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不等人。那位哥們臨走時對他說的話被他一直牢牢記在心裏:“你就是砸鍋賣鐵也不能放過這次機會,隻要你上去了,就可以買新鍋。”那意思很明顯,除了老婆不能賣,其他什麼都可以賣。他想,隻要這次能當上秘書長,隻要老婆能賣得掉我也賣,當然,他那個黃臉婆老婆難賣得掉,就是那些老光棍要也不值幾個錢。添先發想自己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這次機會了,就像他平時在報告中寫的那樣:“沒有條件,也要創造條件上!”
添先發在焦急不安中度日如年,沒想到一次偶然的機會改變了他的命運。那是高陽讓他帶隊到金華區考察民營企業,為市裏分配企業技改資金作參考。添先發沒想到一趟下來,收獲頗豐,高檔煙酒不說,光紅包就收了好幾萬。添先發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權力的魔力,意識到一把手與副職的天壤之別,要不是秘書長空缺,自己永遠沒有這個機會。
從此以後,添先發熱衷於到下麵區縣調研,名為調研,實為撈取點好處。南江區一宗土地拍出了天價,成為金水市的地王,添先發敏感地捕捉到這裏麵的機會,他向高陽建議說:“現在地方政府土地財政現象十分嚴重,老百姓對房價居高不下意見很大,中央出台多項政策控製房價,可每調控一次漲得就越凶,這很容易形成泡沫,將來造成的社會危害性也很大。對於這種單純依賴房地產業發展的經濟結構必須調整,要大力發展製造業、服務業和高科技產業。當務之急要摸清房地產業在地方政府經濟總量中所占的比重,然後對症下藥,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高陽一邊聽一邊不停地點頭,他對添先發的印象越來越好,倒不是因為他工作越來越積極,而是因為他往自己家裏跑得越來越勤,每次都不空手,下麵送給他的東西全部“孝敬”到自己這裏了。“你的建議很好,這次南江區出了地王,你帶隊先到那裏調研,形成報告後直接送給我看。”添先發點頭答應,正待要走,高陽又說話了:“小添,沒想到你是個幹大事的苗子,今後我可得格外看重喲,好好幹吧!”
大凡領導講話都是有用意的,添先發跟領導後麵久了,漸漸悟出了門道。官話豐富而複雜,同樣的話語從不同的領導嘴裏說出來代表的意思又不盡相同,這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比如領導說“研究研究”,你千萬別認為他真的會研究,也別自作聰明地去“煙酒煙酒”,告訴你,這年頭誰還缺你那點煙酒?說“研究研究”,其實就是告訴你,你的事沒有下文了,要想辦成事還得另找門路。還有領導說“請你指導指導”,並不是要你去指導他的工作,不過是說你到我那裏玩玩吧,吃喝玩樂都由我來安排。官話的特點就是冠冕堂皇,花老百姓的錢請客送禮叫“聯絡感情”、“爭取資金”、“爭取項目”等等,不一而足,不勝枚舉。現在高陽對自己說的“格外看重,好好幹吧”,那意思很明顯,隻要自己緊跟著他後麵幹,不愁哪一天他把那頂“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從高陽那裏出來,添先發第一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仿佛獲得了新生。他恨自己以前真是糊塗,把大好的光陰都浪費在做事上了,其實這年頭做事不很重要,做人才是第一位的。就像那位哥們說的:“現在說誰工作能力強,一點都不是說他做事能力強,而是指做人能力強。嗬嗬,你看那些把能力理解為做事的人,有好日子過才怪。”
添先發想偉人說過的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還真不假,通過這一段時間的實踐,他在高陽那裏“做好了人”,然後高陽才會給“事”讓他做,他也才能夠通過不斷“做事”獲得名利雙收,為下一步“做更大的事”打下基礎。
添先發帶著“尚方寶劍”到南江區調研,趙家春不敢怠慢,親自設宴為他接風洗塵。本來他是市委常委、副廳級幹部,而添先發隻是個副處,級別上差得遠了,可最近添先發成了高陽身邊的紅人,這一點作為政治敏銳性極強的他不可能不注意到的。再說添先發是金水市政府的筆杆子,這種人也不能得罪,對他客氣一點能錦上添花,如果不理不睬,寫你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在他來說也是很容易的。
當天晚上,作陪的領導幹部中區委這邊是姚非男,區政府那邊是常務副區長費宏,趙家春想既然是來調研土地工作,國土資源局的幹部不能缺席,於是讓國土資源局的班子成員全部參加,一方麵是介紹給添先發認識,另一方麵也是便於今後雙方工作對接。
趙家春倒滿一杯酒敬添先發,說:“秘書長,平時你工作忙,難得下來一趟,這次帶著任務下來,工作要幹,但酒也要喝好,這第一杯酒我代表南江區委、區政府敬你一杯,祝你在南江工作愉快,盡快總結出經驗來,不辜負高市長對你的期望!”
添先發見趙家春喊自己“秘書長”,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想中國的官場上都是這麼個叫法,誰也不會傻到喊別人“副書記、副主任、副局長”,至於是正是副不重要,關鍵他是個官就行。可事情往往不是千篇一律,還真有人為了顯擺抬高自己鬧出一個笑話。添先發碰巧就遇上這麼一件趣事,老家的一個局長到金水辦事,給他打了電話,意思不言自明,就是讓他安排吃飯。添先發是政府的後勤主管,安排吃飯在他來說是小菜一碟,到晚飯的時候他打電話給那個局長,問他那邊幾個人這邊好安排,那局長在電話裏說:“三個,我一個,還有兩個婦女。”局長來了,後麵跟著兩個男人,添先發好奇地問:“你不是說還有兩個婦女嗎?”局長笑著說:“哪有什麼婦女啊,我說的是副手,是您聽錯了。”添先發心想你這人怎麼這麼擺譜,你直接說同事得了,還什麼“副手”,品齒又不清楚,讓人好生納悶。那兩個副職聽局長這麼說話,臉上掛不住,那餐飯吃得不怎麼愉快。“趙書記,快別這麼叫,我是副秘書長。”
趙家春笑道:“你早該是秘書長了,老同學,我也不叫你秘書長了,今晚不談工作,隻喝酒,我就喊你老同學了。”
添先發和趙家春是市委黨校處幹班的同學,那還是八年前的事情,添先發新提拔了政府副秘書長,趙家春還隻是區委副書記,他是從市人大辦公室主任下去的,一年後就當上了區長,後來高陽升任市委副書記,他繼任當了書記。“現在您是市委領導,我可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