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措的身體已經了恢複了大半,桑吉為了安全起見,馬上率領眾屬下,護衛著主人又開始上路,前方就是阿拉善戈壁,到了那裏才會徹底離開拉藏汗和各種陰謀家的勢力範圍。頓珠老人和整個村子的人都來到大路邊,依依不舍地目送這幾個人遠去。他們付出的愛是最純潔的,因為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些人是誰。對於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可能一生都不曾奢望能見到大活佛的真實容貌。
還沒有恢複記憶的倉央嘉措感覺自己像是個空空的軀殼,茫然跟著眾人前行,有時任憑他們把自己背在身上。阿拉善大戈壁慢慢凸現眼前,新的陌生景色湧進他內心,其中的新鮮感微微振作著他,讓他免於徹底的萎靡下去。他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在這裏度過長長的後半生,寂寞比流水還長。
沙漠是在不知不覺間來到腳下的,等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暗黃色的沙海之中。沙丘一個接一個,迷惑著人們的視線。不久,山丘就變成了巍峨的沙山,橫亙在幾個人麵前。抬頭看時,人們誰也不會相信自己能從這陡峭的沙山越過,但慢慢靠近的時候,人們發覺自己已經到了沙山的山腰上。大自然的奇妙變幻總是這樣和人類開著玩笑。
倉央嘉措的靴子裏已經滿是沙子,這讓他很不舒服,但內心的空蕩讓他根本顧不上這些。桑吉也已經非常疲憊,但隻要主人在身邊,他就總有著持續不斷的力量堅持,以便保護好主人。
沙漠裏的天氣瞬息萬變,剛才還是豔陽高照,眨眼間烏雲一合,竟下起小雨來。倉央嘉措一行人猝不及防,很快衣服就全被打濕了,但就當要濕透的時候,雨又停了。沙漠在小雨的撫慰下頓時濕潤,但它太幹渴了,很快就把所有的雨水都吸進身體裏。冰冷侵襲了所有人,疲憊的身體為之一振。倉央嘉措打了一個冷戰,似乎回想起了什麼。是的,他想起了一首歌,這首歌是當年父親帶著他在家鄉的大湖——澤雲措邊放牧時唱過的,他不由自主地哼了起來:
寧靜的澤雲措喲,
是哪條小魚兒把你的水麵咬破?
泛起波紋的澤雲措喲,
你可知道,我在你的臉上
看到了心碎的我?
唱完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的影像仿佛海市蜃樓一般,在沙漠上空出現,他們麵帶微笑,看著自己遠遊多年的兒子。倉央嘉措的腦袋嗡的一聲,那盛放少年往事的匣子一下子爆裂開來。就像一個迷路的人突然看到身邊出現了很多熟悉的樹木和房屋,他高興極了,想順著這些往事找到自己身上剛剛發生過的事,但是,他還是找不到。這時,桑吉取出幹燥的衣服,請倉央嘉措換上。倉央嘉措顫抖著接過來,他脫下濕漉漉的衣服時,下意識地往胸口一摸,但胸口的衣袋裏什麼都沒有,那個珍愛的寶石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