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試試吧,能不能奏效,就難得說了。”我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記者,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當然嘍,能不能成眷屬,就要看是不是真正的眷屬了嘍。”我接著又甩下一句話。
喝了三杯苦蕎茶,我便起身告辭。
“再坐下來聊一聊吧,不要這麼早回去呀!”記者挽留我說。
“哦,不了,我該回去了。”我謝絕道。我明顯地感覺到胸口“撲撲”地跳動,似有莫名的壓力。
記者一直把我送下電梯,我向她揮揮手之後就離開了。
“商林大廈”地處商業中心,此時正是上午10點半,街頭一派繁榮景象。
我乘上公交車,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子駛過兩站車水馬龍的路程,便繞到了燕臨河畔。離開喧囂的商業區,我的心放鬆了許多。
二十幾分鍾後我回到家。母親到店子去了,劉婆婆在院子裏掃地。
“回來啦?一大早就去哪裏了?”劉婆婆一看到我就問,停下了掃帚。
“姨姥姥,我去何記者那裏了,早上起得太早,不方便跟你們打招呼的。”我略感歉意地解釋說。
“哦,她現在怎樣?有空了叫她到家裏玩玩呀。”劉婆婆熱心詢問道。
“嗯。”我點點頭。想起她的那個計劃,著實令人吃驚,一向思路清晰的何記者,怎麼突然冒出這樣荒唐的計劃呢?
我拿起另外一把掃把,和劉婆婆一起打掃院子。
“姨姥姥,在我家住得還舒服吧?”我問。
“嗯,當然啊,多了你們的陪伴,我就不那麼孤單了咯!”
“姨姥姥,真喜歡和媽媽、你在一起生活。”
“是啊,我們能天天看到你,也感到很安慰。不過,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你說呢?我們的一生,該經曆的也經曆了,活到現在,說到底,也就是求得好死了。”
“姨姥姥,看你這話說的……”
“真的是這樣。別小看這個哦,人的一生,無論活著的時候多麼轟轟烈烈,終歸免不了一死,但是能‘好死’,卻是非常非常不易的哩!這個你現在恐怕不能理解,也不多跟你說了。”
“多少能懂得一點,聽說能‘無疾而終’是上天對其人的一種厚愛嗎?有時想一想,的確是這樣的哩。”
“唔,”劉婆婆心領神會般對我一笑,“不錯的。不過,年輕人,總歸有年輕人的活法。我和你的媽媽,都希望你能正常地工作、生活、戀愛、成家。你懂的吧?”
我低下頭,用力地掃院子裏的落葉,兩條小狗在院子的一角打打鬧鬧,掃帚發出“沙沙沙”的聲音,時間該過去了好幾分好幾秒了吧?我的身子似乎在變輕變小,然而此時的我還無法潛入時間空隙裏去。
“姨姥姥,您,年輕時,是不是偶爾會感到特別熱切,然而又特別冷漠,特別向往幸福,然而又覺得‘幸福’這一詞本身就沒弄清是為何物?那種感覺,您有嗎?”
劉婆婆在院子的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凝視著我,若有所思。
“你說的感覺,我有哇。特別是在安靜的庭院,或是長滿樹木的山丘,偶爾,那樣,一下子的,某些帶著特殊感覺的念頭就突然闖入大腦,說是大腦,還不太確切,應該是整個身軀,就一下子被電擊了一樣,身體不過變成軀殼而已。”
“是啊。大概是有了這些奇怪的感覺,才對生命多了些留戀。”
“所以說,越是這樣,越是要很樂觀地活著。你看看,每天,甚至是每時每刻都萬般思緒變幻,多麼奇妙的生命啊,不可以因生活中遇到幾件挫折就輕易否定了生活本身獨特的魅力,孩子,你還年輕,好好去體味吧,哪怕這段時間體會是苦的,也是酸甜苦辣當中的一味呀!”劉婆婆緩緩地對我說著,中午的陽光透過小院,照在我們的身上,我的後背溫暖了許多。
然而,院子清掃完畢,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溫暖卻如潮水般退去。“不僅僅是幾件挫折那麼簡單,如果是一個人落入冰冷的海洋,可能不太在意腿上被多少個石塊劃傷,但是一定會苦苦掙紮以期能早點脫離冰冷的海水,到達安全溫暖之地。”我端坐在書桌前做如此想,“為什麼我常常感到寒冷和無助呢?”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發出《二泉映月》的鈴聲。一個陌生來電,我整理整理情緒,大大地呼出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說:“林碧萱,盡管沉浸在莫名的世界裏,但是與外界的聯係還是不能隔絕的!”
正打算接電話,鈴聲斷了。
“好一個性急的人!”我無奈地笑笑。
不到二十秒,手機重新響起,還是剛才的號碼。我毫不猶豫地接起。
“喂,您好!”我簡短地說。
“林碧萱,是你吧!”電話裏發出一個蒼老的女聲,這聲音似乎聽見過。我的大腦飛速地旋轉,不到兩秒,我搜索到了,這就是消失了的隔壁女老板——寧素珍的聲音。
“是我,你是隔壁店子的吧?請問你有什麼事?”我語氣冷淡地問道。
“藍月你是打的吧?是你吧?”寧素珍惡狠狠地問。
“藍月?是的,我揍了她!怎麼,這事你也知道了?”我愕然地問。
“你這個野蠻的壞丫頭!”她對著電話咆哮著說。
我不說話。
“壞丫頭!”她大喝一聲。
“打電話來就為這事?是我揍了她,不過,跟你又什麼關係喲?你犯得著嗎?”我冷冷地問。
“她,是我唯一的女兒!你說我該不該管?”對方硬梆梆地說。
“哦——”我如夢初醒般,“是嗎?有這麼巧的事?”
“她紅腫著臉回家,她一描述打她人的外貌,我就猜到是你了!”對方又說。
“你可真聰明!原來是這樣,打了就打了,你想怎麼樣?”我脖子一梗,也橫了起來。
“打了就打了,這是你說的話!你這個狂妄的臭丫頭居然敢這樣對我說話!果然是我沒看錯,吳詠荷她能生出什麼樣的好女兒!”對方發出歇斯底裏地的吼叫。
“慢,慢,慢,你和我一接觸就吵架,我都十分厭倦這一套了。能不能換一種方式?打人固然不對,但是,你的好女兒,那可真是傳承了你的家教呀!要搞清楚哦,可不是我先招惹她的!還有,不要動不動就把我的媽媽扯進來,如果你再侮辱我的媽媽,我可對你絕不客氣!”我橫眉豎眼地說。
“說話還夠狠的!你可知道,你是怎麼來到這個人世間的?你母親肮髒的過去……”
“別說了!”我對著話筒大喝,打斷她的話,“寧素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了!要說,我們還有點血緣關係,你若略微懂得尊重別人一點,過去的我可以不再追究。若你還是這樣尖酸刻薄,我告訴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不好惹?哈哈,小丫頭,你能怎麼樣?來揍我呀,或者是找人來揍我呀!鄧書來已經離開你了,恐怕是不會再回來了!這點,我知道得比誰都清楚!看來,你得重新找男人做你的靠山了,我奉勸你,憑自己還年輕,趕緊找一個,否則,再大個幾歲,你也沒幾分姿色,怕是不好找了喲!”對方繼續對我挖苦道。
我氣得渾身發抖,連拿手機的手都抖動得厲害。我敢發誓,如果此人現在就在我的眼前,我肯定會不要命地撲過去揍她一頓。
“哢”!我掛斷了電話,同時毫不猶豫地關閉了手機。
我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齒,頭皮發漲。
然而,稍稍一冷靜,我發現這個事情有些蹊蹺。寧素珍如何對我和鄧書來之間了如指掌?“這點,我知道得比誰都清楚!”她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我迅速打開手機,拿起電話,打算給寧素珍打過去問個究竟。然而在要撥出號碼的時刻我又放棄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我想要的答案的!我迅速地在心中做出如此判斷。
一陣辛酸襲上心頭。鄧書來啊,你到底怎麼啦?為什麼我們的愛情要陷入我看不清楚的黑洞?為什麼敵視我的人,卻對此心知肚明呢?利劍啊,利劍!我必劈開這無邊的黑暗,讓光明透進來!我的人生,我不要再迷霧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