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運交桃花（1）
添先發見孫振匆匆忙忙走了，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心裏就有些窩火。雖說自己是他的領導，可他當高陽秘書當時自己是反對的，後來秘書長堅持意見認為這年輕人很靈活，還是這樣安排了。這些孫振是知道的，對他就有些意見，表麵上不說，行動上還是看得出來。現在孫振在高陽那裏混得可以了，取得了他的信任，添先發想要是開罪他對自己也是不利的，他在領導麵前說你好話不一定管用，但要是說你壞話肯定會有用。
前不久，機關裏傳出一則小道消息，說孫振馬上要被提拔當團市委副書記，添先發想怪不得這小子如此張狂呢，原來已經找好門路了。團市委副書記也是副處，一想到他年紀輕輕就和自己平級，添先發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年頭，跟什麼人別跟錯人，一旦跟對路了，就會平步青雲；如果要是跟了個窩囊廢領導，就隻有羨慕別人的份了。
添先發越來越憎惡自己這個職位，本來像他這樣一個地級市政府的副秘書長，後麵跟著一溜寫作班子，可領導大事小事還是讓他辦，他如果不親自動手就顯得對待這項工作不重視。市長交辦的時候強調“工作需要”，常務副市長交辦的時候強調“工作需要”，副市長交辦的事也強調“工作需要”，不管什麼事在主抓的領導眼裏都很重要，既然重要就得讓能夠擔綱的人來起草材料，在機關裏添先發是不二人選。添先發想“工作需要”看來是在官場上出現頻率最高的詞之一，不僅在調整人事的時候用得上，就連在寫材料上也派得上用場，看來領導們平時操練習慣了，張口就來，不管你同不同意，工作需要你寫，你就得寫下去。盡管領導們在說的時候和顏悅色，添先發還是覺得這個詞冷冰冰的，是自己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的大帽，在這個堂而皇之的大帽下，自己就隻有一心一意賣命的份。他知道拒絕的後果，到時還是這句“工作需要”，你要麼卷鋪蓋走人，要麼就到一邊吃閑飯、吃嗖飯去。
機關裏也不排除沒有秘書油子，就是那些幹秘書時間長了既升不上去又調整不出去的人，他們對待材料工作最好的辦法就磨洋工，本來一天能完成的工作拖至三天，三天能完成的工作至少拖至一個星期，領導問起的時候總是強調這樣那樣的困難，反正借口容易找，有些內容需要核實，反而讓領導覺得他工作十分認真，不是糊差了事。還有一種秘書油子就是東搬西抄，拚湊了事，甚至照搬照抄、不動腦筋。前不久網上出現某市領導的講話在另一市被照搬照抄，隻是改了地名人名，有幾處連地名都沒改過來，鬧出了很大的笑話。
添先發在副秘書長崗位上呆了十年，現在也成了秘書油子頭目，因為一些副市長比自己資曆還淺，自己在市政府當副秘書長的時候，這些人還在下麵區縣當副書記、副縣長，現在搖身一變都成了自己領導了，他當然不可能親自為他們操刀服務，讓底下調研室和秘書科的工作人員對付著就行。對於市長、常務副市長這些參加常委的領導，他還是不敢怠慢，因為這些人能決定他的政治命運。所以，常務副市長交代他加班把會議紀要整出來，而且明天就要，他無法磨洋工，心想隻好再熬一晚上夜了。不過，這份材料要搞好，也能出彩，因為這不僅是高陽的主意，也是毛建新支持的。高陽在會上說書記非常重視這項工作，成立建築市場環境綜合整治領導小組，書記親自當組長，他和另一名副書記是副組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常務副市長是辦公室主任，看來這個領導小組是全市專項工作中規格最高的，這項工作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自明。
添先發見大樓裏的人都走空了，給老婆打了個電話稱今晚加班搞材料要晚點回去。老婆以前罵他窩囊廢，十多年副處既沒升上去也沒弄到錢。不過最近老婆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因為秘書長空缺了，丈夫在主持工作，而且丈夫在高市長那很受寵，三天兩頭下去調研，不僅錢進賬不少，而且家裏的土特產也堆積如山，這讓她既看到丈夫升遷的希望，也感受到了當官太太的好處，也就支持丈夫不遺餘力地幹下去，爭取早一日出人頭地。
添先發打完電話，感到腹中饑腸轆轆，他想工作的事重要，肚子的問題也得解決。“攘外必先安內”，先把肚子幹大然後再來認真爬格子。他信步走出政府大樓，來到臨街的一家小麵館，這家麵館開了十多年了，添先發在未當上副秘書長之前常來，和老板也就混得很熟，老板知道他晚上加班搞材料很辛苦，就常推薦他吃雞湯麵，說這雞是老家農村的土雞，多喝雞湯既能補身子還能預防感冒呢。添先發當上副秘書長後，覺得再上這種地方與自己身份不合，他分管文字材料和機關後勤，手頭上有公款開支權，吃公家的幹嘛委屈自己呢，白吃誰不吃，能吃好誰願意吃孬，反正花公家的錢不心疼。每逢有事加班，他都會在飯店安排好工作餐，點上一大桌菜，來上兩瓶好酒，叫上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手下的人吃過飯去幹活，他自己就和幾個朋友喝個天昏地暗，吃過飯去K歌或洗桑拿，這種發票不好報銷，就開在飯費裏。地級市的政府辦攤子大得驚人，幾乎每天都有接待任務，有時是一天有好幾個攤子應酬，添先發就像是舞台上跑龍套的，這場剛下去那場又要接著上。即便是一年中有那麼幾天沒事，添先發也泡在飯店裏，習慣了在飯店山珍海味的大餐，回家吃飯就味同嚼蠟。因為他手上掌握著公款招待的大權，一些飯店老板爭相巴結他，除了送錢、煙、酒之外，家裏吃的東西也定期送來。最讓添先發煩的就是米，飯店老板一送就是一大袋子，至少一百斤，而且每月準時送來，都是最上等的好米，添先發不在家吃，老婆孩子吃不掉，再好的米時間一長就生蟲子，老婆隻好偷偷地用方便袋裝了倒在江裏喂魚，白天怕人看見，隻好晚上出去，弄得像做賊似的，回來就向添先發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