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肯·帕裏特(1 / 1)

洛肯·帕裏特

我在英國的大學裏學習英國文學的時候,洛肯·帕裏特是我的同學。他比我小四歲。在我寫回憶錄的年齡,四年的差別是不引人注目的,但跨越17歲和13歲之間的明顯差異,建立友誼是一件難事。年少氣盛的洛肯·帕裏特不承認年齡的光榮,力圖維護自己的尊嚴。不過,我與他這位少年交往,沒有心理障礙。唯一的原因,是我從不認為他的智力比我少一分一厘。

文學院的男女學生在圖書館裏自習。我們兩個在那兒海闊天空地神聊。假如我倆交頭接耳,竊竊低語,或許不會受到別人的非議。可是大量笑聲的熱量,漲滿了我朋友年輕的心,稍微一碰,就哈哈地迸發出來。各國女學生學習的刻苦,無不達到不近情理的程度。周圍不少自習的女學生的藍眼睛,把無言的指責無效地投向我們大聲的說笑。此刻回想起來,心裏真的有點愧疚。然而當時,對於自習的習慣受到幹擾的苦惱,我心中從不產生絲毫同情。我從未為自習傷腦筋,由於天帝垂憐,也從未為在學校裏學習受到打攪而煩惱。

若說我倆在圖書館裏一刻不停地說笑,那是誇大之詞。我們也討論文學。評論文學作品,我不曾感到我的少年朋友是個稚童。雖然他讀的孟加拉書比我少很多,可他的理解力輕而易舉地彌補了這方麵的欠缺。

孟加拉詞學,也是我們的話題之一。討論這個話題的原因,是醫生斯格特先生的一個女兒表達了跟我學習孟加拉語的強烈願望。我教她孟加拉語字母的時候驕傲地說,孟加拉語的單詞拚寫有章可循,它的拚寫規則絕不允許違反。我還對她說,英語單詞的拚寫不循規蹈矩,令人啼笑皆非。為了通過考試,我們隻得死記硬背,苦不堪言。

然而,我的驕傲未能維持多久。我發現,孟加拉語單詞的拚寫,也不受束縛。由於長期形成的習慣,我們一直沒有發覺它突破了自己的框框。在英國,我們著力於尋找它突破界限的某種規律。坐在文學院的圖書館裏,我們經常就孟加拉語單詞的變異交流看法。洛肯·帕裏特在這方麵給我的啟示和幫助,使我驚歎不已。

幾年後,洛肯·帕裏特回到國內,在民事機關中供職,當初在文學院圖書館裏那歡笑之濤中展開的討論,範圍逐漸擴大了。他神采飛揚地對文學作品表述的真知灼見,使我的寫作像鼓滿勁風的帆船疾馳起來。

不知不覺,我已是朝氣蓬勃的青年了,被委以《求索》雜誌編輯的重任。當我駕駛著韻文和散文這雙輪馬車奔馳時,洛肯·帕裏特不斷地鼓勵,使我每日精力充沛,從不感到疲勞。《五行集》中的許多文章和一束束詩,就是在郊區他那間平房裏寫成的。多少日子,我們的詩藝切磋和歌詠會,在黃昏星的照耀下拉開帷幕,由啟明星迎送,隨著晨風中黑夜之燈熄滅而結束。在薩羅莎蒂(印度神話中的文藝女神。)的蓮花叢中,友誼之蓮受到女神最多的照拂。蓮花叢中,不太容易發覺飄揚的金色花粉,但我從未聽到對芳香的友情之蜜的一句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