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免渡河(2)(2 / 3)

父親剛給我買的皮鞋,穿了還不到一天,就剩一隻了,我……

咋回去呢?不是說沒鞋穿我回不去(我可以赤腳走回去),而是丟了一隻鞋我沒臉回去。夥伴們既同情我,又有些幸災樂禍,黃昏時候,他們扔下我都回家去了。

我獨自一人坐在山坡上,看天邊的雲。想起對妹妹說的話:媽媽就在雲的後麵。那麼她看到我的鞋子了嗎?她為什麼不幫我把鞋子留住,那隻鞋子,怎麼就那麼快消失了呢?我看著天,雲兒飄啊飄啊,變幻成不同的樣子,像碩大的山羊,又像巨大的火車頭,還像火車道邊上高高的圓木垛,又變成了爸爸曾經買給我的布娃娃……

雲變啊變啊,後來慢慢的什麼也不像了,被黑暗隱去了,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山坡上那片父親開墾的種著土豆和白菜的荒地,那旁邊有座紅磚砌成的無名墳,在昏灰的夜色裏閃著猩紅的光。想起曾經看見的坐在墳頭上的鬼,我瘋子一般地衝下山坡,又瘋子一般地從河邊養狼狗的人家前麵跑過,要知道,我平時總是繞道的,因為那家人的狗,曾經追過我的自行車,害得我把新自行車的腳蹬子摔壞了……

我一口氣跑進家院子門,三嬸正從院子裏抱柴火,看見我,臉上掠過一些驚訝,但她沒說話,而是抱著柴徑直進了她自己的小屋。我走進自家的柴屋,穿上一雙花布鞋子,心裏想著要是父親問起我的皮鞋,我就說是青蛙王子拿走的,拿去幹啥?當船用,他要乘著這艘船去找白雪公主……

這時候,父親從裏屋出來了。他的臉有些腫脹,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我問父親怎麼了,他說沒事,就是有些牙疼。我看到父親難受,自己也好像牙疼起來。父親潦草地讓我吃了點麵條,就讓我趕快睡覺,說他明天要去烏奴耳辦事,要早起。我看到妹妹正香甜地在炕上打著呼嚕,突然間眼睛也睜不開了,就快速地鑽進了被子裏。到了半夜,我起來去廁所的時候,拉燈,竟然看見父親蹲在廚房的灶台邊,一邊用鹽水漱口,嘴裏嘟囔著:

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看到父親難受的樣子,我走到父親身邊,說:爸爸,你不是說捏住手掌的虎口位置就可以止痛嗎?父親說:對呀,我怎麼就忘記了呢?說著,他邊催促我回到被窩裏,邊用手捏住另一隻手的虎口,踢掉鞋子,也迅速地貼著暖牆睡下了。那一夜,父親翻來覆去,很久沒有睡著。

第二天早上,一睜眼,父親已經去了烏奴耳,表姐依照父親的吩咐來到家裏陪我們。表姐也是從河南老家過來的,她十七八歲,有一天我發現她將疊好的衛生紙悄悄放入內褲裏,就覺得她是個流氓。我沒告訴任何人。但我看表姐的目光有了變化。她好像總有一些不該有的秘密。她愛打扮。她愛照鏡子。她愛發呆。

在我看來,這些都不正常。她對我和妹妹很好,我有時還朝她發脾氣。表姐說,父親去烏奴爾要坐兩小時火車,他要去一整天,晚上才能回來。那一天,不知道怎麼的,我一整天都沒精神,想著自己的皮鞋,父親的牙疼,還有,父親坐火車去的那個外地小鎮,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早點回來。小鳳小莉來找我玩皮筋,我竟然有點跳不動,她們說你傻了呀,怎麼這麼笨。我悶悶地讓他們離開,妹妹嚷著說要替換我和她們玩,她們勉強允許她一起玩。我躲進小屋。二嬸做好了飯叫我也不去,而是讓表姐做了薄麵片兒,那是父親愛吃的東西。我吃了一點,妹妹也吃了一小碗,三個人把半鍋的飯留著,等父親回來。那天的黃昏來得特別早,看著外邊一點一點黑了下來,我站在到自己肩膀高的窗戶旁邊,向外看著,希望能看見父親的自行車,響著鈴鐺。盡管我明明知道,父親那天沒騎自行車,自行車就放在廚房外麵的柴屋裏。我走到自行車旁邊,推著它到院子走了幾圈,妹妹也無聊地出來和我一起推。平時吵吵鬧鬧的妹妹,今天也出奇地安靜。她不敢亂鬧,怕爸爸不在家,我打她。其實,我才沒那個心情管她呢。

我問了表姐好幾遍,說父親是不是今天不回來了。表姐說,他說要回來的呀,可能晚點吧,但是也不對呀,隻有一趟火車,應該是火車晚點了吧。我們等呀等呀,我幹脆搬個馬紮坐在了窗前,望著外麵黑黑的院子,讓表姐去把院子的木柵欄門鎖住。表姐說,鎖什麼呀,等你爸爸回來了還要開門。我說,要鎖,不然,壞人和狼進來了怎麼辦?表姐說,不怕,你三叔我三舅舅他們在院子大門旁邊,進來了先經過他家。我說,要是直接進咱們屋子怎麼辦?表姐說,咱們把屋子門從裏麵鎖住。我說,要是打破咱們這個小玻璃窗戶進來怎麼辦?你看咱們這個窗台這麼低。表姐說,從來沒發生過。我說,那是因為有我爸爸在,他們不敢來。要是他們知道今天爸爸不在家,突然來了怎麼辦?表姐說,那好,我們去鎖上院子的大門。我就瑟縮地跟著表姐,到院子的大門前,用一把大鎖鎖住了門。然後,我們就躺進被窩,豎起耳朵,想聽外麵是否有爸爸喊開門的聲音。屋子的燈一直亮著,因為,我們怕自己睡著了,聽不見父親叫門。到了後半夜,表姐說多費電呀,還說,夜裏開著燈,會引起壞東西的注意。我一聽,害怕起來,想道,那低低的窗戶外麵,是否真的有什麼眼睛在朝裏麵看嗎?於是,我同意關燈。關了燈,夜,靜悄悄的,外麵也黑漆漆的,連一絲月光也沒有,其實,沒月光更好,因為,聽隔壁的孫老婆子說,月光明亮的夜晚,也是妖怪出來折騰人的時候。我閉著眼睛,屏著呼吸,在黑暗中傾聽著,灶台邊依然響著蛐蛐的叫聲。我想著父親昨天晚上還在那裏牙疼的表情,想父親怎麼還不回來,牙今天還疼嗎?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我想著想著,自己牙也疼起來了。我跟表姐說要上廁所,表姐說舅舅不在家本來就害怕,你怎麼老折騰,看把妹妹都折騰起來了。果然,妹妹那天晚上也沒睡好,她也說肚子不舒服,起來了幾次。我們不敢開燈,起來的時候動作很輕,生怕被窗戶下麵的什麼東西察覺。

上午,二嬸來敲門,說這幾個丫頭怎麼這麼懶,他爸爸一天不回來幾個人就日夜顛倒了。我們不做飯,在她那裏隨便吃了幾口。表姐給我們洗衣服,我們又到鄰居家玩,黃昏時分回到家裏,看見父親還沒回來,就又沒胃口了。表姐的飯我們吵著說難吃,表姐也說你們真難伺候,不吃算了,反正我舅舅回來也不能說我不給你們做飯吃。她一人也隨便扒了幾口,好像也沒什麼心思吃,就坐在炕邊縫起花花綠綠的鞋墊。我還像昨天那樣,搬個馬紮坐在窗戶邊,看著外邊漸漸黑了下來,心裏想是不是爸爸真的死了,怎麼還不回來。我不敢和表姐說,因為,隔壁的孫婆子說,說出不吉利的話來,可能就會應驗。所以,我不敢說,表姐也不說,但她也很緊張,重複地說是不是火車又晚點了?又說,舅舅那個小鎮子上可能有朋友,要不他怎麼去那裏呢,要不他晚上怎麼不回來呢。

又是一夜折騰。天亮了,表姐說,要不我們去那裏找找吧,反正火車半個小時就到了。我巴不得地一下跳出了被窩,妹妹說她也去。我們三個就穿好衣服,鎖好門,沒叫醒隔壁的三叔他們,就出了院子。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挪動著步子向我們走來。那不是爸爸嗎?表姐也說是舅舅。我們三個飛速地跑到他身邊,真的是他!爸爸還活著,回來了。我欣喜若狂地抓著父親的手,卻見他嘴唇抽動了一下,腫脹的臉好像更腫了。我說牙還疼嗎,父親拉著我的手,另一隻手卻扶著腰,好像走一步都很艱難。妹妹拉著父親的衣服,表姐說舅舅你的提包怎麼沒見了。父親說,這次倒黴,被人沒收了。表姐趕快讓妹妹別拉父親的衣服,說可能舅舅受傷了。我的牙又疼了起來。我拉著父親的手,平時都是他拉著我,這次卻好像我拉著他。我們慢慢地挪著,還好街上這時候還沒有幾個行人。沒有鄰居這樣早起來,父親的這副樣子,我多麼不希望別人看見。回到家裏,父親說好困好累,讓表姐把昨天剩的麵片兒熱熱給他吃,他艱難地靠著暖牆,狼吞虎咽地吃了兩碗,又說好渴,接著又喝了兩大碗開水,就躺下來睡了……

我看著父親酣睡的樣子,牙也不疼了,也鑽進被窩裏酣睡了過去。表姐、妹妹也和我一樣,也貪婪地睡了個美覺。父親出去兩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並沒告訴我們。直到有一天,他和三叔叔說話聊天,我才知道那天他被市場管理人員抓住並關進了黑屋子,幾個人對他拳打腳踢,差點踢斷了他的肋骨。後來他說家裏還有兩個小女孩沒人管,那邊的人才放了他。錢和貨物都被沒收了。他說他還算幸運,因為他看見另一個人也是因為在街上賣東西,被抓住時強了幾句嘴,就被打昏了扔在院子裏一夜,第二天昏迷了還被潑上水澆醒,又接著打。父親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態度好,那些人也算手下留情,命才保住了。以後烏奴耳這個地方再好賣也不去了,父親說。

11

小莉有個哥哥比我們大幾歲,個子大,擅長抓蟈蟈。他將抓來的蟈蟈放在柳條編的小籠子裏,到處炫耀。我喜歡蟈蟈,也想自己捉幾隻,但蟈蟈特別聰明,明明聽見它在草叢裏高聲歌唱,你一走近,它就屏氣息聲,讓你遍尋不著,像鑽進地裏去了。無奈,我隻好拿著父親買的黃香蕉蘋果,外加一個豆沙麵包,向他換蟈蟈。

換蟈蟈可以吧,這些?

他咽著口水,卻作出不情願的樣子,勉強地好像施舍我似的遞給我一隻裝著蟈蟈的籠子說:拿去吧,就這一次。

沒有下次了。我說。

後來他又見我吃麵包,就說:再換怎樣?

你說沒下次了。

我不同意和他換,他一把奪下我的麵包,跑開了。我去追,他就遞給他的妹妹說,她爸爸不是好人,投機倒把,所以她才有麵包吃。小莉說,就是就是。我不知道投機倒把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這不是個好詞。兩個人轉著圈,跳著叫著說,她是地主崽子,他爸爸是個大壞蛋。還說,看見她爸爸被人在街上抓走,是個特務。

我氣急了,卻奈何他們不了。回到家,看見爐子上的鐵鉤子,就抄起來,出去追他們。追小莉的哥哥,沒追上,就轉而追小莉,她反正沒我跑得快。我抓住小莉的衣服,她伸手想抓我的臉,我頭一偏,順手給她的頭上打了一鉤子。她捂住頭,哇哇地哭起來,罵:狗崽子,盲流,沒媽媽的野種。我更氣了,撲過去剛想再踢她一腳,她哥哥跑過來了。我看到他手裏拿個棍子,眼裏閃著惡狠狠的光,就扔下鉤子,拚命地往家裏跑。三嬸看見我往家跑,說,和誰打架了,哪像個女孩子的樣子?

我不理她,一直跑到院子深處老房子的窗戶旁邊,蹬著窗台,上到鄰居家的柵欄上,又小心卻又快速地一跳,跳到自家的房頂上麵。我知道,那兄妹倆決不會放過我的。小莉的哥哥一向打架很厲害,剛上小學一年級就紮傷了同班的同學。他們的媽媽也不是好惹的,她一臉橫肉,據說還是當地的一個小官。果然,我剛在煙囪後麵藏好,就看見他們三個人氣勢洶洶地走進我家院子,跟三嬸說,你家的小崽子真沒教養,野蠻,拿爐鉤子傷人。三嬸說,不是我的孩子,她爸爸慣著她,你去找她爸爸。那婦人說,他慣我不慣,今天我要好好教訓教訓她。三嬸說,我不管,你找吧,找到了你隨便。說完就進自家屋子了。

我趴在房頂上,從上向下,俯視著院子,清楚地看見那三人使勁拉我家的門,好像要把門上的鎖拉斷一樣,又跑到我家的後院子,折斷了我種的掃帚花。小莉說,讓她壞,弄死她的花。我心裏難受死了,但卻屏著呼吸,像個螞蟥一樣緊緊地貼在房頂上,隻露著兩隻眼睛,從煙囪後麵,痛苦卻又解氣地看著他們無謂地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終於又無可奈何地離開了。

父親回來時板著臉,將我叫到跟前,問我是怎麼回事,看來他什麼都知道了。

你咋能拿爐鉤子打人,打壞了人怎麼辦?

他們說你是特務,壞蛋,還被人抓過。我倔強地說。

隨他們說,又不能說死人,父親倒是看得開,他說,管它呢,反正我們不是壞人。

父親不教訓我了,我說:

他們再來家裏打我怎麼辦?

父親說:

他們不敢,我們也不是柿子做的。

為了證明我們不是柿子做的,父親拉著我到他們家,去對那女人說,小孩子打架大人不要當真,否則傷了和氣,對大家都沒有好處。胖女人說,你家的孩子就是野蠻!父親說,是淘氣了些,但你講話也要注意用語。我們兩家要當好鄰居,不要得理不饒人。今天就算我代孩子賠不是了,以後就此不要再提。胖女人看見父親一臉嚴肅,深知此人和流氓也交過手,天不怕地不怕,就說,算了算了,以後不要他們在一起玩了。

父親拉著我的手,正氣凜然地離開。那一刻,我覺得父親真的是太偉大了。我沒敢告訴父親我藏在煙囪後麵,我擔心他可能會伸出巴掌打我的屁股,也可能又數落說我哪裏像個丫頭。

12

在免渡河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李氏三兄弟已經變得赫赫有名了。父親能掙錢,他總能找到掙錢的門路,我們雖然沒戶口,生活過得一點兒也不差,不但不差,還比許多有工作的人家過得都好。三叔則能打架,他力大無比,誰惹了他,準沒好果子吃。二叔心靈手巧,能作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讓人們大開眼界。

生活紅紅火火,看上去是這樣,但是……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有時,你想過安靜的生活,但麻煩會自己找上門來。

這次是胡喜瑞,那個從瓶子裏鑽出來的魔鬼。

他是免渡河的一霸,威震四方。誰家小孩哭鬧,隻要說胡喜瑞來了,馬上就嚇得不敢哭了。他就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房子是我們家的四五倍大,院子則有我們家的十倍大,大卡車在他家院子裏都能掉過頭來。院子養著兩隻狼狗,沒人敢輕易踏進他家院子。他稱王稱霸多年,早就看李氏三兄弟不順眼了。有一天晚上,他不知在哪兒喝醉了酒,借著酒勁,拎一把斧頭,一路罵罵咧咧來到我家,踹我們的院門。父親和我的兩個叔叔正在屋裏說事,聽到叫罵,三叔起身要出去,父親一把拽住了他。

他喝醉了,別管他。

敢罵上門,膽子不小。三叔憤憤不平。

他霸道慣了,咱不惹這號人。

胡喜瑞叫罵一陣,見屋裏沒有動靜,以為父親他們膽怯,越發罵得起勁,什麼“縮頭烏龜”、“沒戶口的野人”、地主崽子”、投機倒把分子”等等,凡是他能想到的罵人的詞一股腦地噴出來。他踹門的力量也越來越大,我感到大地都在顫抖。

院門隻是一道柴扉,哪經得起他如此踹,隻幾下,院門就開了。他進到院裏叫罵。

三叔要出去,父親按住,不讓他動。

再不出去,他就要騎到咱頭上拉屎撒尿了。三叔說。

他罵夠就不罵了。父親說。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咱在人家的地盤上,該忍要忍。

胡喜瑞在院裏轉著圈罵,斧頭寒光閃閃。看無人應戰,他越發猖狂,要往屋裏闖。屋門剛被父親關上,他怕兩個弟弟出去惹事。胡喜瑞用力踹門,踹得整個房屋都搖晃起來,屋頂的塵土簌簌往下掉。我趴在窗台上向外看,這會兒感到窗戶快被震掉了,我離開窗戶,在炕上蜷縮成一團。

再不開門,我就把房子點了。胡喜瑞叫囂道。

他真幹得出來。這種情況下,父親隻好將門打開,讓胡喜瑞進來。

胡大哥,喝酒了?

胡喜瑞橫著身子,看他那樣子,仿佛屋子盛不下他。

老子喝不喝酒關你屁事。

二叔和三叔怒目圓睜,父親故意擋在他們身前,不讓他們與胡喜瑞對視。看著炕上我和妹妹嚇得躲到炕角,父親說,胡大哥,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說吧。父親說著,搬了馬紮放他前麵,胡一腳踢開馬紮,用手指著家裏唯一的箱子說,把它打開,裏麵是不是都藏著什麼寶貝。父親說,哪有什麼寶貝啊,是我兄弟結婚老家人送的衣物。胡說,什麼結婚,就你那烏龜王八樣子的熊樣兄弟還配找老婆?三叔聽了,眉頭越皺越緊,一把拉住胡,說,你再說一遍?哇——,我和妹妹同時哭了起來。父親一看,就拉著他們兩個說,別嚇壞孩子,咱們出去說。說罷,就連拉帶推地把他們兩個弄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沒有燈,漆黑一片,我趴到窗台上,想看看外麵發生了什麼,但卻看不清楚,隻聽到胡喜瑞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音淒厲恐怖,聽得人毛骨悚然。後來我24才知道三叔出門時手裏拎了一把剪刀,他一到院裏就製服了胡喜瑞,奪下斧頭,將他按在地上,用剪刀鑽胡喜瑞,一下一下地鑽。剪刀鑽入肉中,如果再戳住骨頭,那種疼痛……

胡喜瑞是個軟骨頭,嚎叫幾聲就磕頭求饒了:爹呀爺呀,你是我親爹,是我親爺,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