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獸乳養大的英雄(1 / 2)

魯迅外婆家在紹興水鄉,因此魯迅童年時代能跟母親來到農村,同農民的孩子一起放牛釣蝦,搖船摘豆。最為迷人的,是在朦朧的月色中,乘著大白魚似的航船,嗅著豆麥水草的清香,到仙山樓閣般的寶殿去觀賞社戲……這一切,都激起了魯迅美好情感的浪花,增強了他對勞苦大眾和祖國山河的熱愛。然而,舊中國的農村並不像田園詩人描寫的那樣無憂無慮。自從祖父入獄以後,魯迅有較長一段時間在鄉下避難,對農村有了更為廣泛和深入的了解。在跟泥土一樣渾厚、淳樸的田夫野老身上,他得到了從稱他為“乞食者”的親戚本家那裏所得不到的慰藉和溫暖。而勞苦大眾“畢生受著壓迫,很多苦痛”的非人生活,又激起了他改革進取的強烈願望。在魯迅的少年時代,紹興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地主租船到,心頭別別跳,虛田要實收,像在油裏熬……”還有這樣一首漁歌:“一日七百,一日八百,兩日勿落(指兩天不下江捕魚),餓得發白……”在曹娥江邊的鎮塘殿,魯迅曾目睹鹽工們在炎夏酷暑中一把幹柴一把火地熬鹽,褐色的脊梁彎成了弓形。在野獸出沒的富盛山區,魯迅又耳聞了這樣一個悲慘的故事:一個管墳的勞動婦女,整日辛勞,無暇照管自己的孩子。一天,孩子在門前剝豆,被野狼叼走了,臉上、胸部的肉和腸子都被吃得精光。“城裏來的小倌人”啊,你麵對這些血淚斑斑的生活圖景想到了什麼?你可曾想到了兒時的好友章運水?此刻,那位英武矯健的少年正在杜浦村的沙地上成人般地從事著繁重的勞動,終日不停的海風刀子似的刮在他紫色的圓臉上。你可曾想起了土穀祠裏的阿桂?此刻,他正赤著膊替人舂米,而財主的大竹杠頃刻間就會劈向他的腦門……就這樣,少年魯迅逐漸看清了這樣一個鐵鑄般的事實:勞苦大眾並不像古書和師傅所說的那樣,過的是花鳥一般的安樂生活。他們正在死亡線上掙紮,連陽光和空氣都不能夠跟上等人平等地享用。

走出四角高牆的深宅,來到河網縱橫的水鄉,魯迅不但了解到了農村的生活狀況,懂得了一些農業生產的知識,而且還從那些在生活的重軛下受難而始終不屈的貧苦農民身上,吸取了鬥爭的智慧和力量。在上演目連戲的戲台上,魯迅看到了一段《武鬆打虎》——“這是真的農民和手工業工人的作品”。開始,武鬆的扮演者拚命地打虎,他對虎說:“不打,不是給你咬死了?”接著,演員互換位置,虎的扮演者拚命咬武鬆,他說:“不咬,不是給你打死了?”在後來的鬥爭生涯中,魯迅時時記起這個跟《伊索寓言》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傑作,總結出了“被壓迫者對於壓迫者,不是奴隸,就是敵人,決不能成為朋友”的鬥爭規律。在海塘邊,魯迅跟農家孩子一起“撥草尋蛇”。他們用竹竿打動塘邊的蘆葦,幾十條受驚的蛇一齊從蘆葦叢中鑽出,在他們身後緊追。他們來一個急轉彎,趁蛇繼續前竄的時候,狠狠打它們的七寸。後來魯迅也跟朋友說起這段往事,並用當年學得的打蛇的方法施之於惡人。至今,在魯迅寄居過的皇甫莊還流傳著一個“魯迅打狗”的故事:那時,村裏有個惡霸養了一條狗,咬傷了十多個窮人。少年魯迅看在眼裏,恨在心頭,便跟小夥伴一起打死了這條專欺窮人的勢利狗。惡霸氣勢洶洶地要求賠償,並提出要用葬人的儀式安葬他的狗。魯迅挺身而出,駁斥道:“你家這條惡狗,不知咬傷了多少人,你要我們賠狗,首先你要賠人。”農民都支持仗義執言的“魯家外甥”,理屈詞窮的惡霸隻好悻悻而退。

十九世紀俄國偉大的思想家赫爾岑,曾經把那些出身於名門貴族而反抗沙皇統治和農奴製度的“十二月黨人”比喻為“野獸的奶汁所喂養大的”。作為紳士階級逆子貳臣的魯迅,也正是獸乳哺育的英雄。不過,作為貴族革命家的“十二月黨人”因為脫離人民而慘遭失敗。而魯迅卻在走過曲折的人生道路之後,最終投入了他的乳母——民眾的溫暖懷抱,成為民眾的忠誠的兒子。

魯迅外婆家在紹興水鄉,因此魯迅童年時代能跟母親來到農村,同農民的孩子一起放牛釣蝦,搖船摘豆。最為迷人的,是在朦朧的月色中,乘著大白魚似的航船,嗅著豆麥水草的清香,到仙山樓閣般的寶殿去觀賞社戲……這一切,都激起了魯迅美好情感的浪花,增強了他對勞苦大眾和祖國山河的熱愛。然而,舊中國的農村並不像田園詩人描寫的那樣無憂無慮。自從祖父入獄以後,魯迅有較長一段時間在鄉下避難,對農村有了更為廣泛和深入的了解。在跟泥土一樣渾厚、淳樸的田夫野老身上,他得到了從稱他為“乞食者”的親戚本家那裏所得不到的慰藉和溫暖。而勞苦大眾“畢生受著壓迫,很多苦痛”的非人生活,又激起了他改革進取的強烈願望。在魯迅的少年時代,紹興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地主租船到,心頭別別跳,虛田要實收,像在油裏熬……”還有這樣一首漁歌:“一日七百,一日八百,兩日勿落(指兩天不下江捕魚),餓得發白……”在曹娥江邊的鎮塘殿,魯迅曾目睹鹽工們在炎夏酷暑中一把幹柴一把火地熬鹽,褐色的脊梁彎成了弓形。在野獸出沒的富盛山區,魯迅又耳聞了這樣一個悲慘的故事:一個管墳的勞動婦女,整日辛勞,無暇照管自己的孩子。一天,孩子在門前剝豆,被野狼叼走了,臉上、胸部的肉和腸子都被吃得精光。“城裏來的小倌人”啊,你麵對這些血淚斑斑的生活圖景想到了什麼?你可曾想到了兒時的好友章運水?此刻,那位英武矯健的少年正在杜浦村的沙地上成人般地從事著繁重的勞動,終日不停的海風刀子似的刮在他紫色的圓臉上。你可曾想起了土穀祠裏的阿桂?此刻,他正赤著膊替人舂米,而財主的大竹杠頃刻間就會劈向他的腦門……就這樣,少年魯迅逐漸看清了這樣一個鐵鑄般的事實:勞苦大眾並不像古書和師傅所說的那樣,過的是花鳥一般的安樂生活。他們正在死亡線上掙紮,連陽光和空氣都不能夠跟上等人平等地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