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的風很冷,但孔超卻異常激動,興奮難抑。他下意識覺得,一件凶殺案隻有到了這種撲朔迷離的程度,才真正有了某種耐人尋味的東西,才最能檢驗一名刑警的智慧,磨練一名刑警的意誌,考驗一名刑警的品質。
兩根白色蠟燭點燃,微弱的燭光照耀下,蕭明暉徑直將手中的筆指向了時間坐標中楊易金手表上的“致命鍾點”:
“你看,這是21:20分,楊易金和夏侯青打鬥中的一個時刻,這個時刻說明夏侯青所處的地點是縣城南外環的彩虹大橋,而這裏無論是距離案發現場縣城西北邊角的新長途汽車站,還是夏侯青家的路程,基本上是一致的,大概有近三公裏遠。也就是說彩虹橋基本上位於案發地點和夏侯青家的中心位置,夏侯青若從此地返回到案發地點,或者從此地徑直回家,所走的路程基本上也是相同的:常人步行一般需要30分鍾,跑步需要20分鍾。”
示意圖:
“試想,夏侯青如果要重新返回案發地點,他一般是不會慢條斯理地走路,我們姑且算他平均速度跑下這段路程來,那麼即使是他在21:20分立即跑步返回,也需要20分鍾,那麼他從案發地點再返回彩虹橋,從彩虹橋再次返回家中,需要的又分別是20分鍾加20分鍾。也就是說,如果他立即返回作案殺害蘇甜,然後迅速返回,期間一直保證平均跑步速率的話,他將用時60分鍾。如此推斷下來,他決不可能在22:00趕回家中。況且,這裏麵還不包括夏侯青和楊易金21:20分以後繼續在彩虹橋打鬥下去的時間。”
孔超接著又問:“如果夏侯青是打出租車到的彩虹橋呢?”
蕭明暉說:“夏侯青第一次到達彩虹橋顯然不可能打車,如果是那樣,他也無法與楊易金邂逅並發生打鬥了。而這之後,就更不可能打車了……”
孔超反應很快:“是啊,因為夏侯青身上根本就身無分文了,而且那種地方也極難打到出租車!”
蕭明暉反過來問孔超:“我這樣分析,還有一種可能性沒說,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如果夏侯青作案後走的是另一條路線,繞近道兒回家的話,會不會來得及趕在22:00左右回家?”
孔超搖頭說:“這一點,你剛才在分析夏侯青往返作案所需要的時間時,我已經想過了。我想他應該不會再走別的路,因為那個時間段,天上又下起了雨,出租車很難打到,而且一個人驚慌失措地行走很難不被人注意,況且我們街麵上的巡邏民警不少,隨時都可能發現他,他隻有走南外環這條相對偏僻的道路遇到巡邏民警的可能性最小!”
蕭明暉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這是按照常理分析,有道理但缺乏真憑實據。其實現在看來,那時候夏侯青早已經身無分文!事後調查時,有個細節在案卷中沒有寫,你可能還不知道。當晚在他們家樓下的小區監控中,我們發現夏侯青是在21:59分步行回來的,而且是從小區南邊彩虹橋方向的那條道兒拐進來的。因為走的路線偏僻,這也是當晚唯一記錄過夏侯青影像的一處監控探頭。如此,聯係上述分析完全可以推斷,夏侯青既沒有返回去再次作案——時間來不及,而且他在和楊易金打鬥完之後,走的路線就是從彩虹橋直接回家這條路!”
麵積本就狹小局促的題板,經過反複的線路勾畫和標記,在暗淡的燭光下已變得一團烏黑。但是經過如此分析推理,蕭明暉和孔超兩個人心裏卻變得越發明亮。他們相互之間的質疑和解疑,就像一隻手在旋轉著電筒調整光線。起初,光線還有些微弱,有些散淡,有些雲霧繚繞;後來,就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昭然可見。
蕭明暉透過微弱的燭光,盯著孔超光彩炯炯的眼睛問:“還有什麼疑問嗎?”
孔超近距離地回望著蕭明暉,仍然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