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暉見狀雖有些不忍,但對手下的懈怠還是沒用好口氣,甚至話裏還有些著急上火。
“你們倆都打起精神來!這是在哪兒?平時我是怎麼跟你們講的?在崗一分鍾,警惕六十秒!找罵是吧?去——回宿舍把孔超叫起來,你們趕緊找被窩裏躺下,一會兒我喊你們起來吃飯。”
賀斌和賈汝強疲憊地起身,一個說不吃飯了,另一個說吃飯時千萬別叫。
蕭明暉搖頭苦笑,心說有句順口溜說得好,人間四大香:“雞骨頭、羊腦髓、東方白的瞌睡、小女子的嘴。”這“東方白的瞌睡”,說的不就是眼下天乍亮的這一陣?於是,他擺擺手放倆人去了,轉頭開始盯著桌子上的手提電腦看。
原來這嫌疑人名叫楊易金,一直在乾莊務農,家裏有幾畝好地,這幾年靠種植烏克蘭大櫻桃賣水果掙了點錢,因為離縣城近,於是就買了輛二手紅色夏利車,農閑時抽空去縣城跑幾趟黑出租。
開黑出租能掙錢嗎?——材料上寫得很清楚,一個月能賺三千多塊!趕上刮風下雨天,比這還多。這數目有些出乎蕭明暉的意料,自己一個幹警察當公務員的,月收入還不到三千塊,眼前這個抽空跑黑出租的家夥,第二產業竟也掙得比自己還多!
從訊問材料上看,楊易金果然是有問題的。
事情發生在大概半年前,應該是在六月下旬,具體時間不詳。那天早上下了點小雨,楊易金還沒出門就接了個好活兒,原來同村一個姓李的鰥夫要去外地給剛生了孩子的閨女賀喜。因為路太遠,又因為喝喜酒得擺擺譜兒,所以就打算雇著楊易金的夏利車去。
楊易金正閑得沒事,一聽當即答應拉上這人就走了。讓楊易金沒想到的是,那人閨女家住的地方不好找,是在鄰縣一個偏僻的小村裏,楊易金去的時候在鰥夫的指點下總算找對了地方,可回來時鰥夫喝醉後住下了,說是到第二天女婿親自往回送。
楊易金獨自往回走時麻煩就來了,本來開出租車他就不是專業選手,這回七拐八拐怎麼都回不去了。迷了路的楊易金有些惱火,家中老婆又一個勁兒打電話催他早回去,生怕他掙了幾個小錢就在外麵花天酒地。
楊易金對著電話和老婆吵了一陣兒,隻能每走一段路就下車去問路。等終於在路邊一家木器廠問到了個明白人,哪料對方說楊易金走反了方向,繞得太遠了,想回去要麼原路返回,要麼就走近路,不過是條山路。
楊易金性子急要走近路,那人順勢從耳朵上摘下墨筆來,沒找到紙就在楊易金手背上畫了一張簡易地圖。
楊易金如獲至寶,開上車沿一條土路進了山。這時候,雨早停了,太陽很毒,偏偏楊易金的二手夏利車拆除了空調,平時都是開著窗子吹自然風。
楊易金全身濕透,一個勁兒擦著滿頭大汗往前開,等快開到山頂沒路可走時,抬手一看,手上的地圖早就花了……
那天直到天傍黑,油箱裏的汽油眼看就要耗盡時,楊易金才總算將車開進了蘋縣縣城。可剛一進縣城,他就撞上了一個人!
材料上,楊易金是這麼說的:“那段路其實很好走,都是柏油路,但是路邊有片蘋果園,我正迷迷糊糊開著車,可能開得太快也太靠路邊了,突然我眼前一花,一個東西‘噗’地一聲就被我撞飛了!我的夏利車前擋風玻璃當時就全碎了,但沒掉下來,裂得跟蜘蛛網似的,糊住了視線。我當時心驚肉跳嚇得要命,頭腦一熱根本就沒敢停車,憑著感覺把車開進了縣城一個地下停車場裏的死角,在那待了大半天都沒緩過勁兒來,生怕有人追上我。”
民警問:“你怎麼知道是撞了人?”
楊易金回答:“一開始我也安慰自己是撞了隻羊,或者是隻狗、馬、牛之類的畜生,可是我的車上全是血啊!尤其是前擋風玻璃裂開的地方還黏住了一大片黑頭發,雨刷器上夾住了一個銀色的蜻蜓發卡……我就知道完了,我是撞了人了,我撞了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