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被押回監室很長一段時間，蕭明暉還雙手抱胸仰靠著木椅，閉著眼睛整理思路。而孔超的目光則久久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筆錄，十指在鍵盤上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
良久，蕭明暉長長吐出一口氣來，對孔超說：“小孔，我們提兀龍。”
誰知孔超啪的一聲合上電腦，說：“隊長，不行！”
蕭明暉轉過頭來，一臉驚訝。“為什麼？”
孔超卻是一臉堅持。“隊長，我想你我現在，都不適合提審他！我恨不得現在就槍斃了他！而你需要回避！”
“回避？”蕭明暉喃喃自語。
“對！”孔超一臉痛苦地說，“如果先前你調查楊易金的案件可以不回避，但是現在你想過沒有，兀龍的案件已經涉及到了‘6·26’案！這個案子第一個需要回避的人就是你！”
蕭明暉滿臉焦急：“是，按規定我是該回避。但是現在我們是這個案件的專案組成員！”
“那是領導安排的問題！”孔超固守己見。“隊長，我也是為你好，要麼你申請回避，要麼案子……到此為止，我不想幹了！”
蕭明暉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孔超之口。
“胡說！我回避？查到這個節骨眼上我要申請回避？難道你到現在還不信任我？怕我會提前殺了兀龍？！還是會放棄追查？！還有，你說你不想幹了？為什麼？我看你是瘋了！”
孔超語氣生硬，卻越說越激動：“隊長，不是我不信任你，事實就擺在麵前，我隻是想提醒你！
“第一，你應該回避；第二，因為劉永平犧牲，縣局最近忙得沒來得及收槍。眼下，上次我們抓捕兀龍時領的槍還都在身上！我都怕見了兀龍會拔出槍來射他個滿身窟窿！
“還有，如果這案子你回避了，還會有別人去查！隊長，我跟著你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不想再看到你為這案子殫精竭慮了，你這些天操了多少心、老了多少歲？隻有我知道！再這樣下去，你整個人都將崩潰！你，不能再查了……”
蕭明暉狠狠地盯著孔超，眼睛裏全是粗紅的血絲。才幾天沒一起出差，他非常驚訝於孔超的改變！他能敏感地察覺到孔超變了，至少孔超的話少了，但語氣硬了，而且想法多了，比以前更固執了。這些改變來得是如此突然，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孔超說的每一句話很有道理。
“不，小孔你記住，我是這個小組的組長，縣局黨委在撤掉我之前，我是你的領導，我不接受你的請辭。所以我們接下來要繼續提審！”即使辯駁不倒孔超，此時蕭明暉仍自信地能掌控全局。
孔超聽了，咬著嘴唇說：“隊長，現在要提也不能提兀龍！不妨提提其他落網的嫌疑人。”
蕭明暉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伸手探向腰間，將六四式手槍及槍套從腰帶上解下來，子彈嘩嘩地退到桌麵上，然後將槍和槍套轉身擲在身後角落裏。
“我是想連那個家夥的骨頭都敲爛了喂狗，可現在我還不至於那麼衝動，因為白毛的話未必就是真的，他就不會把自己推脫得一幹二淨，然後使勁往兀龍身上潑屎灑尿？還有，你就沒注意到他話裏的漏洞？如果真是那樣，夏侯青根本就沒有強奸蘇甜！那麼夏侯青的精子是從天上落下來的？現在，我們至少從白毛的交待裏搞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也到過犯罪現場，至於案情是不是那樣，隻能進一步核實才知道！”
“那現在我們就更應該先提審壩子之類的其他人，而不是兀龍！”孔超再次質疑。
“不，時間緊迫！我們有了掛件，有了‘6。26’案他到過現場的把柄，足夠和他不繞彎子針鋒相對了。至於壩子之類的其他人，我們肯定還要問，但那就容易得多了。小孔，當初我們一起提審夏侯青時，你對我的行事也有過懷疑和顧慮，但我能感覺到你是了解我、支持我的，可現在我發現你仍然還有那種懷疑和顧慮，而且越來越深了。等你和我啃完這塊硬骨頭，咱們倆好好談談交交心！”
孔超聽了搖頭歎氣，也隻好跟著蕭明暉做了和他剛才一模一樣的解槍退彈動作。
相比而言，兀龍的神情要比其他人放鬆得多。隨著一陣腳鐐碎響，兀龍走進提審室內，臉上還帶著一絲輕笑。
蕭明暉右手把玩著一顆子彈，將子彈從小拇指指背挨個往上翻轉運送到大拇指及食指間，再返回去，這是一種小小的手技，孔超此時盯住的就是這隻骨節寬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