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工作方法六十條》到《反對黨八股》(3 / 3)

毛澤東同誌堪稱邏輯聖手和語言大師。出自他手的那一篇篇公文名篇傑作,正是我們學習公文邏輯運用和語言表達的典範。以他起草的《向全國進軍的命令》一文為例,全文由“發令的緣由”和“令的要求”兩大層次組成,不僅層次清晰,而且銜接嚴密,邏輯性強。在“發令的緣由”部分,開門見山,一語道出:“由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團和南京國民黨政府的代表團經過長時間談判所擬定的國內和平協定,已被南京國民黨政府所拒絕。”(第四卷,第1449頁)接著,追溯了南京國民黨政府拒絕協定的原因,即“南京國民黨政府……解決國內問題”這段話;隨即進一步指出南京國民黨政府拒絕協定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整個緣由分為三小步,步步緊逼,其勢如強弩連發,直擊國民黨反動派假和平、真內戰的要害,把發令的必要性完整地表述出來。在該文“令的要求”部分,依照邏輯順序,由總到分逐一展開,且語言堅定、莊重。邏輯的嚴密與語言的堅定共同構成了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令人回味無窮。

四、文采斐然,出神入化

毛澤東同誌始終主張公文寫作應當生動活潑。他在《反對黨八股》一文中列述黨八股的第四條罪狀時說:“語言無味,像個癟三……幹癟得很,樣子十分難看。……顛來倒去,總是那幾個名詞,一套‘學生腔’,沒有一點生動活潑的語言,這豈不是語言無味,麵目可憎,像個癟三麼?”(第三卷,第837頁)他還批評說:“許多同誌的文章,空話連篇的也有,但比較少;主要的缺點就是古文多,半文半白的味道很大。”1958年9月2日,毛澤東同誌在《對北戴河會議工業類文件的意見》一信中說,工業類文件寫得不好,沒有長江大河、勢如破竹之勢。他還生氣地說:“講了一萬次了,依然文風不動,靈感如花崗之岩,筆下若玄冰之凍。哪一年稍稍鬆動一點,使讀者感覺有些春意,因而免於早上天堂,略為延長一年兩年壽命呢!”在《工作方法六十條》中,毛澤東同誌更是明確提出文章和文件都應當具有準確性、鮮明性、生動性,這是優良文風的基本特征。

把文件寫得生動活潑,毛澤東同誌這方麵為我們樹立了光輝典範。現代漢語中提到的比喻、借代、襯托、對照、設問、換字、拆詞、排比、層遞、引用、對比、回環、反複、頂真、省略、諷喻、對偶、委婉、進解以及誇張等修辭手段,在毛澤東同誌起草的文件中比比皆是,不勝枚舉。例如“長征是宣言書,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真正的銅牆鐵壁是什麼?是群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地擁護革命的群眾”、“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以及西北戰場作戰方針的“蘑菇戰術”,黨的七大提出的搬掉壓在中國人民頭上的“兩座大山”的“愚公移山”等等,都是使用比喻的修辭方法。

“……這不過是一股逆風,一股歪風,是從防空洞裏跑出來的”、“……這是因為它除了洋氣之外,還有一點土氣,也算一個創作吧!誰說我們的人一點創作也沒有呢?這就是一個”、“國民黨是不承認我們的,我們參加國民參政會,按照參政條例的規定,是以‘文化團體’的資格。我們說,我們不是‘文化團體’,我們有軍隊,是‘武化團體’”等等,運用的是幽默與換字的修辭技法。而像“五四指示”、“三大法寶”、“三八作風”、“擁政愛民”、“擁軍優抗”等,又運用的是節省的辭格。“農民的舉動,完全是對的。他們的舉動好得很!‘好得很’是農民及其他革命派的理論”、“什麼叫工作,工作就是鬥爭……那些地方的工作是艱苦的,艱苦的工作就像擔子,擺在我們麵前,看我們敢不敢承擔”等,使用的則是聯珠的修辭格。

“這種作風,拿了律己,則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則害了別人;拿了指導革命,則害了革命”、“總之,這種反科學的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主觀主義的方法是共產黨的大敵,是工人階級的大敵,是人民的大敵,是民族的大敵,是黨性不純的一種表現”、“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隻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等等,運用的則是排比、綜說的修辭手法。還有,“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我們的提高,是在普及基礎上的提高;我們的普及,是在提高指導下的普及”等,采用的則是對偶的修辭手法。

“誇張”的修辭手法,被很多人認為不能使用於公文,說它有損於公文的莊重性及實用性。通過學習毛澤東同誌的公文修辭實踐,可以說這種擔心是毫無根據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一文是黨內一份政策性相當強的文件,而在這篇文章中作者就使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這種人發財觀念極重,對趙公元帥禮拜最勤,雖不妄想發大財,卻總想爬上中產階級地位。他們看見那些受人尊敬的小財東,往往垂著一尺長的涎水。”(第一卷,第5頁)又如《改造我們的學習》一文中的“自以為是,老子天下第一,‘欽差大臣’滿天飛”(第三卷,第800頁),其中的“垂著一尺長的涎水”與“‘欽差大臣’滿天飛”都是在公文中創造性地運用了誇張的修辭手法。

由上可見,毛澤東同誌在公文寫作中是多麼注重修辭、講究文采,而這種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全麵表現出來的豐富、嫻熟、高超的修辭藝術,又多麼令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