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變成“盔甲”的皮膚 粉嘟嘟的女嬰(1 / 3)

在旅店我們繼續呆了兩天,就打道回府了。來時五人,回去時六人,多了鄧書來一個。

回到家,劉婆婆請了個老中醫給鄧書來治療傷口,調理身體。我去雜誌社請了假,專門在家陪他。

鄧書來的傷口恢複得很快,不出一周,身體就基本上痊愈了。

有一天,我們晚餐後,在堂屋裏圍坐一圈,就著茶水、瓜子、點心,鄧書來講起了那段經曆。

“那次我本來是想陪碧萱一起過春節的。家裏來電話說母親突然暈倒了,原因是父母吵架,母親特別生氣引起的。

唉,說到這裏,我得說說我的家庭。我的父親是做工程的,長年不在家,隻到退休了才回來。父母之間長年分居,彼此之間隔膜很深。從我記事起,我的生命裏就幾乎沒有父親的存在。

而在我還不能記事時,我就闖入一種命運。嗬,碧萱,那是怎樣的一種命運哦!就是現在的我,也隻能說清大致的輪廓,其中的滋味,哪裏是能用言語說清呢?”

“哦?”我不自覺地握緊了鄧書來的手。

“母親時而對我溫柔親切、嗬護備至,時而卻莫名其妙地衝我發火……我還有一個姐姐,現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從我記事起她就沒有正常地過一天。十三歲那年她從家中走失了,三個月後,我們的鄰居在一個橋墩下發現了她,就把她帶回了家。兩個月後她又離家出走,就再也沒有了她的消息。”淚水在鄧書來的眼眶裏打轉兒,然而他努力克製著自己,以便讓下麵的談話能夠繼續。

“我如何在這樣的家庭裏成長起來,而且用怎樣的方式以逃避掉和她們相同的命運,到現在我還是不得而知。”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股清冷的暗流從心口湧向了腳底板。

“不僅僅和她們的命運不一樣,我更像是她們的反麵。我身體健康、學業優異、愛好廣泛,工作後也表現出穩重踏實、能力突出的特質。不瞞你們說,外人看來,我可能還算是一個優秀的人。絕對不會想到我還有什麼地方會不正常。”

“我也以為我的人生就是如此。開始隻是發現自己有一點與眾不同。那就是對建築設計師這個行業的熱愛達到了癡迷的程度。我癡迷於修建一幢幢高聳入雲的樓房,各種造型的,單單設計的過程就讓我喜悅不已。當然我沒有把這點當作病態,熱愛工作總不能算是什麼病吧?”

我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然而,我的腦海裏想象出高聳入雲的高樓,為了支撐這樣的樓房,不得不修建龐大堅實的基腳。如果哪一天,這樣的樓房突然坍塌了呢?那首先應該追查的,應該就是那個早已是不堪重負的基腳了吧?

“我不由自主地修建非常堅固的基腳,用來防止可能發生的安全事故。對基腳堅固的要求近似嚴苛。我不由自主、反反複複地進行設計和測算。”

“唔——”劉婆婆應了一聲,她看了鄧書來幾眼,眼睛裏閃出幾片光,那是帶著思索的光。

“你就先說一說,你怎麼就突然消失了,我們家碧萱找了你很多次,卻一直找不到你呀,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母親突然插話說。

“嗯,好的。”鄧書來點點頭。

“母親生病後,我一直是竭盡全力地照顧她。病重的母親脾氣也越來越古怪,有時她會突然良心發現似的對我和父親懺悔,有時又突然爆發壞脾氣。有好幾次把裝滿飯菜的盒子直接向我和父親砸來,有時又莫名其妙地痛哭、大罵什麼的……說實在的,那段時間,我和父親都被她弄得狼狽不堪。”

“不是說好了的,你家裏有事需要我幫忙的,可以叫上我的嘛!”我不滿地對他說。

“嗬——”鄧書來溫柔地看了我一眼說,“碧萱,你要了解,我多麼想把我認為最美的世界呈現給你,而不是讓你看到那麼多不堪的人生……”

“那你總該跟我打個電話吧?”我還是不滿。

“哦,是一直想跟你電話哩,可是,手機被我的母親摔壞了,當然,沒有手機我也記得你的號碼,可是,後來,唉,一來家裏的事情太多,二來,即使偶有閑暇,又不知如何跟你說起……”鄧書來急急地解釋說,他的手握了我一手心的汗。

“好啦,好啦,這個以後再計較啦,總之,現在回來了,找到了就好!”劉婆婆急忙打起了圓場。

“母親是去年十月去世的。說實在,對於她的去世,我更多的感受是如釋重負。悲傷也是有的,但我的體會是,更多的是類似悲憫的感情。在這期間,我不得不提到藍月和上次你見到過的寧素珍。她們……”鄧書來不安地看了我一眼。

“說吧。”我淡淡地說。

“她們倆是一對母女,知道嗎?”鄧書來問。

“知道,而且,我們和她們還有親屬關係哩!這個嘛,以後再跟你細說。”我回答說。

“她們家和我家是多年的老鄰居。藍月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把她當作親妹妹一般。可是,後來,沒想到,她對我說她愛上我了,而且非我不嫁……碧萱,這個?”鄧書來又變得非常不安。

“書來,說吧,”我拍拍他的手背說,“無論怎樣,總要說清楚呀,蒙在鼓裏的感覺,我是再也不想要了!”

“我當然是一次次拒絕了她,而且也跟她提到了你。我告訴她,這輩子就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除了林碧萱。她嘲笑我說,沒有哪個女人會是知道我家裏有兩個神經有問題的人還會和你成家。隻有她,對我的情況知根知底,而且永遠不會對我變心。我承認她的話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衝擊。我想了好些天,覺得應該對你完全坦誠相見,但是,我的確,的確害怕失去你……”

“書來,你不該這樣,早就該跟我說……”我說,心縮成了一團。

“但是我始終拒絕她,原因很簡單——在女人的世界裏,隻有兩類人,一類是林碧萱,一類是除林碧萱之外的其他女人……我始終是這樣認為的。”

我不禁笑了,臉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