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害怕,腿也跟著發軟,偏偏想跑也跑不動了。於是,我拚命壯著膽子朝那人喊,你瞎了眼敢撞老子?你算什麼玩意?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鬼,老子不怕你!
“我罵完他就見他開始到處翻找身上的口袋,把所有口袋都掏空了,最後從上衣內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來,然後手拿錢包伸過手來好像是要賠償我,又好像是向我炫耀他有錢!但他還是不說話。我更害怕了,以為碰到了個不好惹的啞巴。我的手剛一碰到錢包——我以為是他撞了我想賠償我,我才伸手去接的。可那個人忽然又用力往回抽手,我們倆就在那裏一人攥著錢包的一半較著勁,最後錢包被我拽過來了,他也就勢撲上來開始打我。
“我隻好跟他打。我本以為自己一點勁也沒有了,誰知道他衝上來以後我才發現我的勁又都回來了。我力氣大啊!幾拳頭就把他打翻了,他也不示弱,爬起來也把我撂倒在地上。當時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隻要打我我就瘋了一樣還手,尤其是我找準機會爬起來後,趁他還趴在地上,我狠狠踹了他的左肋骨幾腳。我早年當過民兵,跟人學過幾招,幸虧是我年齡大了,要不然我那幾腳估計他的肋骨早就斷了,也跑不了他了。
“那人叫我踹了以後,在地上蜷縮了一陣,最後爬起來指著我的鼻子,一邊擦著嘴角的血,一邊咬牙切齒地罵我:‘你這個傻X!’說完,扭頭就跑了。
“我這才知道他不是個啞巴。
“我也覺得他的穿著不像是個啞巴。他走了,我也想快點回家,可我一低頭,發現他的錢包就丟在地上。我的第一反應是不拿,可是那個錢包躺在地上很明顯,鼓囊囊的好像有很多錢……我一時頭腦發熱,心想自己不拿,別的過路人肯定也會拿,到時候那個掉錢包的人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了,也肯定以為是我拿的,那還不如我拿回去……我,我……這不算搶劫吧?”
“別打岔,繼續說!”
“不是,……我是真沒想搶人家的錢啊!我搶錢包是因為那個人無緣無故撞我,他不就理所當然地該賠償我嗎?而且是他先動手打的我!我是自衛……”
“你懂的名詞還不少,你想說你是正當防衛吧?”蕭明暉續上第三顆煙說,“就你這行為還算正當?繼續往下說!”
楊易金的聲音一下子低下去,“沒了,錢包裏有不少錢,我記得清清楚楚,一共是六千三百元,我至今一分也沒動。”
“為什麼沒動?”
“我就怕有一天你們說我搶劫,我說不清楚。”
“那人長什麼樣子,是幹什麼的,哪裏人?”孔超問道。
“我不認識啊!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還以為自己那晚撞見的真是鬼呢!”楊易金回答。
“別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找不著受害人!就沒有對證!你不說,照樣能定你的罪!”蕭明暉聲音提高了八度,“那錢包你現在放哪兒了?”
“在我家衣櫥櫃子裏,用一塊黃頭巾和一塊塑料紙包著。我說的都是實話……我這輩子就幹過這麼兩件壞事!不是的話你們槍斃了我,我給你們壓子彈……”
“閉上你的臭嘴!說說你的車,後來怎麼處理的?”孔超繼續記著筆錄,而蕭明暉接到一個電話,看看來電顯示,拉門走了出去。
電話是高山河打來的。
“明暉,吃飯了吧?你那邊什麼情況?”
蕭明暉向著半空呼出一團白氣,渾身輕鬆地說:“飯還沒吃呢,一會兒跟嫌疑人一起吃吧。這邊小有斬獲,這個人叫楊易金,交代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一起搶劫還有待認定,別的似乎隻剩下嫖娼案了……我想今天就發協查通告,讓各單位留心半年前的肇事逃逸案,這個應該很好查;另外,我和孔超再去趟乾莊村,把贓物起回來。至於人,先拘起來再說?”
高山河笑笑說:“成果不小嘛,找你就為這事兒。已經有說情的找到我這裏來了,你說現在這案子我們還怎麼辦?我本來想堅決頂住,可對方是個縣領導,跟這姓楊的有點拐彎抹角的親戚,說姓楊的老母親八十多歲了最好照顧一下別拘留他,看來不拘留是不可能了,我的意見是繼續挖空他,果然沒背什麼特別要緊的大案,過幾天爭取辦取保候審,但是筆錄材料都要弄紮實!”
蕭明暉說:“聽領導安排!你說咋辦,我們就咋辦。”
高山河說:“別整這套,咱這麼做,既頂住了外部壓力,又不違反原則。我這幾天不在家,有事情多和大隊王文慶教導員彙報溝通,至於姓這楊的犯的事情,還是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是!”蕭明暉衝著話筒高聲回答,這聲回答在寂靜的大院裏傳出很遠,甚至在碰到對麵的牆壁後還產生了回音。
蕭明暉招呼孔超上車,孔超回辦公室拿上棕色的公文包斜背著跑出來。
“隊長,要不我來開?”
蕭明暉擺擺手。孔超會意,迅速跑到索納塔警車另一側,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
車子緩緩開動,地上發出陣陣“噗噗”的聲音。看來,大雪一夜未停。
蕭明暉開著車,忽然扭過頭來問孔超:“看什麼?我臉上有花?”
孔超訕笑說:“不是,隊長,我之前在監控室跟你打了個賭,以為楊易金這家夥除了那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榨不出什麼別的‘油水’來,沒想到他果真還有下文。我輸了。”
“你輸了嗎?這算什麼‘油水’?‘油水’現在可能正往東北流呢!”蕭明暉打著方向盤說:“不過我發現你很機靈,也很勇敢,身體又好,我剛畢業時也像你這樣,你可得好好幹!”
孔超一臉歡喜:“謝謝顧隊關照,不過我哪能跟你比啊?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嗯,知道謙虛和低調就很難得!聽說你是咱們縣局唯一的一個‘90’後?畢業還不滿一年,夠可以啊!”
孔超有點羞澀地說:“沒辦法,小學時跳了一級,二零零八年上的大學又是專科,所以比同齡人工作提前了兩年。”
蕭明暉點點頭:“看到你們,感覺時間過得真快啊!‘90’後是個什麼概念?記得我上初中時,隔壁家的叔叔剛有了第二個閨女,那孩子正好跟你一年出生,幾乎是跟在我屁股後邊兒長大的,是個十足的小不點!轉眼間,小不點們都到了工作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