜歡……”她的唇中溢出軟軟的話兒,仿佛是夢囈,他細聽了,才知曉她並未深睡。

胸口縈繞著的厚重不安,卻又隻是因為這麼一句嬌軟的話語,不攻自破,仿佛積雪冰釋,隻留下一灘水而已。

他自嘲笑了笑,精心挑選到了她喜歡的禮物,那就皆大歡喜,不該更多心了。至少如今此刻,她就躺在自己的懷中,他胸口的溫度柔軟,都是真實的。

她似乎被他喚醒之後,就再也睡不著,最終還是睜開眼望著他,她不禁有些好奇,身處柔荑,輕輕拂過他的下顎,最終落在他的脖頸。

以前不曾留意,那裏有一小塊疤痕,她眼中的秦王,俊美皮囊的確是在大聖王朝當仁不讓的毫無缺陷,他胸口和臂膀上有幾處在戰場上留下的舊傷,可這一處是她忽略的。

“這是箭傷?”穆槿寧微微蹙眉,望著他陡然變深的黑眸,輕輕問了句。若是刀劍,絕不會隻留下這麼大的傷疤,而且顏色很淡,應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但十年前或更久之前,秦昊堯根本就沒有去過軍中,這疤根本就是致命的,若不是在生死存亡的戰場上,又會是在何等境況之下?

秦昊堯卻一臉沉鬱,一把拉下她的手,方才平和的俊臉,此刻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穆槿寧在心中揣測自己是觸犯了他的禁忌,自然也就不再追問。

隻是她不難想象,一支箭,深深穿過他的脖頸,會有多痛。

她在記憶中搜尋,不過她也並不是日日都能進宮,更不是日日都能偶遇秦昊堯,他到底是那陣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她的確想不出來。

他應該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又回來了吧。

這樣的際遇,真是像極了她,可惜,她不會惺惺相惜。

死過一回又活過來的人,會比別人更要狠心,絕不手軟,他的漠然,除了與生俱來,或許跟以前的遭遇也有關。

或許人人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他們好相似,都不願輕易敞開心扉,更不願將自己的故事,分享給別人聽。

天快亮的時候,又接連著下了一場很大的雪。屋頂上,都蒙著厚厚的白色,像是將整個京城都裹了厚重棉被。

穆槿寧起身的時候,微微蹙眉,望著天際,口中抱怨著隻能延後一日再走,他背著身子穿上朝服,神色自若,第一次覺得這場大雪,下對了。

回到雪芙園,光是王府這一路就舉步維艱,趙嬤嬤跟雪兒早已為穆槿寧準備好了沐浴的熱水,雪兒將新鮮采摘的梅花花瓣撒入其中,她褪下衣裳,將整個身子沉入其中。

雪兒在身後為穆槿寧擦拭身子,白玉無瑕的嬌軀之上,暗紅色的瘀痕卻到處可見,雪兒還未出嫁,以前給穆槿寧淨身的時候總是壓在心裏,這回總算問出口了。

“王爺都不知愛惜郡主。”男女之間的情事如果這麼殘忍,她寧願永不嫁人,雪兒光是看著,都不忍心了。

“不礙事的,並不會痛。”穆槿寧淡淡一笑,笑意轉瞬間就消失,他要她的時候,總是苛刻霸道,正如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到手的毅然決然。

“不會嗎?”雪兒低聲呢喃,手中的白巾觸碰那塊地方的時候,她還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痛了主子。

穆槿寧望著漂浮在水麵上的白梅花,任由嬌嫩白潔花朵親吻上她的細嫩肌膚,溫水洗去她一身疲憊,她每回伺候了秦王,回來總要浸泡許久,這個習慣,雪兒向來是知曉的。

她的眼神漸漸遊離出去,一言不說,神色微怔。

“王爺這麼寵愛郡主,很快郡主就會再懷上孩子的吧。”雪兒自顧自說這話,給穆槿寧洗著墨黑青絲,絲毫沒察覺這句話的異樣。

“雪兒,我上回放在首飾盒最底下那個木匣中的瓷瓶,你給我取來。”穆槿寧眼波一閃,輕聲交代。

雪兒應了聲,將那個瓷瓶取了來,穆槿寧親眼看著她倒出一顆藥丸,以熱水衝泡,將這一碗藥湯盡數喝下。

她閉上雙目,枕著自己的玉臂,屏風將整個浴桶上升騰的水汽白煙盡數籠罩在她的身邊,等到將疲憊全部洗去,她才起身,穿上層層疊疊的衣裳。

“郡主,我把小少爺領過來了。”

趙嬤嬤的渾厚嗓音,傳到穆槿寧的耳畔,念兒掙脫了趙嬤嬤的手,徑自朝著穆槿寧走來,一步一踏,都充滿孩子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