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午四點，你要是沒什麼事，先過來玩吧！”鍾茂彥說。
“好。”我說。
半小時不到，我就出現在鍾教授家中出現。
教授圍著圍裙，在廚房裏忙碌。鍾景澄和他的一個同學在自己房間裏玩。
我無事可幹，到廚房去幫教授擇菜聊天。
“今天去黃嬸家‘辭年’了，過幾天就是春節了嘛！”
“哦，老鄰居了？她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不過，倒是奇怪，今天主動跟我介紹對象了，唉，真是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這個不奇怪。你對她介紹的對象滿意嗎？”鍾茂彥停下手的活計，轉過頭來看著我。
“這個人，我小時候就認識，對他有記憶。”
“嗬，可以稱作‘青梅竹馬’了嘛，那還不好！”鍾茂彥又說，他的臉上掛著不能稱之為何種表情的表情。
“這麼多年沒見了，早就陌生了。你還說這話！再說了，自從鄧書來‘失蹤’之後，我也茫然了……”
“哦。”鍾茂彥點點頭，遂不再答話，他表情專注地用刀劃開基圍蝦的後背，抽出細若遊絲的線狀物。
我和鍾茂彥在廚房裏配合默契地忙碌著，一個多小時之後，就為孩子們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
“哇，哈哈——好好吃哦！”鍾景澄和另一個孩子麵對一桌子的飯菜歡呼雀躍。
孩子們的歡樂感染了成年人，我和鍾茂彥相視而笑。我們關閉房間內所有的燈，點亮蠟燭，唱起了那首永恒的《生日歌》。歡樂伴隨著迅疾而來的感動，在黑暗中，我淚水漣漣。
然而房間的燈很快就亮了。我不好意思地擦幹淚水，在轉身的一瞬間，我發覺鍾茂彥的眼圈也是紅紅的。
我們四人享受了快樂的晚餐，這個快樂的時光一直持續到了夜晚十點半。
離開他家時，鍾茂彥提出要送我回家，將兩個孩子留在家中。
“今天就不開車了，隨便走走，說說話，這樣比較舒服，你說呢？”鍾茂彥提議說。
“好，酒足飯飽，走走路更好。”
“嗯，你喜歡散步嗎？”
“當然，冷天的夜晚走路更有趣。”
“為什麼呢？”
“天冷，走的人少了，路上就很安靜。然後，冷颼颼的天氣讓人對溫暖的家的渴求更強烈些。你想想，心裏想著家裏那盞橘黃色的燈，踏著‘橐橐橐’的步子，是不是很有情調的一件事情呢？”我興奮地回答說。
“嗬，碧萱，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擁有一個溫暖的家呢？”
“我和母親，還有姨姥姥，也可以了，還能奢望什麼呢？”
“不，不，碧萱，你這麼聰明的女孩兒，真沒有想到未來？母親和姨姥姥，總有離開你的一天。”
“嗯，往下說就不好說了。”
鍾茂彥側臉看了看我，他的雙眼裏閃動著柔和的光芒。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路，我不得不承認，我十分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那種時時如同煤火一般的溫暖之感。
天地間越發的安靜了。隻有遠處傳來幾聲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鍾茂彥在我的身邊安靜地走著，他幾次看了看我，看得出來，他是欲言又止。
“教授，有話就說嘛！怎麼了，欲言又止，可不是你的風格呀！”
我直率地說。
“碧萱，我怕說出來，萬一……萬一不成，我擔心我們恐怕連朋友都難做了！”鍾茂彥說。
“嗨，說說看嘛，什麼話，有這麼嚴重嗎？”我愈發好奇了。
“那我就說了，說出來後……呃，若不成，我們還是朋友，可不許怪我！”鍾茂彥認真地說，他的麵部線條一下子收緊了。
“說吧。”我溫柔地看著他，自己也挺了挺腰杆。
鍾茂彥靜靜地注視我好幾秒，他清了清嗓子對我說：“嗯，我知道，我在年齡上，比你大十一歲，還帶著個孩子……在很多人眼裏，條件的確不對等。不過，我認為我們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將來能嫁給我！”
雪花漸次飄落下來，片片落在我的心坎兒上。我低下頭，看到一隻麻雀停在冰冷的地麵上，轉動著小腦袋四處觀望，不安地鳴叫著，似乎是在等著同伴歸家。
我覺察到鍾茂彥有些不安了，我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說：“教授，你這算是向我求婚了吧？”
“你說呢？傻丫頭！”教授笑了，表情居然有些羞澀。
“現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你，真的，確實，你的這個請求來得太突然，容我好好想一想……嗯，現在我隻能說有一點我是明確的——那就是你，鍾茂彥先生自始至終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無論將來我們的關係如何，這一點最好是不要改變。教授，一直以來，我因為有你這位好朋友而暗自慶幸哩。”
教授的表情放鬆了許多，他笑著連連點頭說：“是，是，是，當然，當然該考慮考慮了。我等你的答案，我不急，我有的就是耐心。”
天空如同一口鍋倒扣過來似的，一片漆黑。隻有幾處路燈隔三差五地露出幾束白森森的光。
前方是上坡路，教授走在我的前麵，他不時回過頭來，與我目光相遇時，他就衝我微微笑著。
我和他安靜地走著，不時經過一幢一幢的居民樓、長著灌木和樟樹的小公園，有時還經過幾個拱橋。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似乎世界就是因為我們而存在著的。行色匆匆的路人，無非是我們兩人世界的點綴而已。
不知不覺間，我們走到了我家的門口。
我們含笑握手道別之後，我慢騰騰地找到鑰匙開門走進院子，兩隻小狗應聲而來，撲到我身上撒嬌，我帶著微醺的熱情，一一拍了拍它們的小腦袋。
母親走出來，問我還要不要點夜宵。我擺擺手說：“今天吃得太多了，哪裏還吃得下！”
“鍾教授自己做的？怎麼樣，味道好嗎？”母親好奇地問。
“嗯，好吃極了，看上去挺大男人的，沒想到做飯還這麼好吃！我一下子吃了好多！”我拍拍肚子，由衷地說。
“唔，不錯呀！懂得生活的男人啦，現在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太多了喔！”母親感歎說。
走入房間，取了一些換洗的衣服，我走進衛生間。
打開熱水，讓水流從我身體上盡情地衝刷。我閉上眼睛，溫暖之感包裹著我，我仿佛置身於時空之外。那些過往，那些糾纏，那些或喜或悲的歲月，是不是都已經過去了？而我的生命，是不是經過多番衝刷，該是疲憊了，該是給自己找個溫暖的藏身之所了呢？
“或許該是考慮婚姻大事的時候了。”我邊洗邊想。
那夜，雖然我是帶著問題上床睡覺，然而睡得很舒服，一覺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