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繭”、社會重建和中國未來(2 / 2)

說它是“繭”,是因為人們對所得到的“知識”有高度的認同,高度依賴於所得到的“知識”,而把自己裝進一個個“資訊繭”或者“知識繭”,再難以“破繭而出”。

互聯網和人工智能的出現使得信息唾手可得,這為個人掌握全麵的信息、提高人的格局創造了前所未有的條件。但實際上的情況剛好相反。因為資訊的重要性,無論是資本還是政府都在努力控製信息。道理很簡單,誰控製了信息,誰就控製了權力;誰控製了信息,誰就控製了財富。這也是今天政府和資本熱衷於大數據的根本原因。

因此,政府決定我們可以接觸哪類信息,不可以接觸哪類信息;資本告訴我們選擇什麼,不選擇什麼。再者,對個體來說,因為信息過於豐富,人們隻選擇自己感興趣的信息,而排斥自己不感興趣的信息。這些使得人們的世界觀變得越來越小,把自己關在一個個“繭”裏麵。

就現象而言,這些“知識繭”可以說是五花八門,無奇不有,內容往往是對一個概念、一個思想、一個人物(政治人物、明星等)、一個物體的神化。任何一個內容,隻要包裝得好,傳播得當,就能吸引到大量的信眾。中國的人口基數極其龐大,在這個大轉型階段麵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他們都在選擇一切可以安慰自己心靈的“資訊”或者“知識”。

在這個轉型時代,很多因素使“資訊繭”或“知識繭”的推送者和販賣者獲得了巨量的市場。大部分中國普通老百姓的樸素性,使他們很容易受人欺騙和操縱。商人對生活失去興趣,需要尋求宗教意義。錢越多,不確定性越高,生命越無意義,越需要宗教的慰藉。

有推送“資訊繭”者說,今天中國商人的錢是最容易騙的,這話不無道理;實際上,沒有商人的大力“燒錢式”投入,“資訊繭”或者“知識繭”業很難這樣快速發展起來。在反腐敗鬥爭和其他各種政治壓力下,即便政治人物也需要這種快餐似的閱讀。

無論是“資訊繭”還是“知識繭”,推送者大都為知識界和媒體。這些行動者並不在乎知識的發展或者社會的重建,而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流量,就是金錢。他們要不斷地向其粉絲推送傳播他們所包裝的“資訊”和“知識”,把這些變成粉絲的信仰,從而保證有源源不斷的收入。

也不難理解,在所有的社會意識形態之間,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爭論與對話。一切知識都被“群化”、碎片化,進而是互相敵視和對立化。而這就是這些“繭”創造者的意圖,因為通過這種方式,他們可以獲得更大的利益。

這裏,官方的立場和處理方法非常重要。官方沒有自己主導的意識和知識體係來統領社會,這是社會意識“群化”和碎片化的根源。更重要的是,官方對意識“群”的態度是選擇性的;也就是說,官方對一些“群”選擇支持態度,對另一些“群”選擇控製態度。

現實地看,一些“群”的確被控製下去了,而另一些“群”則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就官方立場來說,那些得到其支持的“群”被視為有利於整體社會利益。

其實不然。曆史地看,一旦各種社會意識形態之間失去平衡,整體社會也會跟著失去平衡。除了那些非常極端的社會意識需要加以管理和控製之外,一個正常的社會應當是各種思想並存的、多元的。尤其是當社會利益已經多元化的時候,社會意識必然表現為多元化。

平衡各種社會意識也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的重要經驗,極左和極右都是需要管控的,而不是隻是管控一方,而讓另一方獲得自由。

更為重要的是,在知識“群化”和碎片化的情況下,各個“群”的思想越來越激進化、巫術化,甚至邪教化,最終是愚昧化。這符合知識發展的邏輯,因為格局越來越小,人們變得越來越非理性,自我激進化等現象不可避免。

悲觀的地方在於,在信息技術、政府和資本“三合一”的情況下,沒有任何辦法和可能性使得人們可以“破繭而出”,再次見到知識的陽光。這對國家的發展勢必產生長遠而深刻的影響。人們所見到的是碎片化的利益、碎片化的知識、整體道德的缺失和解體。一旦時間成熟,任何一個“群”都可以挑戰社會,要以自己的方式來改造社會,從而和其他“群”發生衝突。

曆史上不無這樣的案例,尤其在明清兩代,一些處於社會邊緣的群體,在改朝換代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政治作用。在今天的互聯網時代,任何一個“群”都能夠聚集足夠的力量對整體社會產生威脅。

今天“繭化”的知識和資訊正在加速分化中國社會。如果這種情況不能改變,後果將是非常嚴重的。道理很簡單,古今中外,沒有一個社會是靠金錢和權力撐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