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1 / 1)

至此,案情疑點已經分析得再透徹不過:夏侯青一定不是凶手。

孔超如果還有疑問,那他的疑問就是往下該怎麼辦?——是把驚人的事實立即公之於眾,槍下留人?還是讓那個強奸毀容的惡棍盡管去死,報仇雪恨?

孔超盯著蕭明暉,盡管仍難察覺蕭明暉的心情,但此刻他不想再問了,他已經從蕭明暉邏輯縝密的分析推理中得到了確定無誤的回答。

蕭明暉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而放棄正義。

於是,孔超轉而問了一個最不高明的問題:“隊長,我的問題還有最後一個,那就是真正的殺人凶手到底是誰?”

蕭明暉用墨筆敲打著題板,喃喃自語:“如果這個問題我也能回答你,那其它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孔超說:“我也知道,這其實是現在最大也是最難的問題,別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也未必。下麵,該輪到我問你了。”蕭明暉緩緩抽出一支煙來,低頭就著蠟燭點上,忽然“噗”地一口,吹滅了兩根蠟朵,讓屋子裏重新黑沉下來。

“小孔,我想問你現在有沒有預感?”

“預感?什麼預感?”孔超一頭霧水。

“就是你明明沒有證據,卻總是感到事情不對頭。有時候,預感對我們刑警來說,就像嗅覺對於警犬那麼重要!”

孔超恍然,他先前對夏侯青殺人時間的質疑不正來自於強烈的預感?

“我有過預感,但已經被證實了。現在,暫時沒有。”

“那我接著問你,為什麼夏侯青那麼強烈地急於求死?這跟正常的死刑犯心理是不是有著天壤之別?我幹了十多年刑警,處在行刑前最後時刻的死刑犯我見過不少,基本上到這時候人都一蹶不振,奄奄一息,至少精神上已經坍塌崩潰,變得麻木不覺。但你有沒有發現,夏侯青的精神明顯亢奮?我感覺,他的思路依然很清晰,既然他寧肯不說出真相也要選擇去死,那他一定有自己必須去死的強大因素,這種因素僅僅是因為他強奸並且毀容嗎?從他事先準備好硫酸的犯罪預備來看,毀容在他的計劃之內,而強奸或許如他所說是一時性起——如果真是這樣,依照夏侯青個人的性格分析——他始終覺得蘇甜就該是他的女友,就該嫁給他,否則就要毀滅她的容貌,甚至毀了她的容貌後也願意養她一輩子——他通常會選擇承擔該有的後果——何況,他還有從小拉扯他長大的父親要盡孝——那樣,他不太可能像現在一樣急於求死。所以我感覺,當然還是說我的一種預感,夏侯青好像受過什麼樣的劇烈刺激!”

孔超就像聽天書一樣迷惑:“劇烈刺激?”

“嗯,而且這種刺激,不像是在看守所裏受的……”

孔超接口道:“這個倒可以肯定,就憑那幫獄頭兒,不可能主動刺激夏侯青,更不可能給夏侯青安排什麼‘黑號’,相反隻可能像養地主老財一樣小心供奉著。”

蕭明暉說:“所以,我感覺這案子中還有很多蹺蹊。”

孔超問:“還有什麼蹺蹊?”

蕭明暉說:“我也說不上來,所以說我隻是有預感。”

孔超忽然靈機一動,說:“真正的凶手會不會和夏侯青打過照麵?而給夏侯青劇烈刺激的,就是那個真正的凶手?”

“這個假想很好!”蕭明暉將煙抽得“叭叭”直響,窗邊繚繞的白煙仿佛他此刻糾纏不清的思緒。

“真凶的出現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他在夏侯青作案潛逃後出現,然後殺死了蘇甜;另一種則是他在夏侯青作案的過程中出現,與夏侯青有過直接接觸。”

“對!”孔超順著蕭明暉的思路試著分析說,“第一種情況不太可能引發夏侯青的強烈刺激,所以第二種情形可能性更大。問題是,如果他們真的接觸過,這期間又發生了什麼呢?”

蕭明暉說:“這個問題,我想隻有一個人知道答案。”

孔超問:“夏侯青?”

蕭明暉點點頭:“對。”

孔超說:“看來我們還得提審他!不管他領不領情,這樣做都是為了他好,等於是把他從生死線上拉了回來!也不管他受不受刺激……”

蕭明暉此時抽完了煙盒裏的最後一支煙,語氣生硬地打斷孔超:“無論這混蛋要受什麼刺激,想想他犯下的罪,他都是咎由自取!我們不管他現在是想死還是想活,都必須要撬開他的嘴,讓他說出事實真相!”

說完,蕭明暉豁地站起來,轉身踱步到窗前向外凝望,留給孔超一個疲倦而又模糊的背影。

此時窗外,天幕猩藍,半月高懸,萬物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