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被擋在遠處過了一年又一年。我家的內宅,恰似外麵的自然界,離我很遠。窺見的任何一小部分,在我眼裏都和畫一樣美。晚上九點,在奧古爾先生輔導下做完功課,到後麵的屋子裏去睡覺。掛著百葉窗的遊廊裏,燈籠閃爍著暗淡的光,穿過那遊廊,下了四五級黑乎乎的台階,走進兩邊是庭院的內宅的走廊。從東方的天空,月光傾斜著射進走廊的西側,其他地方黑黝黝的。朦朧的月光下,並排坐著的幾個女傭,伸直腿,在大腿上搓燈芯,悄聲說著家鄉的新鮮事兒。那情景,印在了我的心坎上。

晚上,吃了飯,在外宅的遊廊裏用水洗了腳,我們三個學生躺在一張大床上,名叫森伽利、帕利或亭迦利的用人,坐在床頭,給我們講王子騎馬在德邦達爾平原上奔馳,去尋找公主的神話故事。故事講完了,床上一片寂靜。我側身轉臉麵對著牆壁,微弱的月光中,常常看見牆上的石灰剝落下來,形成黑白相間的各種線條,我在腦子裏用那些線條拚組許多怪異的圖畫,漸漸墜入睡鄉。有時半夜裏迷迷糊糊地聽見,年老的更夫大聲吆喝著,從這條走廊走向另一條走廊。

有一天,在不太熟悉、彌漫著想象的內宅,我得到了期待已久的寵愛。有些情愫,隻宜每天適量地獲得,那樣才比較自然,突然某一天,一下子得到剩餘的一切,我不敢說,我能輕鬆地承負。

我這位小旅行家回到家裏,一連幾天從這間屋到那間屋,大講特講旅途見聞。一遍一遍重複,在想象的催化作用下,這次旅行漸漸膨脹了幾倍,與真實的經曆完全不吻合了。唉,與其他所有東西一樣,故事也會變得陳舊,變得黯然失色。講故事的人的驕傲的資本,日益減少。老故事的光澤越是變得黯淡,就越是需要在上麵塗抹新的色彩。

從喜馬拉雅山回來之後,母親和其他家人在樓頂上納涼時,我成為他們中間最重要的發言者。在母親麵前,拒絕成名的誘惑是很困難的,贏得讚譽卻並不太難。

在師範實驗小學讀書,有一天在一本兒童讀物中第一次得知,太陽是地球約130萬倍。當天,在陪母親乘涼的家人中間,我宣布了這一發現。我一本正經地向他們解釋,有些東西,看上去很小,其實並不小。

我們的語法書中,關於詩歌藝術一章裏的所有例句,我背得滾瓜爛熟,著實讓母親驚喜不已。我記得有如下幾句:

啊,我的蒼蠅,

你啊,一團和氣,來吧,雙手合十,

嗯,幹嗎伸出觸角往前拱?

在南風吹拂的樓頂上納涼的家人中間,我還自豪地傳播了不久前從帕羅格托爾撰寫的專著中獲得的有關星辰的一些知識。

我父親的隨從吉蘇裏·查篤則曾是一個曲藝團的歌手。他在山區經常對我說:“啊,小兄弟,當年你和我在一起演出,曲藝團一定名聲大震,那種盛況簡直不知道怎樣描述!”

就這樣,我被擋在遠處過了一年又一年。我家的內宅,恰似外麵的自然界,離我很遠。窺見的任何一小部分,在我眼裏都和畫一樣美。晚上九點,在奧古爾先生輔導下做完功課,到後麵的屋子裏去睡覺。掛著百葉窗的遊廊裏,燈籠閃爍著暗淡的光,穿過那遊廊,下了四五級黑乎乎的台階,走進兩邊是庭院的內宅的走廊。從東方的天空,月光傾斜著射進走廊的西側,其他地方黑黝黝的。朦朧的月光下,並排坐著的幾個女傭,伸直腿,在大腿上搓燈芯,悄聲說著家鄉的新鮮事兒。那情景,印在了我的心坎上。

晚上,吃了飯,在外宅的遊廊裏用水洗了腳,我們三個學生躺在一張大床上,名叫森伽利、帕利或亭迦利的用人,坐在床頭,給我們講王子騎馬在德邦達爾平原上奔馳,去尋找公主的神話故事。故事講完了,床上一片寂靜。我側身轉臉麵對著牆壁,微弱的月光中,常常看見牆上的石灰剝落下來,形成黑白相間的各種線條,我在腦子裏用那些線條拚組許多怪異的圖畫,漸漸墜入睡鄉。有時半夜裏迷迷糊糊地聽見,年老的更夫大聲吆喝著,從這條走廊走向另一條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