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7月,美國發動了朝鮮戰爭,國際形勢正如張東蓀所預料的那樣嚴重起來。中國也在醞釀出兵參戰問題。張東蓀堅決反對中國參戰,並表示要力勸毛澤東放棄這種打算。對此,葉篤義回憶說:“1950年8月裏,美帝發動侵朝戰爭之後,我偶爾一次看到梁漱溟,梁對我說,‘東蓀先生準備麵見毛主席,在外交上有所進言。’我馬上跑到張東蓀那裏問他是怎麼回事,他說:‘我現在還不準備去見他,等到大戰打起來以後,打一個時期打不下去的時候,我才去說。’他的這個所謂‘進言’,就是建議放棄‘一麵倒’的外交方針。我當時極力阻止他,我說那是絕對不能談的。”這說明,在新中國的外交方針問題上,張東蓀與中共之間產生了巨大分歧。當中國政府決定出兵援助朝鮮,直接與美國對抗時,張東蓀感到此時沒有調解中美關係的希望,便勸王誌奇:“時局緊了,我勸你離開此地,從此不再幹這種事,還是隻在政治方麵努力,設法使美國不毀滅中國,則我們大家都有前途。”這樣,王誌奇便離開北京到香港去了。張東蓀感覺到王可能是個騙子,此後,便斷絕了與他的聯係。
然而,張東蓀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與王誌奇這幾次談話,不僅沒有達到利用王打開與美國關係的目的,反而被王利用:王將張東蓀的話作為難得的“情報”,提供給美國。這些此後給張東蓀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1952年1月,全國開展反貪汙、反浪費、反對官僚主義運動,北京各高校也展開了思想改造運動。作為燕京大學哲學係教授、民主同盟中央政治局委員,張東蓀參加了在燕京大學的思想改造活動。當時,燕京大學重點批判的對象,是校長陸誌韋、宗教學院院長趙紫宸和哲學係主任張東蓀。
對於這場運動,張東蓀開始便存在著一個錯誤認識:他從舊民主的觀點,對於檢討很有反感,以為這是中共控製思想、破壞人權的運動。所以,他對運動采取了消極抵抗的態度,也有蒙混過關的想法。2月8日,在燕京大學文學院師生大會上,張東蓀開始作第一次公開檢討,一方麵檢討了建國前自己反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同時也講了自己與中共的合作關係。檢討後,便有人指責他檢討不老實,企圖欺騙群眾,向他提出了許多意見。這樣,張東蓀被迫在燕京全校師生大會上,又作第二次、第三次公開檢討,檢討的內容主要是曆史上反蘇、反共、反馬克思主義的事實與思想動機;親美思想及抗戰時期在北平與日偽、解放戰爭時期與司徒雷登的關係;同時也講述了自己支持革命、與中共聯係的事實,但每次檢討後,他的態度都被指責為不老實、不誠懇,批評他隱瞞了自己反革命活動。
民盟燕京大學分部將張東蓀的曆史問題定為“一親四反”,即親美,反蘇、反共、反人民、反馬列主義,結論是封建買辦、投機的政客。他們收集許多張東蓀在解放前及建國後思想上、經濟上、行動上的曆史材料,如他給人題書麵引用西方一位作家的話“如果在共產主義與絞刑之間,叫我有所選擇,我寧願選擇絞刑”之類,並在《燕京校刊》出版專號,公布於眾,供人們批判時參考。
在這種情況下,民盟燕京大學區分部委員會決定:通告全盟揭發張的罪行,並與其進行鬥爭。隨後,北京市支部、燕京大學區分部全體盟員,致函北京市支部,轉報總部,要求撤銷張東蓀一切職務,並責令其認真反省,向人民低頭認罪。1952年4月,張東蓀致函張瀾和沈均儒,表示自己已經在檢討思想問題,如果群眾不滿意,願意再作一次更深刻的交代。隨後,張東蓀在張瀾家與沈均儒、章伯均及中共中央統戰部部長李維漢及徐冰等人進行了一次談話。張東蓀表示深自悔悟,認為燕大發表材料也有不是事實,如單獨見魏德邁等。沈均儒同意張東蓀請假反省。這樣,民盟中央召開第25次中央常委會議,決定停止張東蓀盟內一切職務,認真反省,徹底檢討問題。