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2 / 3)

徐南柯抹了把臉上的血水,心中積攢許久的不好預感猛然傾瀉,眼前場景與原劇情裏,沈寄殞命的最後一幕,實在太過相似。

徐南柯眼皮子直跳,心中發慌,猛然想起從頭到現在的一幕幕來,原劇情裏落霞坡上沈寄叛出清元派,事情原因發生了改變,可造成的結果卻沒有變,緊接著清虛率人圍攻燕子山,也是導火線改變了,結局卻沒有變,接下來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關鍵點,其實都按照原劇情在發展著。

萬一,隻是萬一,沈寄不是死在原主手上,而是死在了此次道手上,怎麼辦。

徐南柯從沒這麼無力過。

他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腦子裏卻又空白如也。他還從沒有想過,沈寄會死,當他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這個念頭瞬間撕裂了他。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去想。

他勉強站穩,苦笑道:“若是雷劫沒渡過去,會怎樣?”

謝長襟知道他這是明知故問,但此時看他前所未有的慌亂,便沒有出言教訓,隻是答道:“身死魂消罷了。”

飛升之劫,是最後一道大關,底下哪裏有那麼多人過得去。多少大能到了最後一步,便死在了渡劫之日,留下一堆被雷劫擊碎的仙器法寶,以及大補元丹讓後人來搶奪。這次劫沒有渡過去,就連奪舍都十分困難。

如今四百九十九道雷已經落下,本應該隻剩下最後三十六道金雷。

可上烏雲滾滾,幾乎壓到頭頂,黑光璀璨,其中無數雷電齊齊劈下,遠看不見停止的半點跡象。反而愈發凶猛,隱隱有瘋狂之勢。

數千年來,這種異象前所未有。

道會停下來嗎,隻有徐南柯一人知道,它絕不會停下來。它隻會趁這次機會,將篡改命之人狠狠掐死。

它這樣劈下去,幾百道雷不夠,就再來幾百道,直到將沈寄身上皮肉盡數劈爛,等到他看不出人形,再一點點抽筋斷骨。即便是沈寄,也無法從它手下逃生。

有誰能夠敵得過道。

徐南柯站在原地,感覺身上有些發抖。

謝長襟道:“沈寄先前上山,他不願意你欠我的,替你還了我一半修為。”

徐南柯:“我已經知道了。”

謝長襟道:“所以你如今不必自責,你也不欠我的了。”

徐南柯苦笑一下。

他還知道了當日藥王穀中沈寄和江詩河做的交換是什麼。

他其實想過,他對於沈寄而言,究竟是幸運,還是噩運。如非自己,沈寄雖然也過得並不幸運,但命裏卻並沒有那麼多波折。他至少還擁有過短暫的上虛真人的疼愛,以及朋友。如非自己,他不會有心劫裏經曆的那些事情,也不會有今日的地獄。

七日之前,他還在給以後的日子做計劃,計劃帶沈寄去哪裏玩,今後該怎麼讓他更高興一點。但是現在這個計劃全被打亂,徐南柯隻希望沈寄平安無事。

雷電猶如利刃,仍一道道劈下來。徐南柯不敢回頭看一眼,怕瞧見沈寄在血泊中的樣子。此時渡劫之雷早就超過了沈寄可以承受的範圍,然而還沒有停下來。

到底怎樣才可以讓它停下來。

閃電劈過,照亮徐南柯青白臉色。

徐南柯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謝長襟忽然皺了皺眉,道:“你想做什麼?”

徐南柯抬起眼皮,定定道:“還有一個辦法。”

道有道的規則,渡劫之時所有的雷劫都隻劈在一人身上,無法傷及無辜,可若是他主動引雷,道就不得不罷手,如此一來,隻需要在道罷手之前,在雷劫之下活下來就行了。

他話音落下,便轉身朝著山洞馳去,速度無比之快。

謝長襟勃然變色,徐南柯什麼也沒,但他立刻猜到了,一揮手在身後設下又一重結界,追身上去。

“你瘋了嗎!”謝長襟覺得簡直不認識眼前這人了,提起長弓便是一箭,試圖拽住徐南柯的腳步,徐南柯修為沒有他高,被他這一拽,頓時從高空中直直落下十幾米,他又咬了咬牙,繼續朝沈寄的方向飛去。

兩人在半空中你追我趕,劍與箭相纏,頓時過了十幾招。而金雷仍然不停劈下,整個地間都地動山搖。

徐南柯啞聲道:“三師兄,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是礙事,還不如不來!”

謝長襟冷笑道:“我礙事?礙著你去自殺?”

徐南柯抹了把臉,不再和他話,竭盡全力從他手下衝出去。卻沒想到師父的縛仙索被三師兄帶來了,頓時纏上他的腳踝,將他往後拖去。徐南柯不管不顧地揮劍朝腳上繩索砍去。

謝長襟一閃身,已經攔在他麵前,長劍自掌心劃出,擰眉道:“師父叫我來,就是不讓你去送死的,沒想到你這麼想不開,居然……”

他話頓住了,從到大,他第一次看見徐南柯哭的樣子。

徐南柯握著長劍立在那裏,淚流滿麵,一句話也沒。

沉默片刻,謝長襟給他讓了路。

……

沈寄於雷劫當中,如同墜身地獄,足足被劈了七七夜,可雷劫毫無變緩跡象。一開始隻是頭痛欲裂,渾身如同五馬分屍,到了後來,神智逐漸不甚清醒,也無法提劍。眼前景象顛三倒四,有時候變成黑白一片,有時候像是走馬觀花般,出現這些年來,和師兄相處的情景。

他自然知道,他不能死,於是咬牙對抗。

可雷劫過去了整整八日,仍然一道又一道,當頭劈下來,他身上森森白骨露出,直到感覺不到任何痛覺。可他覺得,他寧願受一百次這樣的傷,也不願意再重新經曆一遍落霞坡之上,被背叛的痛苦。

恍然之間,他清醒片刻,又感覺到師兄正遭遇危險,於是拚命想掙脫雷劫織成的牢籠,可他越是心急,越是呼吸不穩,越是墮入雷劫地獄之中。

他幾乎已經喪失意誌,又逼迫自己求生,卻不知道這雷劫何時停止,他還能不能再見徐南柯一麵。沈寄越是這麼想,越是被雷劫囚禁其中,不得動彈。幾乎嗅到了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