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先請起來說話。”賀蘭眀進沒想到一條漢子能為弟兄這樣,不住的心中愧責,可他也沒有辦法,先進城再說吧。
“請使者答應!”南霽雲竟然一頭磕了下去,擲地有聲。
“請使者答應。”身後將士更是湧起呼喊聲,一聲叫進了臨淮守將的心裏,也顫動了賀蘭眀進的靈魂,可他還是猶豫不決,不知為何。
“唉,今睢陽不知存亡,去兵何意啊!”賀蘭眀進感觸道,就算是知道睢陽還在堅守,他也不敢去,他與許叔冀一樣,一是無恥的妒忌張巡、許遠的功名。
二來,他與他與當朝宰相房管不和,房管以許叔冀為賀蘭進明的都知兵馬使,俱兼禦史大夫,擎製賀蘭進明。許叔冀自恃麾下皆是精銳,而且官職與賀蘭進明等,所以不受其節製。賀蘭進明怕一但出發救兵,會被許叔冀所襲,故不敢分兵。
“睢陽沒有攻陷,張禦史一直在堅守當中,就等使者派兵救援,請使者答應,若睢陽攻陷,南某願當場一死謝罪,而且睢陽一旦攻破,叛軍兵至臨淮,對使者不利,兩地如皮毛相依,安得不救啊!”南霽雲熱淚盈眶,拱手看著賀蘭眀進道,眼中盡是祈求,可給他的卻是不敢相望的麵色,沒有回音的話語。
“厲害關係某心中甚知,南將軍先起來,就算是派兵也得了解城中情況再說,如今弟兄困乏,先行休整,你隨某進去商談如何。”賀蘭眀進緩緩的扶起了南霽雲,溫和的聲音讓他感到事情有可談之處,便起身隨著將領進入府內,殊不知,這隻是他的緩兵之計。
南霽雲進去之後,被賀蘭眀進好生招待,問候家人,又相談經曆,卻對睢陽隻字不提,像是從未知道這件事一樣,南霽雲在一旁趁附答應,心不在焉,之前的經曆讓他明白,自己不能太急,還是軟磨硬泡的好,畢竟拿人家糧草,若是匆匆莽莽,誰人會給。
半個時辰過後,賀蘭眀進將南霽雲請到了大堂,乍一看,竟然站滿了將領,對他連連拱手稱讚,南霽雲隻得回應,望著滿桌佳肴,心中刺痛,被賀蘭眀進再三邀請下做到了一旁,他一直背著弓箭,賀蘭眀進也不介意,可見對南霽雲的禮儀之高,他的手下也都明白,對於此人,沒有不服,反而心中敬佩和愧責。
隨即傳來清揚的樂曲,讓他想起了死去的史民,他的高山流水是用來消弱叛軍,而這聲曲調卻換來美女歌謠,國之大難,卻獨自享受,枉為人也!!!
南霽雲總算明白了,賀蘭眀進壓根就沒想去救,這一切都是為了收攏自己,想到這裏,他被張巡激起愛國的性子再也控製不住,熱淚滾滾而下,哭著道:“本州強寇淩逼,重圍半年,食盡兵窮,計無從出。初圍城之日,城中數萬口,今婦人老幼,相食殆盡,張中丞殺愛妾以啖軍人,今見存之數,不過數千,城中之人,分當餌賊。但睢陽既拔,即及臨淮,皮毛相依,理須援助。霽雲所以冒賊鋒刃,匍匐乞師,謂大夫深念危亡,言發響應,何得宴安自處,殊無救恤之心?夫忠臣義士之所為,豈宜如此!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齧一指,留於大夫,示之以信,歸報本州。”
話閉,南霽雲一口將中指咬斷,鮮血直流,驚得身邊將領肅肅站起,賀蘭眀進依舊不提派兵之事,南霽雲做到這份上,他也看到了,要想收服此人絕無可能,他也不想說什麼,或者說,他無臉說什麼。
眾將熱淚盈眶,全權跪了下來,請求道:“請禦史發兵救援睢陽!”可這聲呼喊也未改變賀蘭眀進的心,他望著遠方的佛塔,咬緊牙關,隻字不提。
人狠心到這種程度,南霽雲徹底失去了心念,撕下一塊布將中指纏住,一把抓起背後的弓箭,血液沾上了箭身,嗖的一下,射向了佛塔外壁上的浮圖,正中一凶鬼的頭顱,怒喝一聲:“吾破賊還,必滅賀蘭,此矢所以誌也!”
便大步往外走去,賀蘭眀進一把抓住桌子,猛然揭起菜肴,嚇得舞女縮在一旁,他沒有去阻攔,回到了府內,身邊將士也無能為力,南霽雲此去真是凶多吉少,或者說壓根就沒活命的可能。
南霽雲出了府衙,來到弟兄麵前,他中指的血流了一路,這一腔熱血灑在了石頭上,泛不起點滴漣漪,其餘看到,無不淚如雨下,南霽雲上馬堅決道:“走!”
便揚馬長去,他不屈的身子,英勇的氣概一直激蕩著城中的守將,無不來到城頭目送,他們有何辦法,膽敢私自行動,全家都得喪命,可試問一下,那睢陽的將領就不要性命了嗎,他們的家人呢。
什麼樣的將領就有什麼樣的手下,正如那句笑話而言:“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賀蘭眀進,不過狗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